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歸去

  「仙長,楊某公務已了,這就要離開潘州了,咱們京※城再見。」

  楊帆趕到什方道人居所辭行,此時萬國俊、李千里和許多潘州官員都在。萬國俊很想問一下:「不知足下在潘州都幹了些什麼公務?」

  不過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對一位失敗者,不需要逞口舌之利,他萬中丞這點涵養氣度還是有的。

  什方道人向楊帆微笑稽首道:「無上天尊!貧道祝郎中一路平安!」

  什方道人其實是被楊帆邀請來潘咐的。

  當然,這件事楊帆不會說,什方道人做什麼事都喜歡推到天機上面去,自然也不會說。所以除了他們兩個,誰也不知道。

  反正潘州官吏已經被萬國俊這位從京中趕來的朝廷大員嚇破了膽,一聽說潘州又來了一位更有來頭的道人,連皇帝都尊稱他為仙師,個個畢恭畢敬,竭力巴結,什方道人對此次潘州之行異常滿意,這就夠了。

  楊帆在潘州是沒有得到任何好處的,既沒有人給他送金銀珠寶,也沒有人給他送如花美眷,因為誰都清楚他是萬國俊的對頭,對他表示好意,就是與萬國俊為敵。

  楊帆去姚州和蠻州的時候,爾是去的狼狽,走的風光,唯獨這一次潘州之行,卻恰恰反了過來,他是來的風光,走的狼狽。

  別看他說得冠冕堂皇,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他是在潘州處處受到萬國俊的壓制,根本施展不開手腳,這才狼狽離去的。

  萬國俊坐在上首,笑吟吟地舉杯道:「今日楊郎中還朝,我等就借什方仙長這席酒宴,為楊郎中餞行吧,還請郎中滿飲此杯,此去一帆風順太太平平!」

  左右文武官員和潘咐狸僚土酋就跟一群牽線木偶似的紛紛舉起杯,鸚鵡學舌地道:「今日楊郎中還朝我等為楊郎中餞行,還請郎中滿飲此杯,此去一帆風順,太太平平!」

  楊帆笑著舉杯滿面春風,貌似根本沒有看出萬國俊眼中隱隱露出的譏消之色。

  楊帆來時的接風宴雖是萬國俊的威風宴,好歹也算是給他置辦了一席酒宴可這臨行,根本沒人理他,還是他主動來向什方道人告辭,萬國俊順口說了一句,藉著什方道人的酒,就當給他餞行了。

  可是楊帆似乎真的毫不在意,落座之後,居然談笑風生,這般情形落在萬國俊眼中自然以為他是強作鎮定,以保臉面。

  一席盛宴,各懷機心。

  待到曲終人散,楊帆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進了寢室大門,把門關好,一邊往內室走,一邊說道:「元一此間事情已了,明日一早咱們就走。」

  楊帆沒有聽到馮元一的回答,走到侍婢所居的那間小屋,也沒看見馮元一的身影楊帆怔了怔,快步走到自己臥室門前猛地一掀門簾,還是沒有馮元一的身影,楊帆不禁變了臉色。

  楊帆所居院落的高牆之外,有一排奴僕雜役所居的房舍,高牆與房舍之間,有一人寬的縫隙,縫隙裡潮濕陰暗,生長著及膝的野草,馮元一和呂家姑娘口呂小袖正在這裡相擁哭泣。

  「小袖,你放心,我會回來的!」

  馮元一擦擦眼淚,對呂袖兒認真地說道:「阿姐要被送去京※城。楊大哥答應我會救阿姐出來,等我接了阿姐,我就回來!」

  說到這裡,馮元一咬緊牙關,目中露出仇恨的光芒:「楊大哥還說,別看那個萬狗賊現在風光,只要他一回洛陽城,必死無疑!我要去洛陽,我要親眼看著他死!」

  說到這裡,馮元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jī動的渾身發抖,呂袖兒善解人意地抱住他,直到他完全平靜下來,這才輕輕放手,用力地點頭道:「嗯!袖兒會乖乖地等元一哥哥回來,元一哥哥,你……,可一定要回來呀!」

  不遠處,楊帆隱隱探出牆頭的腦袋縮了回去,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

  楊帆臥室的後窗打開了,馮元一從外面悄悄爬了進來,天色已經陰暗,房※中沒有點燈,直到馮元一爬進來,回身掩上窗子,再一扭頭,才赫然發現楊帆正靜靜地坐在桌邊。

  馮元一嚇了一跳,低呼一聲道:「楊大哥!」

  楊帆沉著臉色問道:「你幹什麼去了?」

  馮元一垂首站定,脹紅了臉龐不敢回話。

  他對楊帆既親且敬,既崇且畏,一見楊帆露出不悅的語氣,哪裡還敢說話。

  楊帆沉默了片刻,沒有再苛責他,只是問道:「令尊身為潘州刺史,想必你也是自幼讀書的,你可知『不出戶庭,無咎,何解?」

  馮元一垂著頭,嚅囁地道:「亂之所生,以言語為階。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機事不密則成大害,是以君子慎密!,

