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放手去做!

  田妙雯回到家,下車的時候,竟然覺得有些精神恍惚。

  田大小姐今天出門只是要去巡撫衙門做個證,怎麼一不小心就成了人家未過門的妻子?而且還要以未婚妻的身份去替他打理家務,田姑娘實在是沒有心理準備啊。

  「大少爺呢?」田彬霏怒而離開的時候,田妙雯有所察覺,但僕人回答說大少爺還沒回來,田妙雯也就沒再多作理會,逕直回了自己的住處。

  田大姑娘心緒著實有些亂,碰上葉小天這麼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很多事情也都失去了章法,變得混亂不堪,田大小姐需要一點時間理清思緒。

  田姑娘回到住處先沐浴了一番以放鬆身心。那經過祖傳秘方浸泡養護過的身子不生一根毛髮,粉團團的好似一團沃雪,卻比雪更瑩潤,當真是上天賜予男人的一件恩物。

  田姑娘什麼也不想,仰躺在水中,放鬆身體,靜靜地休息良久,這才穿衣起身回到小書房。書房案上早已放了一杯溫度正好的香茗,旁邊還有一爐香,香氣裊裊,怡人心神。

  田姑娘盤坐在几旁,捧著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她要好好整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想想明天她該如何面對,可是想要思考時,卻發現腦海空空,竟然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田妙雯靜靜地坐了一陣,始終摸不到一點頭緒,這時障子門「嘩啦」一聲打開了。田妙雯正捧茶啜飲,聽到急促的開門聲她連頭都沒抬,敢這麼放肆地拉開她書房的門,除了她大哥沒有第二個。

  「你就這麼輕率地答應嫁給他了?嗯?」

  田大少爺衝進書房便惡狠狠地討伐起來。

  田妙雯讓那馨香的茶水在口中稍作停留,便順著喉嚨緩緩嚥下,她依舊沒有抬頭。經大哥這麼一問,她忽然從那一團亂麻中找到了一個線頭:

  「對了!葉小天已經答應提親了啊,那我就是葉家的人了?」

  一切就從這裡開始。田妙雯忽然找到了問題的楔入點,腦筋開始飛快地運轉起來。田彬霏俊臉通紅,看來是找地方喝悶酒去了,他正要繼續質問,忽然有人趕來,貼著他的耳朵低語了幾句。

  「什麼?」田彬霏一聽更加惱怒了:「你還要幫著葉小天去打理臥牛嶺,那田家怎麼辦?」

  田妙雯抬頭看了他一眼,神態萌萌的,就像一隻捧著松果的小松鼠,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奇怪地看著田彬霏。似乎對他過激反應很奇怪:「我只是在他赴京期間代為打理臥牛嶺,又不是不回來了。」

  田妙雯說完這句話,就趕緊低下頭繼續思索起來,好不容易找到了理清這團亂麻的關鍵,一耽擱再忘了怎麼辦:

  「眼下最緊要的事,是要在葉小天赴京期間,保證臥牛嶺安然無憂。臥牛嶺內有張氏成心腹大患,外有展家和曹家與之為仇,背倚青山。三面受敵,不好辦啊!

  況且,葉小天與楊應龍之約在此期間怎麼辦?前年我和哥哥曾拉攏過田雌鳳,被她斷然拒絕。這件事她應該告訴了楊應龍,如今由我出面會不會引起楊應龍的警覺……」

  田妙雯一路想開了去,分析、判斷,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緒當中。田彬霏站在那兒扮噴火龍,一通怒吼,田妙雯竟充耳不聞。完全沒有聽到。

  「田家復興的使命,你忘記了麼?你忘了和我在祖祠向列祖列宗鄭重發下的誓言了麼?田家百五十年的苦心積累,數代臥薪嘗膽的經營啊,就是為了今天,你……」

  田彬霏越說越傷心,就差聲淚俱下了,眼見小妹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羞愧的無言以對,他心中稍感寬慰,便放緩了語氣,道:「若非田家實在沒有可堪一用的將才,大哥也不會……,似你一般身份的別家小姐,從來都是無憂無慮,何需她為家族操勞,是大哥無能啊……」

  田大少爺說到傷心處,不禁唏噓起來。田妙雯柳眉一揚,舉起玉掌在案幾上輕輕一拍,欣然自語道:「對!就這麼辦!」

  田大少爺愕然看著小妹站起身,匆匆走到壁邊摘下披風和淺露,不禁愕然道:「你要去哪裡?」

  田妙雯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扭頭一看,發現大哥站在門口,不禁驚道:「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田彬霏:「……」

  田妙雯拿著披風和淺露走到田彬霏身邊,不高興地皺了皺眉,道:「你喝酒了?怎麼喝成這個樣子!」

  田彬霏唯唯難言,田妙雯道:「快叫人給你調碗醒酒湯,回房好好歇息,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田妙雯擦著田彬霏的身子走了出去,田彬霏愕然望著她的背影道:「韌針,你去哪裡?」

