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 傲慢與偏見

  滎陽鄭氏和隴西李氏是隱宗幕後最大的支持者,也是最有力的掌控者,而鄭宇當初與顯宗之主姜公子有些秘密的合作,作為報答,他在長安也經營起了屬於他自己的一張勢力網關係網,在這個緊要關頭,他理所當然地就被世家賦予了重任。

  崔林在洛陽的調停其實是失敗的,他少於歷練,而且在洛陽他沒有足夠的關係網可資利用,如果不是顯隱二宗自己發覺再這麼鬥下去將兩敗俱傷,而且會引起七大世家的強烈反對,所以及時懸崖勒馬達成協議的話,崔林將一事無成。

  老於世故的世家閥主們當然不會把和平完全寄望於顯隱二宗之間的一紙盟約,沈沐釜底抽薪借力打力,竟然促成了皇帝遷都,可隨即楊帆就成為第一批先遣人員之一,這件事馬上又調動了那些正在焦頭爛額之中的門閥閥主們的敏感神經。

  他們希望楊帆先遣只是一個巧合,只是因為皇帝對他的信任,並不是他自己想來長安攪風攪雨,可他們又怕不幸而言中,萬一楊帆真的是衝著隱宗來的呢?他們這把老骨頭可是真的禁不起這麼折騰了。

  這個任務就交給了鄭宇,鄭宇希望自己能比崔林做的好十倍,雖然鄭家的世家排名比崔家低,但是世家之爭追根究底還是世家之間的人才之爭,如果他能完美地解決這件事情,鄭家在聲勢上就能壓崔家一頭,為此,他必須全力以赴。

  鄭宇目光炯炯地盯著對面的人,沉聲道:「楊帆今天已經趕到長安?」

  「是!」

  燈影斜照,映得對面那人的面目半明半暗,花白的頭髮,淡眉。細眼,禿鬢,佛唇,赫然就是有「禿鷲」之稱的長安府司錄參軍楚天行。

  「你詳細說與我聽!」

  「是!楊帆率千騎營全部人馬與刑部陳東、孫宇軒,御史台的胡元禮、時雨、文傲及一干差役公人於今日午後趕到長安。河內王提前一天下了貼子,把長安府的官員、權貴、國戚、以及關隴各世家閥主全都邀去吃酒了,籍以羞辱楊帆。

  楊帆等人趕到長安後,並無一人接迎,他們自行進城,刑部與御史台的隨員分別入住陪都衙門。千騎營則屯紮於北城玄武門外,之後,楊帆就邀請刑部和御史台眾官員同往平康坊蒔花館飲酒。」

  「哦?」

  鄭宇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這個楊帆並無世家背景,出身庶族卻少年得志,位高權重而不自傲,河內王如此相待都不能激怒他,這涵養好的很吶。一個不易動怒的人。通常心機都很深,這樣的人不好對付。你繼續說。」

  「是!不巧的很,河內王設宴恰也在平康坊內,而且就與楊帆等人一牆之隔,他們曲樂之聲相聞,五官眉眼可見。楊帆等人大聲喧嘩,談笑風生,惹得河內王好生不悅。以致宴會草草了事了。」

  鄭宇怔住了,怔了半晌,「噗嗤」一笑,搖頭道:「罷了罷了,方纔我還誇他。卻是我高看了他。我還真以為他寵辱不驚,心機深沉。卻原來……。哼!什麼湊巧,哪有這麼巧的事,這楊帆分明是打聽清楚了河內王的所在,有意去他面前示威。」

  楚天行苦笑道:「公子說的是,可唯其如此我們才該小心啊。老太公交給公子的使命是,密切關注,勿使顯隱二宗再起事端。楊帆這樣偏激的性格,不計輕重、有仇必報,如果隱宗不挑釁還好,如果隱宗做出什麼不合適的舉動來,楊帆的反應可想而知。」

  鄭宇的眉頭皺了皺,問道:「沈沐回來了麼?」

  楚天行道:「還沒有,這一次延州、丹州、鄜州相繼出事,各大世家都受了牽連,與隱宗有關的一些官員遭了牢獄之災。沈沐如今還留在洛陽,為他們上下奔走,希圖援救。扶持一個官員不容易啊,只要那些人不被殺頭,哪怕是流放嶺南,來日也有復出的機會,一旦復出,就又是一個得用的人,沈沐哪捨得放棄。」

  鄭宇心中一寬,頷首道:「那就好,隱宗唯沈沐馬首是瞻,沈沐還沒回來,隱宗就不會輕舉妄動,至少不會有什麼大的動作。」

  楚天行提醒道:「公子就不擔心楊帆招惹是非麼?」

  鄭宇搖頭道:「不太可能,從楊帆一貫的為人性格來看,如果有人欺上門去,他向來針鋒相對,但他很少主動惹事。沈沐若不是這次回來刻意隱藏行蹤,明顯是針對顯宗,楊帆也不會奮起反擊。如果他有這個心,早趁著沈沐還在新羅便下手了。