  楊帆道:「你知道就好!明天就要出發了,你的食物我已放在桌上,早些吃了安歇吧!」

  「是!」

  馮元一答應一聲,垂著頭走出去。

  楊帆看著他可憐的模樣心下有些不忍,心腸一軟,便想安撫他幾句,但是轉念一想,他又狠下了心腸。

  看著落難之中的馮元一和他的袖兒妹妹,楊帆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童年,叫他怎能說出重話來。可是,童年時候,哪怕他能為了小蠻豁出自己的命去,他的大秘密,終究沒有對小、蠻說,不是因為他信不過小蠻,可誰也不知一個年幼的孩子會不會說漏了嘴,有些秘密,只能藏在自己心裡,它才是秘密。

  楊帆暗暗思忖道:「不知道保密,是會害人害己的,今日這幾句重話若能叫他忐忑一些,對他的未來,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萬國徑散了筵席回來,哼著小曲兒進了書房。

  不一會兒,一個心腹手下悄煞閃入,向他拱手一禮,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

  萬國俊把手中的書放下,吩咐道:「明日楊帆回京,你一路跟著他們,直到他們離弄潘州境界,再來回報!」

  那人向他拱手一禮,又閃身退了出去。

  萬國俊重新拾起書來,歪著頭想想,嗤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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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習習,天宇澄碧。

  一行人打馬揚鞭,離了潘州境,前方依舊是山套著山,水連著水,此情此景,無窮無盡。

  眾人此番是回轉京※城,趕路不似來時一般著急,又沒有什麼心事壓著,所以放開馬蹄,甚是暢快。

  他們此去,還不能直接還京。當初是從長安來的,現在還要回長安去,接了祭祖已畢的太平公主,再一併回轉洛陽。

  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自己的嬌妻,想到小蠻已經快到分娩之期,楊帆就歸心似箭。雖然此時不是為了救人,不用日夜兼程,大隊人馬走的比較輕鬆,他還是不知不覺地加快了速度,打馬揚鞭,沖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小蠻快生了,她會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呢,還是生個漂亮可愛的小丫頭?」

  楊帆美滋滋地想著,忍不住嘿嘿地發笑:「管她呢,不管生的是小子還是丫頭,反正都得管我叫爹,都是我的孩子!」

  馬橋和胡元禮走在隊伍的中間,正興致勃勃地聊著孫宇軒。

  胡元禮捋著鬍鬚,笑瞇瞇地說道:「此番出京,收穫最大的就是孫郎中了吧。孫郎中這一遭出京,可是不白來,居然得了一位千嬌百媚的佳人傾心,真是羨煞人也!」

  馬橋也來了興趣,笑道:「孫郎中與那位胡菲姑娘郎有情、妾有意,正是一雙兩好。只是不知道他此番回京,會不會抱得美人歸呢。」

  胡元禮遲疑道:「這個……,恐怕不能吧。

  好歹他是一位朝廷大員,家中又有父母長輩,除非是娶妾過門,否則哪有不稟明父母的道理,三媒六證、雙親點頭才行呀,直接把人帶回京去,太不合規矩了吧。」

  馬橋嘿嘿笑道:「由洛陽到蠻州,實在是太遠了,這一往一返費時良久,如果還要回京先稟明父母,再去蠻州迎親,那可折騰不起。我看他二人如膠似漆的,怕也不捨得分離。咱們此去荊咐,說不定就能看到胡菲姑娘。」

  胡元禮搖首一笑,不以為然。

  馬橋睨了他一眼,說道:「胡御史要不要與末將打這個賭啊?」

  胡元禮笑道:『1賭就賭!你說,咱們賭點什麼?」

  一文一武旅途寂寞,閒極無聊,竟然拿孫宇軒的終身大事打起賭來。

  馮元一騎著一匹紫駝馬,緊跟在楊帆身後,不時偷偷暖他一眼。楊帆自顧打馬前行,神思早飛到了長安去,一路走一路想,臉上總會在不經意間便露出笑容。

  追了良久,馮元一終於按捺不住,打馬揚鞭追了上去,與楊帆並肩馳騁片刻,按捺不住地問道:「楊大哥,此去京※城,那萬狗賊真會受到懲治嗎?」

  「嗯?哦!」

  楊帆醒過神來,哈哈大笑道:『1放心吧!咱們這一走,萬國俊也該走了,而殺萬國俊的人早已經陸續上路了,等他回到京※城,必死無疑。送死送死,所謂送死,指的就是萬國俊這種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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