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徐伯夷瘋狂不斷地大笑,胥吏們都遲疑著站了起來,考慮要不要衝進內間,先把發了瘋的徐縣丞給綁起來,免得他幹出什麼太過荒唐的事來,當有人翻箱倒櫃地尋找棍棒和繩索的時候,徐伯夷大步流星地從內間裡衝了出來。
徐伯夷滿面紅光,精神煥發,往門口氣宇軒昂地一站,眉梢眼角儘是抑制不住的喜氣,那模樣兒……真的有點瘋。離他近的幾個胥吏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小心戒備著,生怕徐縣丞撲上來咬他一口。
正在極度興奮中的徐伯夷並沒發現手下人的古怪,意氣風發地開始調兵遣將了。
「成惑離!」
「卑職在!」
「你馬上通知工科,鋪墊自北城外至城內的官道,務求平整寬闊。迅速調集工匠,粉刷縣衙堂捨。」
「嘎?是!」
「戚清榮!」
「卑職在!」
「你馬上通知戶科,遴選良善人家,準備參加一次盛大的歡迎活動。切記,要多選胡族百姓,讓他們屆時穿戴本族服飾。同時,讓戶科通知本縣所有士紳,一體參加。」
徐伯夷興奮的難以自己,像個大元帥似的在堂前走來走去:「李雲聰!」
「卑職在!」[一^本^讀^小說][]
「一會兒,你與本官擬措一份公告。嗯,明日一早,你再帶人下鄉一趟,把各鄉鎮村寨的里長保正都叫來,高李兩寨寨主也要請來。」
一看李雲聰的臉色,徐伯夷便神秘地一笑:「你放心。他們會來的。詳情回頭再與你分說,楚景言!」
「卑職在!」
「你馬上通知禮科。叫他們全體胥吏,一會兒來此聽候本官調遣。同時。派人去縣學,讓儒學教諭顧清歌、訓導黃炫馬上來見我!」
「……是!」
「楊思故!」
「咳!卑職在……」
答話的人眼中已經隱隱透出一絲憐憫,答話聲也不再恭謹,而是帶了一絲敷衍。這都快放衙了,還要分派各房做事?而且,巡檢司、縣學,那是你想調就調的麼,你以為你是縣太爺?
不要說這些衙門,就算是捕房和皂房。那也是站葉典史的直接下屬,你想越過葉典史去指揮,指揮不動啊。不用問,縣丞大人真的被葉典史刺激瘋了,哎!可惜了,儀表堂堂、一身才學,竟然……
也難怪他憋屈,論官職他比葉典史高,論才學他比葉典史強。又是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卻被葉典史欺負成這樣兒,換誰不鬱悶?可……把自己氣成瘋子,也未免太可憐了些……我若是現在轉投葉典史門下。他會不會收啊?
徐伯夷哪想得到這小子此刻在轉悠些什麼念頭,徐伯夷的腦子轉的飛快,正在極其縝密、細緻地思索著如何調動全縣所有力量。把這次盛事辦得轟轟烈烈,這可是他仕途的關鍵時刻啊!
徐伯夷道:「你讓兵科的人去聯繫羅巡檢。即日起,四野八鄉。巡視一刻不得延誤,凡有宵小,盡皆掃除,不得出現任何雞鳴狗盜之輩!」
「高峰!」
高峰摸了摸鼻子,也站了出來。
徐伯夷道:「你速去通知捕房,加強縣內巡捕巡邏,保證城內治安,但凡流民乞丐,盡皆驅離,不得有礙觀瞻!」
高峰算是他的心腹之一,聽到這裡不禁悲從中來,噙著熱淚對徐伯夷道:「大人,您不要太激動,您……,卑職還是帶您先去看看郎中吧。」
徐伯夷愕然道:「看郎中?看郎中作甚?本官沒病啊?」
高峰道:「是是是,大人您沒病,您當然沒病,咱們……對了,咱們去給郎中看看病。」
徐伯夷失笑道:「高峰,你搗什麼鬼,莫不是發瘋了吧?」
高峰一臉的無奈,徐伯夷看看他,又看看其他胥吏的臉色,突地恍然大笑:「啊……哈哈哈哈……,本官明白了,哈哈哈,本官明白了,你們以為本官發瘋了是不是?哈哈哈……」
高峰搖搖頭,向楊思故一擺頭,兩個人就衝上去,一左一右扣住了徐伯夷的手臂,準備先把他控制起來再說。徐伯夷卻也不惱,他揚了揚手中那份公文,笑吟吟地道:「一群混蛋!拿去看!拿去看!」
一份京城禮部尚書親筆所寫的公文在眾胥吏間傳看起來,騷動越來越大,最終匯聚成一陣響徹屋瓦的歡呼:「大人無能,累得他們在其他各房胥吏面前也抬不起頭來,如今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爭?有什麼好爭的,嘿!在你們還糾結於寸土得失時,我們縣丞大人早就放眼更遼闊的天下了,什麼葉典史,什麼花知縣,在我們徐縣丞的神威之下,將如摧枯拉朽一般,統統掃到陰溝裡。
