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當殺不赦!

  楊帆直呼其名,不屑之態溢於言表。

  姜公子陡然握緊了桌沿,掌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繃緊起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楊帆一而再的侮辱已經快把他氣瘋了,他努力想保持自己的風度,但他已漸漸控制不住自己。

  楊帆道:「姜公子是你在繼嗣堂中所用的名字,我想,從你不再是宗主那一刻起就已用不到它了,還是認祖歸宗好些!如此一來,我自然要呼你盧賓宓,有何不妥?」

  楊帆又刺了他一下,在盧賓宓氣瘋的時候,語氣陡然一轉,又道:「你不講道理,那我就和你講實力!盧公子,我的確沒有和盧家結仇的意思,但是前提是,盧家必須放棄對我的糾纏和算計,尤其是你!我今天來,是要你給我一個承諾,承諾從此不再與我糾纏不休!」

  盧賓宓冷笑道:「如果我不答應,又怎麼樣?」

  楊帆的語氣也冷下來,沉聲道:「首先,你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都會死!之後,我也不會任你攻伐,打不還手!你失去宗主之位,便糾纏不休,手段用盡,這是你的錯,我會通知各大高門……」

  楊帆微微傾身向前,冷冷地道:「一番惡鬥之後,或者你能扳倒我,但是我保證,盧家也將元氣大傷,從此在七大世家中淪為墊底的角色,這……不是你想見到的吧?」

  姜公子閉上了眼睛,沉默有頃,才緩緩張開,冷冷地道:「你……相信我的承諾?」

  楊帆道:「我相信!你什麼都會做,但是有辱盧氏聲名的事情,你死都不會做!所以。我要你以盧家列祖列宗的名義發誓,這樣的誓言,我信!」

  門外的人都摒住了呼吸,袁霆雲等人是盧賓宓的死忠。他們不怕死。但也不願枉死。楊帆縱然不想與盧家結下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不願誅殺盧家嫡房長宗的盧公子。但他毫不懷疑,如果公子拒絕,楊帆第一件事就是剪除公子的羽翼,把他們殺個精光。而以楊帆此刻的時實力來看。他絕對做得到。

  整個長廊下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聽著室中的回答。房中,先響起的居然是楊帆的聲音:「盧公子,我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是化干戈為玉帛,還是不死不休,決定於你!」

  又過了許久。盧賓宓終於說話了:「好!我答應你!我盧賓宓在此,以列祖列宗的名義起誓:我與楊帆之間的一切恩怨,就此了結!從今以後,我盧賓宓與楊帆再無敵對之舉。黃天厚土,實所共鑒!」

  廊下的人都下意識地鬆了口氣,許多人這才發現,剛才屏息聽著室內的動靜,甚至忘記了呼吸,這時不得不大口地呼吸,才能讓那緊張的心情舒緩下來。結束了,一切終於結束了。

  他們攥緊的兵刃不知不覺地放鬆下來,如果方才盧賓宓拒絕,那麼這室外立刻就是一片刀光劍影,非到一方全部躺下絕不罷休。

  能夠不用拚命,總是令人愉快的一件事情。

  這些昔日的同僚互相對望了一眼,眼中敵意已然大減,似乎……都有那麼一抹如釋重負的感覺。

  房門打開了,楊帆出現在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在他的身上,楊帆長長地吸了口氣,沉聲道:「我們走!」

  不管是姜公子的人,還是楊帆的人,都下意識地閃向兩旁,給他騰出一條路來,楊帆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隨即一片刀劍還鞘時,楊帆的人緊緊跟在他的後面向外走去。

  袁霆雲和他的人這才扭頭向房中看去,楊帆剛才出來的一剎那,就連他們的公子、這場戰爭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也被他們忽略了,以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楊帆身上。

  盧賓宓依舊坐在桌前,桌上還擺著單獨給他做出的飯菜,窗子開著,飯菜已涼,殘羹冷炙就像姜公子淒涼的臉色一般難看。

  袁霆雲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沒見過公子露出這種神色,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遲疑了一下,他才怯怯地喚道:「公子?」

  盧賓宓木然道:「讓我靜一靜!」

  袁霆雲擔心地道:「公子!」

  「滾!」

  盧賓宓爆發了,猛地跳起來,把桌子一掀,一張桌子連著杯盤碟筷飛濺起來,摔了一地,袁霆雲大駭,連忙答應一聲,伸手拉上了房門。

  盧賓宓滿腔怒火,卻找不到可以發洩的人。

  他竟被人逼迫,簽了城下之盟!

  他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天,奇恥大辱!真是奇恥大辱!

  「我發誓不再與你為敵,你就可以平安無事了麼?」

  盧賓宓在心底裡冷笑:「我不出面,我還可以幕後策劃!殺人,不一定要親手攥著那口刀!楊帆,你太嫩了,你還是太嫩了!」

  盧賓宓心底那抹冷笑還未漾上唇角,突然覺得屋角的光線似乎波動了一下,一抹寒芒閃過,把他脫口欲喝的一聲「誰」從喉間切斷,他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空氣直接從喉間噴出,繼之以血。

  盧賓宓緊緊摀住喉嚨,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標射出來。他驚愕而絕望地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但是他眼前只是光線又閃爍了一下,一切便又恢復了平靜,他的眼前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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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霆雲等人並未敢遠離,也不敢發出半點聲息,直到房中再次傳出盧公子的聲音:

