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每回踱進大宅,葉小天就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這是我的宅子,我如今也是有錢人啦!真想把它搬回京城去,叫那些街坊鄰居都瞧瞧,葉家二小子有大出息呢。」
典史的官職給了他世俗中的地位,而神殿取之不竭的財寶和無數可以因他一言而決生死的信徒,則給了他財富和權力。驟然獲得這一切,葉小天不免稍稍萌生了些暴發戶的心態。好在這種得意洋洋只是在他心底悄悄幻想自我滿足一下,不然一定會被大亨鄙視一番的。
一個豆蔻年華的小丫頭挎著一隻裝滿衣服的木盆兒從側廂竹林中蹦蹦跳跳地走出來,嘴裡還哼著山歌兒,忽然看見葉小天,把她嚇了一跳,連忙站住腳步,福禮道:「老爺!」
這是人牙子給葉小天挑選來的小丫環之一,典史大人家裡要用人,那人牙子敢不盡力?他為葉小天挑選的都是順眉順眼、機靈懂事且家世清白的人,這小丫頭叫羅月兒,因為伶俐乖巧,生得又討喜,被葉小天安排在後宅做事。
葉小天一見是她,馬上端起老爺架子,既威嚴又和靄地向她微笑著點點頭,背起雙手,邁著八爺步,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羅月兒待葉小天走過去了,悄悄吐了吐舌頭,穿向對面滿花草的小路,只是不敢再跑了,那歌謠也不敢唱了。
葉小天背著手,一步三搖地走著,扭頭一瞧,恰看見羅月兒挎著洗衣盆姍姍而行的背影。
細細的小腰肢使一條衣帶淺淺鬆鬆地繫著,一副弱不勝衣的模樣。下身那條柔軟的燈籠褲兒很貼身,看那曲線,小屁股還沒長開呢。瘦瘦窄窄的,比腰桿兒寬不了幾分,還沒凸顯出女性的柔美。
可葉小天瞄著那款款擺動的小屁股,居然有些心猿意馬:「罪過!罪過!我一定是到了發情的季節!仔細想想,我都二十了呀,還沒開過葷呢,瑩瑩,再不見到你,我怕不能為你守身如玉了……」
葉小天想到夏家為他和瑩瑩設下的障礙,不覺皺起了眉頭。但是一聲甜美的呼喚打斷了他的苦惱:「小天哥,你回來了啊!」
太陽妹妹歡喜地迎上來,足踝上的銀鈴叮鈴鈴地一陣響,卻一點也不令人覺得嘈雜,配著她宜喜宜嗔的嬌靨,那鈴聲也如仙樂綸音般令人賞心悅耳。葉小天點點頭,道:「遙遙呢?怎麼沒見她。」
太陽妹妹很自然地繞到葉道:「遙遙還在練字呢。勸她休息一會兒也不聽。」
葉小天搖頭失笑,道:「這小丫頭倒是好學。對了,老毛呢,沒看見他喳喳呼呼的卻也稀罕。」
太陽妹妹把他的袍子掛在衣架上。拿起一塊雪白的毛巾在臉盆裡浣了浣,擰乾遞給葉小天,動作嫻熟自然的彷彿一位賢淑溫柔的小妻子,聽到他的話。抿嘴笑道:「他呀,他和雲飛跟著冬長老上山了。」
葉小天「哦」了一聲道:「冬長老又上山了?」
太陽妹妹道:「是啊!冬長老說,眼看著就到冬天了。得趕緊抓些稀有的蟲子回來,趁大哥你正清閒著,以便教你煉蠱,要捉稀有的毒蟲,就得往深山裡走,今兒不回來了。」
葉小天道:「雲飛跟去我不稀奇,只是老毛最怕蟲子,他肯跟著去山裡?」
太陽妹妹道:「毛大哥整天看冬長老鼓搗那些蟲子,大概習慣了吧。」
葉小天點點頭道:「也是,熟了自然就不覺害怕了。」葉小天此時正拿毛巾擦著臉,沒有看見太陽妹妹吐舌的俏皮模樣。
其實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毛好吃懶作兼怕蟲子的性子,哪有那麼容易改的?華雲飛不放心冬長老那眼神兒一個人上山,自告奮勇陪他去了,毛問智卻懶得同行,他當時正坐在花園裡的躺椅上曬太陽。
太陽妹妹帶著一串悅耳的銀鈴聲走去,說道:「毛大哥,冬長老要上山,你不去麼?」
毛問智被暖洋洋的太陽曬得正昏昏欲睡,打個哈欠,懶洋洋地道:「誰要跟那老頭兒進山吶,簡直是活受罪,俺可不去,俺就幫大哥看家……」
太陽妹妹挽著髮梢,妙目流轉,柔聲問道:「毛大哥,你真不去嗎?」
一向遲鈍的毛問智突然第六感敏銳起來,他睜開眼,就見太陽妹妹笑得甜絲絲的,一雙大眼睛眨得媚媚的,不知怎麼的,一股寒氣就從他的腳底板嗖地一下竄到了頭髮梢。
太陽妹妹甜甜笑道:「毛大哥不去就不去吧,廚房剛買來幾條鹹魚,我想給小天哥煎條鹹魚,麻煩毛大哥去取一下好不好?」
「不!」
毛問智一聽「鹹魚」,條件反射般跳了起來,怪叫一聲道:「我要上山!我要上山!我這就上山!冬長老,等等我……」毛問智就像被惡狗攆著似的,一邊嚎叫著,一邊追著冬天和華雲飛去了。
