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和沈沐站在崖邊,只見他們先是眺望著峽谷,淡淡地說著什麼,繼而對面相視,神情激動。說著說著,楊帆突然一伸手就揪住了沈沐的衣領,隨即一扣他的腰帶,竟將他整個人舉了起來。
沈沐的手下一見這般情形,立即拔出兵刃衝了過去,任威、古二等人自然也不怠慢,雙方施展提縱術,幾乎在同一時間趕到了楊帆和沈沐的身邊,眼見沈沐已經在楊帆的控制之下,沈沐手下的人雖然怒不可遏,卻因投鼠忌器,不敢再靠近半步。
沈沐被楊帆舉在空中,身前就是懸崖峭壁,只要楊帆一鬆手,他就得跌下去摔個粉身碎骨,可他被擎在空中,形像雖然狼狽,神色間卻毫不慌張,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揶揄的笑容,只是因為人被橫在空中,所以笑容顯得有些詭異。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太沉不住氣了,一言不合就想出手殺手麼,二郎,這可不合乎你現在的身份。你也不想想,這裡是誰的地盤,即便你能殺了我,你就能安然離開?不要以為你現在有官的身份,就能確保你的安全,就算你能動用大軍護送你回京,你和你的家人,從此也會一直被獵殺,直到死去、死光,你信麼?」
「我不信!」
楊帆冷笑一聲,突然把沈沐向前一擲,隨著沈沐手下的一聲驚呼,他們才發現宗主不是被拋向崖下,而是拋向了他們,有幾個人趕緊棄了兵刃去接沈沐。楊帆這一擲力道不小,那幾個人接住沈沐,連連退了幾步才卸去力道。
楊帆道:「大言不慚,『姜公子』又如何?死了也就死了,樹倒猢猻散,你以為你的人就會對你忠心若斯?在你死後,還會忠心耿耿地為你賣命?」
沈沐站住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袍,笑吟吟地道:「既然你不信,為什麼又要放掉我?」
楊帆「啪」地一聲按住了刀柄,厲聲道:「因為,我要堂堂正正地打敗你!」
沈沐輕蔑地睨了他一眼,道:「就憑你?」
楊帆沉聲道:「就憑我!昔日,是我將太多的精力放在了朝堂上,才予你可趁之機,如今只要我著眼於江湖,江湖就不再是你一個人的天下了,來日的江湖之王,必定叫楊帆。
不信,咱們就走著瞧!」
楊帆似乎不欲再與沈沐鬥嘴,說罷便將手一揮,帶著人揚長而去。沈沐手下的人扭頭看向宗主,沈沐輕鬆的笑意在楊帆轉身的剎那便倏然不見,眸中只有絲絲寒冷的殺氣。
楊帆離開之後,立即帶著家人離開了五丈原。
一路疾行,直至附近一座大城外的官道交叉路口時速度才慢下來,這時忽然有支隊伍從另一條道路上趕來。楊帆手下百餘名侍衛在任威的指揮下立即戒備起來。
宗主試圖與沈沐和解,結果雙方卻越鬧越僵,眼下雖說已經靠近城池了,不大可能有人會在這裡劫殺當朝的輔國大將軍,可誰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隊人馬漸漸走近了,一俟看清那些人的模樣,任威等人便是一呆。這支人馬太古怪了些,其中一小半是邊軍士卒,另外一多半卻是身著三角形翻領對襟束腰長袍,頭戴寬邊卷簷帽的的吐蕃人,從他們打起的旗幟來看,既有唐國的旗幟,也有吐蕃國的旗幟,這分明是由邊軍護送入城的一隊吐蕃國人。
饒是如此,任威依舊不敢大意,吩咐人嚴加戒備著,那些人到了面前,對楊帆手下如臨大敵的模樣頗為奇怪,不過他們倒不認為在這兒敢有人劫殺官兵,是以只是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便向入城的大道拐去。
前隊的官兵剛剛拐過官道,便有一位邊軍將領輕馳而來,這人一見楊帆登時吃了一驚,定睛再一看,立即滾鞍落馬,急急向前幾步,向楊帆抱拳一揖,略顯激動地道:「岐州司馬錢知語,見過輔國大將軍!」
楊帆這時身著便袍,可沒想到在這地方竟有人認出自己,他微微一怔,詫然道:「錢司馬,你認得我?」
錢知語連連點頭,道:「認得,認得,當初大將軍游五丈原時,下官是岐州府掌書堊記,曾隨本衙長官護送吐蕃和親使者赴京,見過大將軍一面。只是下官職位低微,不曾有幸上前與大將軍說話。大將軍此番再游岐州府,朝廷是告知過地方的,是以下官一眼就認了出來。」
楊帆不禁失笑,這人記性倒好,昔日與婉兒同游岐州時,只被他見過一面,如今都過了七八年了,他居然還記得。
楊帆頷首道:「原來如此,不知錢司馬此番護送的這些吐蕃人,可還是吐蕃國使節?」
錢知語道:「正是。」
楊帆道:「哦,吐蕃王此番遣使東來,所為者何?」
錢知語道:「呃……還是為了和親。」
楊帆一聽大為驚奇,失聲道:「和親?如今的吐蕃王好像才七八歲吧?這就要成親了?」
