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十里長亭,許多人正在那兒等候著高陽郡王的車駕。
相王五子雖然是和高陽郡王武崇訓同時出京的,不過他們有意耽擱了一下行程,和武崇訓夫婦錯開了抵達的長安的時間,這一來就省了長安官紳為難。
今日前來迎接武崇訓夫婦的官員只有柳徇天和長安、萬年兩縣縣令,畢竟這次來的是皇親國戚,而非朝廷大員,當地官員不宜大張旗鼓。其他人則以皇帝國戚、勳臣世家為主。
許多平素不太出門,彼此不容易見到的公爺、侯爺們今日紛紛露面,彼此間少不得要把臂攀談一番,因此等候的過程中倒也並不寂寞。
獨孤宇也在迎候的人群當中,這一次關隴世家趁著山東士族元氣大傷掠奪了不少利益,其中獨孤宇出力甚巨,如今他在關隴世家的地位較之往日大不相同,向他問好攀談的人也因此增加了許多。
側方林中,杜文天探頭向十里亭下看了兩眼,對陳佳道:「準備好了麼,千萬莫要出了差錯。」
陳佳點頭哈腰地道:「郎君放心,小的這裡出不了岔子。」
杜文天點點頭,伸手去揭他鼻子上的膏藥,那膏藥糊得倒緊,往下一揭,疼得杜文天呲牙裂嘴。陳佳圍著他團團打轉,想伸手幫忙卻又不敢,杜文天咬了咬牙,突然用力一扯將那膏藥撕下,疼得眼淚刷刷直流。
遠處,一排車駕遙遙出現,旌旗招展,鼓樂齊鳴。
亭下頓時騷動起,公侯士紳們紛紛整理衣冠,迎上前去。他們可不比官員們迎接上官時隊列整齊,官員們迎接欽差,只管按品秩高低排列就行,同一品秩的也可按地位資歷再行排列,所以隊伍井然有序。
可這些公侯士紳地位都差不多,誰先誰後免不了就要互相客套一番,「張公請、李翁請,不敢不敢,承讓承讓……」,高陽郡王武崇訓和安樂公主李裹兒的車駕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他們這裡亂糟糟的還沒分出個上下尊卑。
半里地外,陳佳隱在半人高的蒿草叢中,遠遠盯著徐徐走來的儀仗,眼看到了他預定的地點,陳佳握緊馬鞭照著馬屁股用力一戳,那馬希聿聿一聲慘叫,拖著一輛拉滿柴禾的大車便狂奔出去。
這陳佳也真夠狠的,那馬鞭狠狠地戳進了馬屁股,那匹馬雖是跑不快的駑馬,可是突然被人爆了菊花,實是痛不可當,這一竄當真快如飛箭。
從這林中到前方官道有一條村民踩出的小道,而且道路很直,那馬雖然受了驚,跑起來倒是習慣性地沿著小道狂奔,而小道與官道的交叉點,武崇訓的儀仗堪堪趕到。那些公卿官紳還在你推我讓互相謙虛,忽聽有人驚叫:「馬驚了,馬驚了!」
眾人詫然望去,就見一匹馬拉著一車柴禾奔向官道,撞向高陽郡王和安樂公主的儀仗,後邊一個粗布衣裳的馬伕揚著馬鞭追了幾步,發現路上這些人排場甚大似乎不太好惹,當下馬也不要了車也不管了,掉頭就逃進了林子。
這時他們才反應過來,紛紛驚呼道:「快攔住驚馬,莫要擾了王爺、公主的車駕!」
說是這麼說,一時間誰來得及反應?
這時候斜刺裡一聲吶喊,就見一騎快馬從路旁草叢中呼嘯而過,飛快地截向那匹驚馬。因為將到十里亭,車簾兒已經掀起,安樂公主坐在車中也看到了驚馬,同時也看到了那個奮不顧身的騎士。
這騎士極為果決,一看那驚馬拖著柴車勢不可擋,馬上拔出了雪亮的長劍,李裹兒俏眼微瞇,就見那騎士衝到驚馬前面,手起劍落,一道血光沖天而起,這口劍當真鋒利無匹,竟把那馬自頸項處硬生生斬斷。
那馬雖被一劍斷頭,可衝勢不減,馬身一下子與那人胯下寶駒撞在一起,那寶馬被橫著撞出幾步,轟然一聲倒在地上,馬上的騎士就勢滾出幾步,再爬起來時滿臉鮮血,也不知道是馬血還是被撞傷了頭面。
若是楊帆在這裡,見了這一幕,少不得要翹起大拇指,讚他一聲:「英雄所見略同!」
攔驚馬的正是杜文天,他這一招跟楊帆在朱雀大街上的中箭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楊帆是中了箭傷,非幾個月時間養不好,他必須得想辦法給自己的傷找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而杜文天是為了掩飾他受傷的窘態,免得被人嘲笑。
昨天傍晚的時候,杜府二管事奉了家主杜敬亭的命令匆匆趕到長安來見桂文天,杜文天倒沒有避而不見,他和杜敬亭才是親父子,將來注定是杜府的當家人,他讓管事閉嘴,管事豈敢多事?
