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人,文先生,你們來啦,快快請座。」格哚佬一見二人進來,馬上離座而起,滿面堆笑地迎上去。果基土司冷眼旁觀,見引勾佬也隨之站起,神態極是恭謹,比起剛才禮節性地迎接自己兒子時還要在意,不禁暗想:「看來他們還是更看重於家,也是,有銅仁第二大家族於家的支持,他們足以與張家抗衡了。」這樣一想,果基土司更加堅定了與格哚佬部聯盟的決心。格龍寒著臉,冷冷地對葉小天道:「葉小天,原來是你!好像哪兒有熱鬧總少不了你呀。」葉小天笑嘻嘻地道:「格龍,你不也是一樣。大概,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吧,哈哈。」「咦?姐夫和這個大個子認識呢,聽口氣還是好朋友。」采妮好奇地想著,先向格哚佬甜甜地叫了聲「伯父」,隨即便看向格龍,腦子裡還趕緊記著他剛剛說過的這句話。自「賊眉鼠眼」之後,這是她又學到的一句精彩的漢話。采妮仔細地打量格龍,先是對他奇高的身量暗自驚歎了一下,再看看他的模樣,似乎和「賊眉鼠眼」太不搭界,未免有些遺憾不能賣弄自己剛剛學來的生動的漢語詞彙。格龍聽她喚格哚佬為伯父,心道:「原來她是格哚佬寨主的侄女。」口中卻對葉小天道:「我此來是替家父拜會格寨主。商議雙方聯盟事宜的,你這位銅仁府的官此來又為何意,下戰書麼?」葉小天打個哈哈道:「我雖然是銅仁府的官。卻贊同於監州的意見,對格哚佬部遷來提溪,我認為不應拒之門外,而應妥善安置。我的這番善意,格寨主很清楚。」「善意?」格龍冷笑一聲,對格哚佬道:「格寨主,此人最是詭計多端。最拿手的本領就是花言巧語、出爾反爾,你可不要相信他。否則必吃大虧!」采妮輕輕啊了一聲,心道:「原來不是姐夫的朋友。」文傲微笑道:「格龍少爺,我們已經明確表態要支持格寨主了,你又何必枉做小人。試圖挑撥離間呢。」格龍微微揚起下,曬然道:「你們這種人,最是唯利是圖,形勢一旦有變,馬上就能背信棄義,口頭上的一句善意,能濟得了什麼事。我們涼月谷此番欲與格哚佬部結盟,不但饋贈了大量禮物,我本人還要向格寨主求親。讓雙方從此成為一家人,這才是誠意,你們有麼?」果基土司站在侍衛群中。聽得不由一呆:「這個渾蛋小子,就是不讓老子省心。剛剛表現還算可圈可點,怎麼抽冷子就扯到求親上去了,這種大事都不知老子商量一下麼?」格哚佬聽了這話也是一怔,忙道:「格龍少爺有所不知,老夫就只一個女兒。如今……已經許了婆家了,所以格龍少爺的這番美意。老夫實在不能接受。」格龍一指采妮,大聲道:「格寨主莫要誤會,格龍要娶的,是她。」「嘎?」采妮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這個大傢伙要向我求親?人家只是閒得無聊,陪姐夫出來溜躂一下下,怎麼突然就要談婚論嫁了?采妮姑娘馬上對格龍評估起來:「唔……,濃眉大眼的,倒還中看,不過……他好高啊……」采妮身材嬌小,踮起腳尖來,她的頭頂大概勉強能夠接近格龍的胸口位置,身高差距實在有點大,站在一起,就像雲雀與駝鳥並列。不過格龍的身材出奇地高,想找個身量匹配的女子實屬不易,就算瑩瑩也不過比采妮高了半頭。格龍這一招才是亂拳打死老師傅,饒是葉小天對他的到來和可能提及的話題做了許多猜測,也被他如此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得有點懵:「格龍這是怎麼了,莫非到了情期,怎麼整天就想著討老婆?他要真娶了采妮,和自己算是什麼關係了,唔……連襟!」格龍看見他一臉震驚,只當他果真對采妮姑娘動了色心,對自己的「神來之筆」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生快意:「這個貪花好色的小白臉,果然打起了這位姑娘的主意,我一定要把她搶過來,讓她變成我的女人!」聯盟對像突然要變成侄女婿,格哚佬一時也有點不適應,他看看格龍,再看看采妮,乾笑道:「格龍少爺好眼光,啊!不是,格龍少爺抬愛了。不過,事關我侄女兒終身,還需與他父母商議,不必急於一時,咱們還是先談議盟吧。」格龍道:「格寨主想要張家的地,那不亞於要張家的命了,張胖子是絕不會輕易答應的,即便加上於家的支持。可要再加上我們果基家,那就不同了,到時候就等於整個提溪,除了他張家,全都維護貴寨。如果你我兩寨聯姻的話,從此成了一家人,貴寨一旦有事,本寨更是責無旁貨,必然全力赴援的。