錢知語垂手陪笑道:「吐蕃贊普還差著個把月才滿七歲呢,不過……和親嘛,年紀倒不是問題。」
楊帆啞然,靜默片刻,才揮揮手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擱你的公事了。」
錢知語趕緊道:「下官哪敢與輔國大將軍爭道,還請大將軍先行。」
楊帆道:「呵呵,我此番來西岐,全為遊山賞景,一路信馬游韁才有看頭。你自去吧,不必顧慮本官。」
錢知語這才唯唯喏喏地答應了,牽著馬走出一段距離,這才爬上馬背,又吩咐人放慢了速度,免得踐起一路塵土,惹得大將軍不喜。楊帆見他如此細緻入微,對此人的印象倒是加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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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雲亭中,李顯和韋後坐著那兒,笑望著亭外擊鞠場上人喊馬嘶,一枚朱紅色的小小球兒,在雙方十人的爭搶之下,不斷幻化成一道紅色的弧線掠過長空。
寬闊的馬球場上,十匹馬馳騁來去,縱橫自如,馬上的騎士揮舞著球杖,彷彿揮舞著一口口斬馬劍,殺氣騰騰,夭矯如龍。其中有個年輕英俊的騎士技藝尤其高超,不管是躍馬馳騁,還是揮杖截球,都是威風凜凜。
他赤著上身,一身健碩的肌肉泛著古銅色的光,因為運堊動過量流出的汗水,使那飽滿結實的肌肉在陽光下熠熠放光,透著一種令人癡迷的陽剛之美。
「好!」
一見那騎士又是揮杖一擊,紅球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應聲落入球門,韋後不禁鼓掌嬌叫道:「打的太棒了!思勖,這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楊思勖因在玄武門下刀斬野呼利,已經被李顯重用了,如今他成了侍候在御前的大宦官。聽韋後這麼一問,楊思勖瞟了那個年輕人一眼,認出這年輕人是剛剛進入羽林衛還不到一個月的侍衛楊均,便道:「回娘娘,此人姓楊,名叫楊均!」
「楊均……」
韋後點點頭,把嫵媚的蛾眉一揚,道:「這個人球打的好,賞他三枚金餅子!」
楊思勖趕緊答應,自有小太監去內庫取金子,準備賞賜給楊均。
這時場上交換場地,同時中場休息,韋後便收回目光,與李顯有說有笑地聊起天來,等到下半場開局的時候,韋後突然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便提前離開,回去寢宮休息,李顯是個馬球迷,見娘子不像有大恙的模樣,便留下繼續看球。
太醫院正羅進榮接到宮中太監傳來的懿旨後,大致問了下皇后不適的情況,略一思索,便道:「本院正這就安排合適的太醫入宮,請公公稍候。」
羅院正走出房間,喚過一個小藥僮,叫他去傳太醫馬秦客,不一會兒,馬秦客便隨那小藥僮急急趕來。
這馬秦客三旬左右,生得面如冠玉、眸如朗星,氣質儒雅,當真是一表人才。
而且他的一舉一動之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斯文,彷彿那是一卷墨香撲鼻的書卷,不知多少向住才子佳人傳說的少女,見了這般風流人物要為之一見傾心。
馬秦客一見羅進榮,便笑吟吟地拱手道:「羅院正。」
羅進榮道:「馬太醫,皇后娘娘玉體有所不適,著你入宮診治。」
馬秦客「啊」了一聲,欣然長揖道:「是!馬某這就入宮。」
羅進榮又道:「皇后娘娘的玉體何等貴重,你為娘娘診治,要格外小心才行,咳、不得賣弄醫術,務求平安……,懂麼?」
馬秦客心領神會,露出感激的神色,道:「是,多謝院正前輩的教誨。」
他拉著羅進榮的手輕輕搖了搖,貌似感激地道謝,一件極圓潤的東西便輕輕塞到了他的掌心。
羅進榮感覺到掌心那龍眼大小的東西,手自然地一垂,那珠子便攏在了袖中,對馬秦客道:「你隨我來吧,由宮裡的內侍帶你進去。你是頭回進宮,時時處處都要規矩些,要聽那公公提點。」
一路走,羅進榮便想:「這馬秦客在婦人科方面醫術極其高明,若非年紀太輕,早成一代名醫了,如今只需熬著時日就好,何必將大把的好處許我,只為爭這入宮的機會呢。若能得到皇后的賞識,固然成名更快,可那天家的人是那麼好侍候的麼?伴君如伴虎啊,到底是年輕人,急功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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