蟲子固然怵人,爬山固然辛苦,卻怎及得太陽妹妹可怕?毛問智對太陽妹妹可是怕到了骨子裡。
葉毛問智變勤快了,還挺高興。他淨了面,把毛巾遞給太陽妹妹,笑道:「我去看看遙遙,好學是好的,可小小年紀,卻也不必太過辛苦,咱又不指望她考狀元。」
太陽妹妹甜甜地道:「嗯!那人家這就為你準備晚膳,一會兒就開飯。」
葉小天走進書房,就見遙遙正伏在案上一筆一劃地寫著字。
遙遙生日大,現在虛歲已經七歲了,在南方,許多百姓人家的姑娘十二三歲就嫁人做媳婦,七八歲已經算是半大姑娘了,可遙遙雖心黠靈慧卻身體嬌小,看著比實際年齡還小些。
她坐在椅子上想伏在案上寫字很吃力,所以屁股底下墊了兩個墊子。一個頭梳雙角髻的小姑娘,手裡持一管比她那巴掌大的雪白小臉還要大的毛筆,一筆一劃地寫著字,瞧著特別稚純可愛。
葉小天看在眼裡,心裡湧動起一股父兄般的暖意。自從把她從靖州楊家帶出來,近兩年的朝夕相處、相依為命,葉小天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他放輕腳步走過去,一直走到遙遙身邊,專心的遙遙還沒有發覺。
葉小天摒住呼吸看她一筆一劃地認真寫字,直到這一篇寫完了,才輕笑道:「我家遙遙好乖,寫字這麼認真。好啦,一口吃不成個胖子,讀書識字也是這樣,今天就到這裡吧,可別把眼睛累壞了。」
「小天哥哥!」遙遙這才驚覺葉小天就在身側,她歡喜地一竄,從椅子上滑到地上,撲向葉小天,被葉小天熟稔地一把接在懷裡。
「小天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呀。」遙遙摟著葉小天的脖子歡喜地道。
葉小天道:「已經有一陣了,看我家遙遙這麼認真,可不敢打擾你。」
遙遙被他誇得不好意思了,害羞地吐了吐舌頭。葉小天抱著她往外走,道:「走啦,咱們吃飯去。遙遙啊,哥哥只是希望你能讀書識字,長大了做個知書達理的姑娘。又不指著你去考狀元,不用這麼用功的。」
「那怎麼成,人家要讀書,就要好好讀!」遙遙答得稚聲稚語,葉小天聽了心中歡喜,卻不明白這小丫頭的那點小心思。
原來,遙遙以前跟著水舞識過一些字,但教書先生並不知道這一點,一開始教她一些簡單的字時,遙遙幾乎是念一遍就會寫,把那教書先生歡喜得不得了,逢人就誇就孩子聰慧異常,是個神童。
這番誇讚,可把小丫頭開心壞了,不過卻也成了她的壓力。後來教的字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有些字她以前並沒學過,為了不讓先生失望,她就特別用功,一遍遍地反覆溫習,務必保證第二天先生上課時她都能記得。
在先生眼裡,這是他最好的弟子,只可惜是個女兒身,縱然學究天人,也無法出仕作官,未免引為遺憾。而在遙遙來說,私底下卻是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和辛苦呢。
「遙遙,洗手吃飯啦。」
葉小天抱著遙遙來到花廳,太陽妹妹已經擺了一桌子的菜,正在分發碗筷,遙遙脆生生地答應一聲,從葉小天懷裡滑到地上,跑到洗手盆旁乖巧地淨手。
三人坐定,葉小天嗅到一股濃郁的香味兒,循著那香味兒一瞟,笑道:「又燉了湯啊,我現在喝習慣了,還真挺香的,這些天總是精神奕奕的呢。遙遙,不要挑食,今晚也喝一碗吧。」
「別……」
太陽妹妹急忙阻止,一見葉小天奇怪的眼神兒,慌忙解釋道:「哦……,這湯……這湯加了許多秘製的中藥,最宜男人進補,姑娘家可不宜喝的,要不然唇上的汗毛都會重了,瞧著像小鬍子似的。」
遙遙本來就不愛喝湯,一聽要長小鬍子,那多難看,趕緊把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葉小天釋然道:「原來如此,男女進補,確實各有不同。那我就一個人喝啦。」
葉小天先從湯裡挾了一塊口,咬在口中,讚道:「難為了你,每回燉湯,買的都是筋頭巴腦,有嚼頭,還不柴,這可比燉肉好吃多了。」說著,葉小天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湯。
太陽妹妹看在眼裡,一雙眼睛笑瞇瞇的,彎彎如兩枚魚鉤,好似一條大魚搖頭擺尾的,就要上鉤似的,笑得好甜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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