這種助力,他於家卻未必做得到。」文傲淡淡一笑,並不解釋。於家作為銅仁第二大家族,他們的一個態度,對格哚佬的山寨就是莫大的幫助,這是果基家根本比不了的。雖然格哚佬未必明白這個道理,但猴精猴精的葉小天卻一定懂,他根本不擔心格龍的挑撥。不過,涼月谷如果真和格哚佬部聯盟,對矢志掌握銅仁最高統治權的於家同樣不是好事,只是眼下他卻不能提出反對,只希望那位采妮姑娘不會喜歡這頭大猩猩吧。文傲想著,悄然瞟了采妮一眼,卻見采妮姑娘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還在看著格龍,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文傲不禁暗道不妙,看樣子,這位采妮姑娘貌似也動了春心呢。在山上,表達愛情一向乾脆直接,人們一旦對異性萌生好感,無論男女絕不忸怩,馬上就會用山歌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很多夫妻就是在幾山歌的應和中,就此訂下終身。格龍雖然沒有唱山歌,這種直來直去的態度對采妮姑娘來說卻也不算突兀失禮,同時她也不像中原的女孩子一樣,一聽說議及自己的婚事,便羞紅著臉逃開,一個人躲回閨房,用團扇遮著臉,再悶騷地浮想連翩。采妮此時正在很認真地評估格龍成為她男人的一切硬件條件:身份、家世、長相,各個方面似乎都沒什麼好挑剔的,這是一個很男人的男人,家境也極好,個頭兒雖然太高了些,不過……問題不大……格龍見文傲不以為然,不服氣地道:「怎麼,難道我說的沒有道理?提溪的谷地平原,分別掌握在張家和你們於家手中。於家既然和格寨主走在一起,當然是不希望損害自家的利益,難道會慷慨地劃割自家土地給格寨主?如此一來,要劃給格寨主一塊領地,就只能從張胖子身上割肉。張胖子明知你們於家和他不是一條心,他會不防著你們於家?會同意你們的建議?其實就算再加上我們果基家的支持,也難保張胖子就一定會屈服。張家的實力固然大不如前,也不致於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采妮不服氣地道:「大個子,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直來直去麼?我們幾家若是聯手,不怕他不肯割地。可要只從張家割地,他當然不肯答應。可誰規定一定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們只要他張家的地?」格龍對自己內定的未來老婆倒很客氣,咧嘴笑道:「小姑娘,你以為你不說,他張知府就猜不到?雖然他胖的像豬,可沒蠢得像豬,你不明確表示要哪一塊地,難道他不會問?」「誰是小姑娘,人家早長大了,我叫采妮,你叫我的名字好啦。」采妮氣鼓鼓地白了他一眼,俏臉兒微微一紅,趕緊又道:「當然不是這樣子啦,如果我們開口要地,劃定的範圍卻只屬於張家,胖知府當然不肯答應。如果讓胖知府來主持劃地,他又一定會偏袒張家,多劃於家的地,如果咱們不答應,那又成了咱們的不是,他就有理由拒絕了,是不是?」格龍點頭道:「不錯,必然如此。」采妮得意地一笑,背起兩隻小手,挺起美麗的胸膛,悠然地踱了幾步,鳥兒般靈動的眼神向果基格龍一睇,伸出一根細細白白的手指,向天上指了指,道:「如果,叫上天來決定,胖知府會不會賭一賭?」采妮傲嬌地幾步路,再加上手指上天、頑皮一笑的模樣逗得格龍心癢癢的,他當初對瑩瑩一見鍾情,就是愛極了她的天真爛漫。可是那樣天真爛漫、純澈如泉的女子,實在是太少見了。世俗之中,大概也只有從小就在幾十個叔叔伯伯、上百個堂兄堂弟小心翼翼地保護下的瑩瑩,才依舊保持了這樣一份天然的純真。而今,他從這個山裡妹子身上,又找到了那種感覺。文傲忍不住問道:「聽天由命?采妮姑娘究竟是什麼意思?」采妮道:「選一頭健壯的公牛,不用人扶,犁地而行,從日出至日落。健牛犁出多遠,其範圍之內便盡歸我山寨所有,胖知府總不會相信一頭牛也會和人串通吧?」文傲疑惑地道:「你是想先帶一頭牛走出一條熟路來?可是如果張知府堅持由他來選一頭牛,怎麼辦?不用人扶犁,你又如何保證這頭牛會往張家的地盤上闖?萬一一頭衝進我於家,又該如何是好?」采妮向他扮個鬼臉,笑而不語,格哚佬想了想,突在恍然大悟,興奮地道:「好閨女!好主意!哈哈哈……」:月末啦,誠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