管事把杜敬亭要他出面迎接高陽郡王善加結納的命令傳達了一遍,杜文天不禁發起愁來。父親交待下來的事情他不敢不辦,可他這副樣子怎麼見人?思來想去,還是陳佳聰明,幫他想出了這麼個辦法。
杜文天雖不擅長拳腳功夫,可馬術極精,又有削鐵如泥的寶劍,扮一個攔驚馬的義士勉強倒也使的。
一臉是血的杜文天被攙到武崇訓和李裹兒面前,武崇訓少不得上前慰勉一番,表表謝意。李裹兒也下了車,笑吟吟地道:「這位郎君尊姓大名?」杜文天正用手帕掩在鼻子上吱吱唔唔地應付著武崇訓,忽聽耳邊嬌聲瀝瀝,閃目一看,頓時呆在那裡。其實何止是他,李裹兒一走出輕車,不但許多少年慕艾的年輕人為之失神,便是許多人到中年的男子也頓覺驚艷。
一身翠羅衫子,體態婀娜,酥胸細腰、曲線曼妙。那膚白如雪膚質如玉,被燦爛的陽光一照,彷彿散發出一種柔和明亮的暈光,如此美麗絕倫,簡直不似凡間女子,倒似謫仙下凡。
就連一向簡於語言,甚少描述相貌,更不會加注評語的史書提到安樂公主時都特別註明一句「光艷動天下」,她那無雙容色可想而知,如今只一亮相便驚艷全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又何止一個兩個。
今日的安樂公主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埋藏深山十六載的李裹兒了,她清楚自己究竟有多美,看到杜文天魂不守舍的樣子,她驕矜地一笑,柔聲又道:「還未請教這位慨施援手的郎君尊姓大名?」
「啊!樊川杜文天,見過公主殿下!」杜文天回過神兒來,趕緊長揖一禮,安樂公主妙眸一轉,嫣然道:「原來是樊川杜氏子弟,多謝杜公子援手之恩。」
杜文天連稱不敢,目光垂下,瞧著安樂公主的裙裾,根本不敢再抬頭,生怕被安樂公主的無雙容色所懾,讓他當場丟醜。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便只看那裙袂輕搖、繡鞋微露,也覺得嬌美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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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官紳接了武崇訓夫婦進入長安城的時候,阿卜杜拉帶著他的小隨從阿拔斯也到了湖心島,前來拜謁楊帆。
阿卜杜拉此來是向楊帆辭行的,他是沈沐的部下,但他大食商人的身份也不是假的,大食行商都是一方坐商的代理人,受坐商委託跋涉萬里赴異域經商。這坐商通常都是富可敵國的大商人,被尊稱為塔德吉。
阿卜杜拉在大食國有一位塔德吉,在大唐也有一位,大唐這邊的塔德吉自然就是沈沐,而阿卜杜拉就是負責連起大唐和大食兩大帝國這兩位富可敵國的塔德吉的橋樑。
阿卜杜拉的生意做的很大,這次返程,他攜帶的商品足足裝了五百頭駱駝,整個隊伍有數千人,商隊如今正在長安北郊集結,阿卜杜拉忙裡偷閒,來此向楊帆道別。
繡榻之上,婉兒染了蔻丹的蔥指輕輕繞住那管羞人的玉簫,不點而紅的朱唇輕輕俯湊上去,星眸流轉,半睜半閉,羞態煞是撩人。她檀口輕啟,正要吹奏一曲天籟之音,忽地窗上輕叩了三聲。
阿卜杜拉趕到湖心島,巡遊於外向他問明來意的蘭益清便急急趕回來叩窗示警。窗子關著,外邊人自然不知裡邊情景,可婉兒正要做那羞人之事,難免有些無地自容。
楊帆聽到叩窗三聲,知道是有客人來尋自己,只得捺下慾火,匆匆起身,逾牆而出,悄然返回自己的住處。兩幢別墅相距極近,後宅外面又是荒僻的野草叢,倒是很方便他來去潛行。
「哈哈哈,我親愛的朋友,阿卜杜拉就要回大食國啦,今日特來向你辭行!」阿卜杜拉一見楊帆走進客廳,便張開雙臂,笑哈哈地迎了上去。楊帆此刻的心情很不好,哪個男人在那種緊要關頭被人壞了好事心情都不會好。
楊帆拉著臉,拱拱手道:「此去大食,千險萬阻,祝你一路順風啊!可惜楊某公務繁忙,不能為你設宴餞行了」
阿卜杜拉道:「我馬上離開,也無暇吃酒了。我在東方只交下兩位朋友,一個是沈沐,一個就是足下。臨行在即,我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
阿卜杜拉向楊帆神秘地眨眨眼,道:「上一次想送你幾個美人兒,可你不要,這次這個,我相信你一定會收下。她太漂亮了,她是萬中挑一的沙漠明珠,我相信你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騎她。」
楊帆與他交往良久,已經知道遊牧出身的大食國人習慣用「騎」來表示**,只道他又要向自己贈送美人兒。不過這一次楊帆沒有斷然拒絕,他真的不想再做和尚了,如果阿卜杜拉打算再送他一個美人兒,他決定……半推半就!
意志已被**折磨的不太堅定的楊帆半推半就地被阿卜杜拉拖出了客廳,阿卜杜拉向院中一指,得意洋洋地道:「看!漂亮吧!她可是個令人為之著迷的小美人兒呢,你看她那優美的腰身,你看她那美麗的毛髮,難道你會不想騎她?」
楊帆呆呆地看著阿卜杜拉口中的那個小美人兒,小美人兒抬起頭,很俏皮地向他打了個噴鼻兒,這是一匹很漂亮的阿拉伯小母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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