縣丞簽押房全體胥吏,集體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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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之後,葉小天坐在花廳裡剛吃了兩盞茶,一陣有氣無力的雷聲就響了起來。葉小天放下茶杯,走到廊下看了看天色,天空陰沉沉的,鉛雲密佈,今晚恐怕又是一場大雨。
晚風一吹,異常涼爽,葉小天無所事事,轉念一想,便往遙遙所居的院落走去。他在本地沒有血緣親人,就算在京城時也沒有姐妹,現如今可是真把遙遙當成了自己的小妹子,在金陵這些時日一直沒時間陪伴她,回來之後也是忙於和徐伯夷較量,如今有暇,不妨去陪陪她。
葉小天如今確實比較有空,花晴風在驛路上吃土,王主簿在家裡「養病」,徐伯夷在縣衙低調無比,再加上整日裡都有大軍過境,縣內治安也變得好了許多,葉小天真的是無事可做。
葉小天轉到遙遙所在的院落,兩個小丫環正在廊下聊天,一見老爺進來,連忙起身福禮,還不等她們說話,葉小天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擺手叫她們閃開,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兩個小丫環抿嘴兒一笑,會意地閃開了。葉小天摸到門邊探頭往裡一瞧,見遙遙正坐在書桌前,手腕懸空,練著書法。
小丫頭現在的西席師傅可不止一人,不僅有教她經史子集、詩詞歌賦的,還有教她撫琴繪畫、下棋跳舞的,每日課程排的很滿。遙遙晚飯後先練了一會琴,此時才又拈起筆來。
葉小天笑吟吟地走進去,招呼道:「遙遙!」
「小天哥哥!」
遙遙抬頭一看,笑逐顏開,腰桿兒一挺,就要從椅子上跳下來,可剛剛做勢,她又擺正了身姿,向葉小天吐吐舌頭:「人家還有功課沒有做完呢,哥哥先自己玩,等人家忙完再陪你。」
這口氣……,明明是我來陪她,怎麼倒成了她來陪我?不過,好笑之餘,葉小天也覺得有些欽佩,小孩子沒有不喜歡玩耍的,很多孩子被家長逼著罵著都不肯用心學習,可遙遙卻很自律,她每天安排下來的東西,一定會認真完成,從來不用人督促,哪怕你見她太刻苦,想讓她休息一下她都不肯。
葉小天逡巡到遙遙身邊,探頭看了看,遙遙真的在練字,每張紙正面反面都寫滿了蠅頭小楷,看那模樣,已經寫了十多頁了。遙遙學習起來很專注,葉小天走到身邊,她都似沒有察覺。
葉小天摸了摸鼻子,訕訕地往外走,好吧,小孩子認真學習是應該支持的,我還是找哚妮去「玩耍」吧,這個遊戲,可是成年人樂此不疲的,嘿嘿!
葉小天走到遙遙所居的院落,剛剛繞到廊下,就聽房中有人說話,桃四娘和葉小娘子都在,正與哚妮十分投入地討論著葉府的改造建設。當初房舍建得飛快,奇跡般地堆起了一幢大宅,質量固然沒有問題,可是一些細緻處就沒法太考究了。
現在有了時間,當然要進行一些調整和改造,以便達到盡善盡美的效果。女人對於改造自己的家園,有種異乎尋常的熱忱,所以三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十分熱烈。
葉小天聽著房中動靜,便沒進去打擾,男主外,女主內,他有公事在身時,他的女人從不來癡纏,同樣的,他的女人全神貫注於家務時,他也不想去打擾,這是起碼的尊重。
葉小天轉身又往回走,側廂門兒一開,一個丫環走出來,一見葉小天,驚訝地低呼一聲就要行禮,葉小天微笑地擺擺手,道:「罷了,哚妮在忙,不要吵了她。」
葉小天回到自己住處,想了想:遙遙在忙著練字,哚妮在忙著改造小窩,我這大老爺該幹點什麼才好?得了,我也去讀讀書吧。雖然功名在手,可多讀書總不是壞處嘛。
於是,葉小天讓小廝給他重新沏了一壺茶送到書房,葉小天走到書房,拿個靠墊往椅背上一放,舒舒服服地坐下,順手抽出一本書來:「未央生道:『婦人家的身體肥有肥的妙處,瘦有瘦的妙處。但是肥不可勝衣,瘦不可露骨。只要肥瘦得宜就好了。』」
葉小天點點頭,深以為然。這《肉.蒲團》說的甚有道理,哚妮就是這等誘人的身子!此時,徐伯夷接到禮部消息的事已經被有心人偵知,分別迅速地送到了兩個人的手上,而這兩個人則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葉小天,不顧即將大雨傾盆,分別向他這裡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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