  如今,河內王武懿宗趕來長安,分明是要有意與楊帆搶奪官場中勢力,利用先於皇帝一年的時間,盡量收服長安各方勢力為武氏所用,在這種情況下,除非隱宗先惹出是非,否則的話,楊帆是不可能輕啟戰端,兩面開戰的。」

  楚天行欽佩地道:「公子說的極是!」

  鄭宇矜持地笑了笑,頷首道:「你繼續說。」

  楚天行道:「河內王等人離開後,楊帆等人繼續飲酒,大醉之後,刑部官和御史們都留宿在蒔花館了。時御史看中了一位姑娘,楊帆還為那位姑娘贖了身,贈與時雨為妾。之後,楊帆便回了軍營。」

  鄭宇有些意外地道:「他沒有留宿青樓?」

  「沒有!」

  鄭宇捏著下巴,沉吟道:「不好酒,不好色,可謂君子自律。贈人美色,更是豪門習氣。可他一擲千金,慷慨好客,分明是江湖習氣;在官場上不知隱忍,稍受撩撥就難以自制,必定馬上還以顏色,更與江湖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沒甚麼區別。

  這,應該才是他的本色,此人骨子裡就是一個江湖人。這種人吃軟不吃硬,好名多於好利,野心也不會很大,其實很好對付,只要沈沐不再惹事,料來他也不會再生事端。他回到軍營之後沒有別的動靜了吧?」

  「沒有!」

  楚天行把厚厚的佛唇輕輕一撇,就像佛祖看著在他掌心蹦蹦跳跳的孫猴子,略帶譏誚地道:「軍井未汲,將不言渴;軍食未熟,將不言饑。這位楊將軍一共也沒帶過幾天兵,大概還牢記著兵書上的規矩,在努力邀買人心吧。」

  鄭宇輕笑起來。

  在他眼中,楊帆就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泥腿子,莫名其妙地爬上了高位,卻沒有一點上等人的城府和底蘊,他努力想做一個合格的將軍,努力想成為一個與顯宗宗主身份般配的上等人,可是他的所有努力都是婢作夫人、東施效顰。

  鄭宇揮揮手,輕蔑地道:「對此人不必過於在意,關鍵還在沈沐身上。我會派人盯緊了沈沐,只要他那裡不出問題,顯隱二宗就不會再生事端。老太公也是這個意思,他老人家覺得以沈沐一向的精明,近來卻昏招迭出,總有些蹊蹺的感覺。」

  鄭宇慢慢擰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道:「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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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卜杜拉作為極其富有的大食商人,飲食是很講究的,他並沒有食用客棧的飯菜,而是讓他的奴隸為他和尊貴的客人烹製了一桌大食美食。

  他們的飲食很有民族特不過這時候的大食人不講究精緻奢華,也不喜歡繁文縟節,飲食簡單粗獷。兩盤水果、生吃的菜葉,之後是肉湯泡饃,接著是手抓飯和煮羊肉,他不飲酒,飲料是駱駝奶。

  還別說,熱氣騰騰醇香濃厚的肉湯泡著大餅,真的很好吃,那大塊的煮羊肉鮮香肥嫩也很可口,起碼是很合乎楊帆和他幾名侍衛的胃口的。

  等到正餐吃罷,就是甜點了,楊帆不甚喜歡甜點,可阿卜杜拉卻很喜歡,他眉開眼笑地說了一句:「以安拉的名義」,便開始享用他的美食。阿卜杜拉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甜點,一邊開始喚進一批批奴隸,準備選擇送給楊帆的謝禮。

  儘管楊帆再三推辭,但是阿卜杜拉很認真地告訴他,慷慨是大食人的美德,為了不有損這位大詩人的美德,楊帆只好坐在那兒,跟選妃似的看著一批批女奴進進出出。

  「有喜歡的麼?你看,這是天竺女奴,她們性情溫和,最會照看孩子。不喜歡?也是,天竺女奴最大的缺點就是衰老的很快。那麼信德女奴怎麼樣,你看她們那細細的腰肢,那優美的長髮……,好吧!再換一批!」

  「這可是麥地那出生的女奴喔,她們最會跟主人撒嬌了,性情快樂而幽默,而且個個都有一副金嗓子,不管是在舞會上還是在床上,那歌喉都特別**。這個這個,這個是麥加的女奴,瞧她那小巧玲瓏的身材,那似睜似閉勾魂攝魄的眼睛……」

  阿卜杜拉進入了狀態,好像他不是在送而是在賣,唾沫橫飛不遺餘力地向楊帆推銷著:「要不然你考慮一下這個柏柏爾女奴吧,她那皮膚像絲緞般柔滑,性情溫順的無以倫比,她有良好的出身,容顏嬌媚、性情溫柔……」

  為了禮貌,楊帆強忍著一個哈欠沒有打出來,憋了滿眼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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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