  田妙雯道:「我去探監!」

  「探監?探什麼……」田彬霏突然明白過來,大怒道:「你還真把自己當成葉家人了?我剛才說的話你究竟聽到了沒有?」

  田妙雯站住腳步,回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為了田家,難道就不該確保臥牛嶺無恙麼?」

  「這……」田彬霏頓時語塞。

  田妙雯返身要走,忽又止步,回身說道:「大哥,該做的事我都會做,該我承擔的事我也不會推卸!但是,我的事請你不要再干涉了,一錯不要再錯!」

  田彬霏脹紅了臉道:「我……我做錯什麼了?」

  田妙雯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要打他的主意!否則,你會永遠失去你的妹妹!」

  田彬霏彷彿被迎面重重地打了一拳,猛地退了一步,失措地看著田妙雯。田妙雯已然舉步向外走去,田彬霏眼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欲喚不敢,突然大吼一聲,狠狠一拳打在障子門上。

  這一拳下去,那障子門「喀喇」一聲被打得粉碎,木條木屑和著碎紙紛飛激射。

  幾個丫環聞聲從廂房裡出來。一見大少爺正在大發雷霆,不禁噤若寒蟬。

  田彬霏的拳頭上殷紅的鮮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他的心更在流血,他知道,那個從小黏在他身邊,什麼都聽他安排的小妹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無論他捨得或是不捨得,當她長大的那一天,一定會展翅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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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牢裡面……

  華雲飛驚奇地四下看著,道:「這是大牢?」

  葉小天道:「唔……,這兒本是牢頭兒的房間。」房間不算很大。但很整潔,牢頭兒的房間當然不會太整潔,但是牢頭兒搬出去之後,叫人打掃過。

  房子是個套間,裡面是臥室,外間是會客室,作為犯人通常沒什麼客人可會,所以這裡又兼了書房,臨牆有個書架。架子上擺著四書五經,還有話本兒。

  書房有一扇窗,從窗子可以看到監牢的庭院。窗台上擺著兩盆薔薇花,開得正艷。窗下有一張籐榻。籐榻上有靠枕、褥墊,這樣的牢房,華雲飛還是頭一次見到。

  李大狀淡然道:「不必少見多怪。常言道刑不上大夫,土司老爺們坐牢跟我等小民坐牢自然是不一樣的。我還見過一位土司坐牢的時候。牢房裡有丫環伺候,還有自己的小廚房……」

  華雲飛閉上了嘴巴,天下之大……。他這只井底蛙沒見過的市面多著呢,確實不必驚訝。

  田妙雯站在他倆前面,看著葉小天,平靜地道:「三日後,我就去臥牛嶺,你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如果是尋常女子到牢中探望未婚夫,此時或許已經忘形地撲到他的懷中放聲大哭了。內斂些的也該吁寒問難一番,但田姑娘走進牢房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有什麼交待。

  田大小姐的表現葉小天很理解,兩人至此關係等於是已經確定了,但是在感情上,他們兩人都還沒有情侶的感覺。

  在田妙雯而言,當初以自己的終身作為懸賞是為了殺人,在葉小天而言,今天答應娶親是為了不負田大小姐出面作證的義氣,如此因果太也奇妙,心態上一時無法適應,只好擺出一副公事公幹的模樣才自在些。

  葉小天認真地想了想,道:「我手下的人,有山中蠱教一派,有山中部落一派,還有從於家招降的于氏兄弟一派,此外還有從張家接手的莊戶人,很複雜,他們彼此間不大買賬、除了我對別人也不大服氣……」

  田妙雯打斷他的話道:「這些事你縱然說與我知道也無濟於事,總需我去面對。說點有用的!」

  葉小天被噎了一下,想一想,又道:「我一走,銅仁、石阡兩府必定群魔亂舞,展、曹、張三家甚至包括石阡楊家的一些人,很可能聯合起來攪風攪雨。」

  田妙雯道:「這是必然的,你想怎麼做?」

  葉小天又想了想,緩緩地道:「這是他們的機會,也是我們的機會!」

  田妙雯目中異芒一閃,道:「我懂了!」

  「你保重,我走了!」

  田妙雯向葉小天點點頭,轉身就走。李秋池和華飛雲呆在當場,她特意找他們陪她來牢裡,就只為了問這一句話?李大狀正好心地打算拉著華雲飛去參觀內室,以方便他們小夫妻談談感情的,怎麼就走了?

  葉小天看看一臉錯愕的李秋池和華雲飛,忍不住解釋道:「她找你們來,只是為她做個見證,省得臥牛嶺那班人,不認這個突如其來的主母大人。」

  李秋池皺了皺眉,對葉小天道:「東翁覺得,這位主母大人怎麼樣?」

  葉小天輕笑道:「好!很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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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