姜公子定定地看著楊帆,看了半晌,輕輕吁了口氣,將呀子倚在座墊上,微微闔起了雙目。
司徒亮向外面冷冷地看了一眼,微微傾身,低聲請示道:「要不要小人去殺了他?」
姜公子淡淡地道:「殺他何益?本公子從來不做無聊的事情。」
司徒亮道:「可是,阿奴因為他……」
姜公子猛一睜眼,目光森寒,司徒亮連忙噤口不言。
姜公子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又慢慢闔上雙目,淡然道:「人無信不立本公子一言九鼎,言出必鑒」
司徒亮垂首道:「是」
司徒亮口裡答應著,眼珠卻微微轉動起來。
喜歡阿奴的,又何止是姜公子一人?
姜公子素有潔癖,且目高於頂,他以前並未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地喜歡了阿奴,即便發現,他的愛也比較另類,他只要讓阿奴待在他身邊就滿足了,或者……他喜歡的是一種精神上的愛戀與滿足,任何上的接觸與他而言都是骯髒的。
然而喜歡阿奴的其實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司徒亮。當初陪著公子奔波在十室九空、災民遍野的村落間時,就是他奉公子之命,把那個骨瘦如柴、輕的像一片羽毛的黃毛丫頭抱上了自己的馬背,那時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自己那樣的迷戀她。
但是,他從小侍奉公子,深知公子削潔癖之深、之奇,而公子居然肯讓阿奴在身邊侍候他,這是前所未有的異數,僅憑這一點,阿奴就只能是公子一人的禁臠,哪怕只是被公子當成一個侍婢留在身邊。
從小奉公子如天人的司徒亮,根本不敢對阿奴有任何奢望。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阿奴卻喜歡了那個姓楊的臭小子。
「阿奴是公子的人,連我都不敢對她心生妄想,憑什麼這個姓楊的可以得到她的心?」
一想到這一點,司徒亮就妒火中燒,如今楊帆就在前面,阿奴就是因為他才跳下懸崖,屍身飽以獸腹的,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司徒亮心中泛起了凜凜殺機:「阿奴死了,這個人……,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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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子裡,小尼姑進廟堂,懷抱小木魚淚汪汪,罵一聲爹和娘,老來無指望。二更子裡,大姐來燒香,穿紅披綠真好看,懷抱小兒郎,口口叫親娘……」
楊帆坐在庵堂裡,盤膝打坐,屁股底下墊著個蒲團,哼哼唧唧地唱了幾句,忽然奇怪地道:「噯,緣靜小師太,你說這大姐為什麼要二更天來燒香呢?二更天這庵裡都關門了嘛,她一個婦道人家,還抱著孩子,噯……嘍你別走啊……」
緣靜小尼姑氣得嘟起嘴兒,一撅一撅地走出了庵堂。
楊帆搖搖頭,又哼哼唧唧地唱起來:「三更子裡,夢見來了一個小書生,左手拉著書生的傘,右手扯著書生的衣,醒來冇只見奴一人。四更子裡,小尼姑上早課,手敲木魚口口念彌陀……」
住持房間裡,巴經被楊帆搞得焦頭爛額的定性師太苦口婆心地勸著淨蓮小尼姑:「淨蓮啊,修行人是不能有嫉妒心的。眾生的快活就是我們的快活,眾生的喜悅就是我們的喜悅。貪心、嗔恨心、嫉妒心都不可以有。」
天愛奴向她眨眨眼睛,遲疑地道:「師傅,你不是說弟子要佛心禪定,六情不動,才能度弟子入佛門嗎?如今楊帆就是弟子的外魔,弟子不為所動,不就堅定了佛心禪性嗎,師傅應該為弟子高興才是啊。」
定性師太連連點頭道:「高興,高興,為師當然高興。不過呢—……咳咳,你的嫉妒心……,」
「弟子沒有嫉妒心,弟子只是一心向佛」
「是啊是啊,不過,凡事有因必有果,楊帆出現在這裡,就是你造的因,所以結出今日這樣的果,你的造業,當然要由你去消彌。那要如何消彌呢?你應該馬上還俗,與他回去,如果你一心向佛,即便今世不能侍奉佛前,既已結下善緣,也是有利於你來世修行的。」
定性師太數著念珠,為了哄走這個本來在她看來靈性最足,已準備將衣缽傳授於她的好徒弟,煞費苦心地解釋著:「淨蓮,你不要否認,你是因為對楊帆的嗔怨心,對楊家娘子的嫉妒心,才決心捨身出家的。
這樣,你是成不了菩薩的,因為這都是你造的業,孽業不消,如何成佛呢?你要先消了你的孽業,要如何消業呢?自然是與他結善緣,結善緣就要嫁給他,他開心了,你的業力就消除了。《無量壽經》說,「不當嗔怒嫉妒,……,」
定性師太真是快被楊帆逼瘋了,她佛學高深,倒也認識一些有地位的居士,奈何好不容易托了人告到洛陽府,洛陽府一聽告的是楊帆,根本不加理會。她又去祠部告狀,祠部一聽是持有懷義大師法旨的人。差點兒沒把她轟出去。
尼庵裡天天有這麼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坐在那裡,不但弄得來上香的善居士們為之側目,風言風語,眼看著廟裡頭那些年紀輕、定性差的女尼們都有些三心二意了,定性師太如何不急?
