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一聽消息沒有走漏,這才放心。飛騎那邊雖然還沒有消息,可萬騎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緊張的心情便也輕鬆了一半。李隆基嘉勉了馬橋一番,叫他立即返回萬騎聽候命令。
馬橋一走,薛崇簡、劉幽求、鍾紹京等人便紛紛圍到李隆基身邊,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李隆基固然也很高興,卻仍努力保持平靜,故作從容地道:「諸位稍安勿躁,我們還需等候飛騎那邊的消息。」
這時鍾紹京也放心了許多,臉上有了笑模樣,聞言湊趣道:「郡王您洪福齊天,飛騎營中又有輔國大將軍坐鎮,必然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鍾紹京府上眾人因為馬橋的到來,緊張的情緒終於舒緩下來,兩柱香的時間過後,楊帆終於帶著四名飛騎侍衛以及三顆人頭回到了禁苑監。
楊帆還沒踏進門檻,李隆基就聞訊率眾迎了出來,楊帆一見李隆基,馬上站住腳步,雙手抱拳,大聲道:「楊某幸不辱命,韋播、韋濯、高崇三人的人頭,為郡王帶回來了!」
李隆基疾步走到楊帆身邊,一把攀住他的雙臂,興奮的聲音發顫:「好好好!大將軍,咱們終於成了!」
楊帆笑道:「成了,如今只待郡王一聲令下便可發兵,萬騎那邊順利麼?」
李隆基一迭聲地道:「順利!順利!萬騎那邊業已得手!」
楊帆見李隆基興奮的滿面紅光,提醒道:「郡王,時間緊急,快快下令吧!」
李隆基被楊帆一語提醒,趕緊回首道:「麻嗣宗,擊鼓!不!我自己來!」
李隆基衝上前去,操起鼓槌,站在鼓前,右臂慢慢舉起,突然頓住。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見得胸膛慢慢隆起,右臂猛然用力揮下:「咚!咚!咚咚咚咚……」
急驟的鼓聲穿過靜謐的夜空迅速地傳向遠方,飛騎營中,葛福順聽見禁苑監中傳出戰鼓聲,「嗆」地一聲拔刀出鞘,大喝道:「諸位,建功立業就在今日了!我等殺進城去,誅殺韋黨,不分男女老幼,高過馬鞭者,皆殺無赦!衝啊!」
葛福順率領本部人馬一馬當先地衝向宮城。按照事先的計劃,飛騎營負責攻打玄德門,自東宮穿插進入太極宮;萬騎營攻打嘉猷門,自掖庭宮進入太極宮。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為現在宮中不比往常,由於先帝大行,尚未安葬,靈堂設在宮中,所以宮中此刻有一支千牛衛的武裝負責守護靈堂。關鍵時刻,這支千牛衛的武裝很可能就會成為此次政變的一個變數。
再者,儘管玄武門本就在萬騎控制之下,楊帆還是汲取了太子兵變失敗的教訓,為了防止韋後攜少帝逃上某座城門據險死守,故而由他和李隆基率領這百十名精銳自玄武門進入。
飛騎、萬騎順利殺進太極宮後,由飛騎在凌煙閣大聲鼓噪為號,屯紮在玄武門下的李隆基聞訊立即趕去匯合。這樣一來三條行軍線路恰好構成一個三角形。
而皇帝的寢宮甘露殿就在這三條線路的中心點,如此一來就可以確保韋後無法逃脫。甘露殿本是皇帝寢宮,可現在雖然是李重茂登基稱帝,平時卻只能住在東宮。
據韋後所言,先帝死於皇后的寢宮立政殿,如果她留在立政殿,常會睹物思人,過於傷心,折損鳳體,故而搬進甘露殿。
不健忘的人應該會記得,當年在洛陽時,相王李旦做了八年傀儡皇帝,就是一直以皇帝身份住東宮的,皇帝寢宮是由太后武則天居住的。韋後效仿武則天,向來一絲不苟。
一通鼓擂罷,李隆基扔下鼓槌,意氣風發地道:「走,咱們去玄武門!」
李隆基手下百十號人都已整裝待發,每人左臂都繫了一條白色汗巾為記號,當下一起鼓噪著便往玄武門趕去。
今夜值宿在玄武門上的將領是張溪桐,楊帆當年赴西域時的百騎戰友,如今業已積功累歷,榮升郎將。
玄武門上的守軍約有一百多人,其中只有一個旅帥和兩個隊正是韋捷的親信,李隆基等人一到玄武門下,張溪桐便悍然發動,命親信誅殺幾個韋黨中人,大開城門放李隆基進城。
薛崇簡、鍾紹京、麻嗣宗、王崇曄等人簇擁著李隆基闖進玄武門,就在城下紮好陣勢,張溪桐急急下城前來拜見臨淄王和他的老上司楊帆。
楊帆依舊是一身小校打扮,左臂也繫了條白色汗巾,對李隆基道:「郡王可在此等候,待凌閣閣傳訊便立即起兵應和,夾擊甘露殿,末將先去探探情形。」
李隆基早已和他有約,自然明白他此去所為何故,他深深地望了楊帆一眼,頷首道:「宮中此時太過混亂,大將軍千萬注意安全。」
張溪桐急道:「大將軍且慢,待末將調幾個人隨大將軍同去!」
楊帆輕笑道:「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人一劍,足矣!」