  「坐視沈沐坐大,奪我半壁江山,此一罪也!」

  「剛愎自用,不納忠言,致數年寸功不建,宗主之權旁落他人,有負宗門厚望,此二罪也!」

  「不自量力、擄人子女,辱沒門庭。自取其辱,此三罪也!」

  「我恨!我真的好恨!」

  聽著姜公子的懺悔,沒有人敢發出半點聲息。

  房中傳出光噹一聲。袁霆雲一句話衝到嘴邊又嚥了回去,聽起來像是公子又摔了什麼東西。他沒敢吱聲。

  「噗通!」

  又是一聲響。這次聽起來像是什麼重物,而且響的聲音……

  「莫非公子把被褥也掀到了地上?」

  想想那麼女人化的發洩。袁霆雲下意識地想笑,但他忍住了,這時敢發出一點笑聲,他毫不懷疑公子會宰了他。

  房中就此沒了聲息。袁霆雲一班人默默地站在門口,直到日上三竿。

  袁霆雲皺了皺眉,低聲喚道:「公子?」

  房中沒有回答,袁霆雲提高了聲音,房中還是沒有回答。如是者三次,袁霆雲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他壯起膽子輕輕推開房門。一眼看清室中情形,登時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呆在那裡。

  公子躺在地上,雪白的衣裳已經被血染紅了一片。

  在他身邊。靜靜地橫著一口長劍,那是儀劍,是貴介公子出門必帶的一件飾物,它過細過長,沒有多少實用價值,一旦用以搏鬥,很容易折斷。但它畢竟還是一口劍,它一樣可以殺人,它的劍鋒上,正有一抹血痕……

  兩駕馬車,十餘侍衛,悄然離開了虎牢關,向洛陽開進。

  車廂裡,小傢伙已經醒了,吃飽了奶,玩得正歡。

  雖然楊帆是她從未見過的人,但是這麼小的年紀,小傢伙還沒到怕生人的時候,何況楊帆既耐心又親切,把她一切感興趣的東西都拿來哄她玩,小傢伙「咭咭」的笑的很開心。

  「棄奴?她居然叫棄奴!」

  阿奴坐在一邊,神情很是古怪。

  她已經從奶媽子嘴裡知道了小傢伙的名字,她叫愛奴,楊帆的女兒則叫棄奴,公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擄走二郎的女兒,果然是……因為她。

  「從此以後,她不再叫棄奴了,他叫……思蓉!楊思蓉!」

  楊帆糾正著她,目中有種瑩潤的濕意,似乎想到了什麼。

  「嗯!思蓉,小思蓉,真乖!」

  阿奴低眸一笑,逗了逗正抓著楊帆的玉珮玩得歡實的小丫頭,向窗外望了一眼,神色微現悵然:「古師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楊帆看著寶貝女兒,頭也沒抬,只是答道:「應該不會,她潛伏的領,連我不小心都能瞞得過去,何況是姜公子和他手下那幫人,尤其是在那種環境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呢。」

  阿奴點點頭,幽幽地道:「我總覺得,他既與郎君簽訂君子協定……」

  楊帆霍然抬起頭來,正色地道:「他動我家人,這是我絕不能容忍的!至於君子協定,既無君子,協定又有什麼用?」

  「是!」

  阿奴被他灼灼的目光一看,不禁低下頭去,低低地道:「是阿奴錯了!」

  楊帆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我不是怪你。你有些難過,我瞭解。這一次,若不是你和古姑娘,我還未必能把女兒救回來呢!我這麼說,只是不想讓你覺得你對他有什麼虧欠,打我家人的主意,我絕不放過!你,也是我的家人!」

  「嗯!」

  阿奴眼中忽然漾出了淚花兒,輕輕撲進楊帆的懷抱。

  楊思蓉躺在榻上,咯咯地笑。

  因為他們離開汜水鎮時已近中午,所以車到前方小鎮時天色已經昏暗,一行人便到鎮上找了家客棧入住,用過晚餐不久,楊帆正在房中哄著女兒,阿奴悄悄走進來,低聲道:「古師回來了!」

  楊帆點點頭,對阿奴道:「你先把孩子帶去你的房間!」

  「嗯!」

  天愛奴畢竟是由姜公子撫養長大的,雖說姜公子曾逼迫阿奴跳崖,阿奴業已因為自己,堅決地站到了姜公子的對面,可是讓她親耳聽著姜公子被殺的經過,恐怕她心裡還是不好受。

  阿奴知道他是對自己的關懷,輕輕點點頭,抱起了孩子,小傢伙好像很喜歡她身上的味道,被她抱起也不哭鬧,只是很舒服地打了個哈欠。

  阿奴抱著孩子出去了,楊帆挑亮了燈火,靜靜坐在燈下。

  楊帆是根不會放過姜公子的,但他也知道殺死姜公子,將和盧家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他才用了萬無一失的手段。動手的人是古竹婷,整個計劃只有他和阿奴知道,連任威等人都毫不知情。

  一條人影悄然閃進楊帆的房間,從她的樣子卻看不出來古竹婷的影子。

  楊帆問道:「都解決了?」

  「是!」

  「把詳細情形說給我聽!」

  那個看起來並不像古竹婷的古竹婷把潛伏、刺殺、假冒姜公子口音、偽造自盡現場的經過仔細敘述了一遍,楊帆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微笑道:「好極了!這個禍患,總算從此不再。你辛苦了,早點回房歇息,明日一早,咱們就回洛陽!」

  「是!」

  那人站起來,返身走向門口,楊帆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忽又一笑:「古姑娘!」

  「嗯?」

  古竹婷轉身,凝視著楊帆。

  楊帆微笑道:「下次再見我時,左手不用藏著東西,我是不會殺你的!」

  雖然臉上塗著易容藥物,古竹婷的俏臉還是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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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