阿奴要驅魔道,定佛心
無量那個佛啊,在定性師太眼裡,此刻的淨蓮小尼就是她淨心庵的魔,一定要驅除
定性師太鼓動如簧之舌,喋喋不休地道:「如果你把楊帆趕走,就能專心修佛了嗎?不這樣你在菩提道上就會產生障礙,不但道業沒有修成,還有可能墮入三途。那應該怎麼辦呢?你要從事上改、從理上改、從心上改……」
「好,弟子……,會好好想一想的—……」
天愛奴被定性師太說的頭暈眼書,只好遲疑著應道。
定性師太見她語氣有些鬆動,不禁喜上眉梢,連忙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你能慎重考慮此事那是最好。你若能就此踏出佛門,那恰恰是真正的踏入了佛門,擁有佛性,修持佛心,如此莊嚴圓滿,諸佛讚歎,菩薩護持,天龍八部嘉許……」
定性師太從未察覺自己竟窄這般好口才,簡直都說的天花亂墜了,好不容易勸得天愛奴心防鬆動,哪還能不大加贊語
天愛奴合什謝過師傅,網剛走出禪房,幾個老尼姑就鬼鬼祟祟地鑽進去,向定性師太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淨蓮決心走了麼?」
定性師太道:「淨蓮已經答應好好考慮一下。
幾個老尼姑一起雙手合什,口宣佛號:「南無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西廂房,緣靜和另外幾個小尼姑對剛剛走進來的天愛奴七嘴八舌地說教著。緣靜道:「淨蓮啊,你可不能輕易答應他,就算你決心還俗了,也得拖一拖他,壓一壓他,要不然吶,一定會被他看輕了你。」
「對啊對啊,男人嘛,越是容易到手的,就越不會去珍惜。這可是被丈夫休了才被迫出家的緣塵師姐親口說過的,如果他一求,你就跟他走了,他會把你當回事麼?再說,他已經有了娘子,你到了楊家算是什麼身※份呢?總得拿一拿他,讓他給你一個承諾才好。」
「嗯……,你們說的很有道理,我是不能輕易答應他」
已經被定性師太忽悠的頭昏腦脹的天愛奴,規在冇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一想,不想又被她們聒躁,只好隨便答應一聲,向她們告一聲罪,便避進了後禪院。
「嘿」
待阿奴一走,幾個小尼姑就興※奮地一擊掌,緣靜小尼姑歡天喜地道:「淨蓮晚走幾天,咱們就能多吃幾頓好吃的齋菜了。
另一個小尼姑興沖沖道:「我得抓緊時間讓她臨走之前,再幫我做幾套合體的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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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緣靜小尼姑氣鼓鼓地走到楊帆面前,單掌稽首,板著臉道:「僧值,天色己晚,本庵就要關山門了,你該離開啦。」
楊帆一般是午後過了未時才來,大約比散衙的時間早了一個多時辰離開衙門,他到這庵中坐著,不管天愛奴願不願意見他,等到日bo西山時他就會離開。
楊帆此舉,就是那招「烈女怕郎纏」了,在他想來,他和阿奴之間並沒有什麼過不去的結兒,阿奴出家是激於一時的氣憤和傷心,此時則是有些騎虎難下,這個纏的過程,就是讓她的心軟化的過程,而且每天這麼騷擾,就不信廟裡的那些老尼姑們不肯幫忙。
事實也是如此,從許多細微處,他已經感覺到廟裡的老尼姑們態度巳經發生了變化,看來為了能讓他從此不來庵中騷擾,老尼姑們是很希望阿奴能「以身事魔」的。
楊帆偶爾見到阿奴時,阿奴那副又氣又羞的模樣,也讓他感覺到,與其說阿奴還在生他的氣、傷他的心,不如說是面對情郎的癡纏有些無可奈何,或者……在心中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竊喜。
楊帆好脾氣地向緣靜笑了笑,站起身拍拍屁股,對緣靜小尼姑道:「好,那我這就回去了,還請小師太代我向阿奴姑娘帶個好。」
緣靜小尼姑撅著嘴兒不說話,楊帆起身往外走,緣靜小尼姑就隨在他的後面等著關山門。
楊帆走到院中,向後院方向看了一眼,輕輕歎一口氣,便舉步向山門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