楊帆一面說一面走,也沒見他作勢疾奔,似乎只是緩緩舉步而行,可是速度卻快得出奇,「足矣」二字出口,他的身影已經沒入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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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對長安皇宮瞭如指掌,這一路行去輕車熟路,直奔上官婉兒值宿所在,遠遠有殺聲震天,許多宮娥太監聽到喊殺聲都驚起亂容起來。
他們不清楚宮裡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騷堊亂自何處發作,只是本能地向喊殺聲響起的地方反向逃跑,像一隻隻受了驚的老鼠,尋找著可以躲藏的地方。
楊帆沒有想到其他兩路兵馬進宮的速度這麼快,先前因為鍾紹驚的動搖和王毛仲的臨陣脫逃,楊帆還一度擔心此番政變會比太子李重俊的那次謀反失敗的更加難看。
結果卻令他大為意料,韋氏政權就像一枚核桃,堅硬的只是那層外殼,一旦被敲開,裡邊竟是不堪一擊:誅殺韋播、韋捷等人的過程是如此順利攻進皇宮的過程還是如此順利。
馬橋、楚狂歌、黃旭昶三員悍將率領萬騎,一路勢如破竹,各處守衛的官兵一聽他們高呼「韋後安樂毒殺先帝,誅殺韋逆,匡復李唐!」的口聲不是棄械逃跑就是臨陣倒戈。
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韋家的人對兵將們真的不怎麼樣,武家的人掌兵權時,對外固然飛揚跋扈,可是對他們手下的兵將,卻有一種近乎護短般的照顧。
可韋家呢?禁軍作為保衛皇室的終極力量一向享有各種優厚待遇,可是韋氏當權後,自韋溫之下韋黨中人無一不貪,他們連禁軍士卒的軍餉都貪,誰還肯為他們賣命?
守衛肅章門的將軍名叫賀婁,這賀婁是韋家的一個心腹,驚聞喊殺聲自掖庭宮中傳來,他急忙披甲登上城頭,下令緊守宮門同時命人向宮裡示警。
可那守城的將士都是楚狂歌、馬橋等人舊部,楚狂歌在城下歷數韋氏罪行,又代相王封官許願一番後城頭一個姓金的隊正突然一刀砍下賀婁的人頭,反正了。
肅章門一開,太極宮就像一個被縛住雙手、脫去衣裙的小姑娘,只能任由這幫軍中粗漢肆意蹂躪了。
馬橋一手提刀一手舉著火把衝在最前面,自肅章門進來,剛剛跑出百餘步,迎面便有幾人急急趕來,其中一人大叫道:「誰准你們撤退的,速速回去守城,違令者斬!」
「哈!那就斬!」
馬橋一聲怪笑,把火把猛地向空中一拋,雙手攥刀,縱身一躍,猶如猛虎撲食,呼地一聲便躍至空中,猛地吐氣開聲,一式「力劈華山」,向那發號施令的人當頭劈下。
那人一手提劍,一手提燈,衣衫不整,披頭散髮,連腰帶都沒系,他聞警而來,帶著幾個執棍棒的胖大太監充當軍法隊,正要趕往肅章門督戰,眼見一群人急急奔來,只道是守軍脫逃。
肅章門可是進入太極宮的一道宮門啊,城牆極高,宮門厚重,就算守軍一動不動,任由攻打,外面的人想衝進來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兒,哪能這麼快就闖進來?
是以他本能地認為來人是潰兵,卻不想這「潰兵」竟敢跟他交手,眼見那人凌空撲下,彷彿虛空中撲來的一頭兀鷹,手中利刃化作一團虛影,裹挾著一聲銳嘯,嚇得他怪叫一聲,舉劍更迎。
劍刃輕靈,如何能與刀鋒硬撞,何況馬橋雙手握刀,力大勢沉,這人匆忙間只是單臂舉劍來搪,只能「嚓」地一聲,劍鞘一歪,慘呼聲中四根手指與連鞘的長劍落向地面。
長劍還未落地,那一刀已砸開長劍,端端正正地劈在這人的天靈蓋上。馬橋隨楊帆修習上乘刀法,運刀法門極其高明,這一刀下去一直劈到那人的胸腔,被胸骨一卡,餘勢方盡。
一顆大好頭顱被馬橋一刀劈成了兩半,跟在那人後邊的幾個胖大太監見此情景先是一愣,隨即發出幾聲尖厲的嚎叫,把棍棒一扔,撒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尖叫:「駙馬死啦!駙馬死啦!」
這時楚狂歌和黃旭昶率人追上來,打起火把一照,雖說那個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人從眉際到胸口已被劈成兩半,臉面上還濺了很多血,但是看了那兩半臉,在腦海裡拼湊一下,勉強還能還原他的模樣。
楚狂歌失叫道:「啊!是武延秀,橋哥兒,你殺了武延秀,立下大功啦!」
原來,一進肅章門第一座宮殿就是百福殿,安樂公主如今就住在這裡,武延秀今夜入宮與娘子歡好,之後便宿在了宮中,雖然這樣不合規矩,可現在又有敢管他。聞聽警訊後,武延秀倉惶趕往肅章門督戰,不想卻糊里糊塗吃了馬橋一刀。
馬橋一聽武延秀死在他的刀上,不禁哈哈大笑,黃旭昶羨慕不已地叫道:「你已拔了頭籌,下一個可不許跟我搶!」說罷雙足發力,急吼吼地搶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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