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兒,跪下。」外室低聲道。
宏兒頭一撇,哼了聲:「她壞!她害娘哭!」
「靖宏,她是你奶奶!」
「誰是他/我奶奶!?」老太太和唐靖宏同時吼。
外室低頭抹眼淚。
老太太秒速恢復鎮定,慢慢道:「季淑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趁著今天來是打著什麼主意,沒錯,我老了,想看到唐家多幾個少爺,香火鼎盛,方對得起唐家的列祖列宗,但是!我們唐家絕不允許你這等下賤的女子被抬入府中,要麼唐靖宏留下,我護著他,要麼你們都走,就當唐家沒這個孽種!」
季淑芸擦著眼淚冷笑:「老太太,奴婢明白自己現如今地位低賤,但要是沒有當初我們季家,何來老爺如今的陽光大道?我們季家雖然無辜獲罪,但是於情於理,都沒有對不起你們唐家半分!現如今奴婢委身成了外室,奴婢認了,但靖宏從小聰慧,伶俐懂事,奴婢不忍他在奴婢這兒荒廢,方才想到來求老太太,奴婢可以自行離去,求的就是老太太的一個保證,您若能讓靖宏不再受世人白眼,即使要妾身自縊在你們面前,都毫無二話!」
這話剛聽有些激烈,但想到可能是前面還發生過不小的爭執,方才逼這外表柔弱的女子說出這番話來,老太太抿緊了嘴唇,表情極其不滿:「我怎麼知道這就是老爺的種?」
「老太太,奴婢這輩子只有老爺一人,就算是個下賤的外室,也不容的別人這番說道!」季淑芸挺直腰板,「是不是老爺的,老爺自己清楚。」
「老太太,奴婢有話要說。」一旁吳姨娘忍不住站了出來,此時姨娘論資歷,數她最大,也有發言權。
老太太點點頭。
吳姨娘問季淑芸:「如何叫不受世人白眼?就算養在老太太房中,也不過是個庶子而已,誰不知道他曾經是個外室的孽種?這孩子和老爺無半分相似之處,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季淑芸冷哼:「同在老太太面前自稱為奴,何苦如此相逼,養一個光耀門楣的聰慧孫子或是一個讓家族蒙羞的傻子孫女,兩相比較,你選什麼?」
唐七本來聽得犯困,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雖然沒回味出什麼意思來,但是卻下意識的刷的抬頭朝一旁低喝了一句:「不許哭!」
「嗚!」李氏半個哭音卡在喉嚨裡,僵在原地。
她聲音不清,周圍人當然注意到了,其他幾個姨娘反應過來都憋了笑,老太太歎口氣,閉眼轉佛珠,季淑芸看向唐七,表情很奇怪:「原來這就是七小姐。」那尾音上調,十足十的鄙夷,「這麼大了,竟是不知禮數,果然是個……」接下來的話沒說下去。
一旁的唐靖宏也好奇的看著唐七。
唐七黑眼睛烏壓壓的就輻射過去,左眼兒子,右眼外室。
被那詭異的眼神弄出一身白毛汗,季淑芸轉回頭去,打算不理會這個奇怪的傻子,一心戰鬥。
「老……」李氏好不容易抹去了鼻涕眼淚鼓起勇氣準備說話,被老太太一看,又嚥了回去,委委屈屈的低下頭,摸著唐七的頭髮。
「老太太明鑒,奴婢的請求很簡單,只求靖宏能夠光明正大的求學,而不是以一個私生子的身份苟且,奴婢已經教不了他了,老爺也□乏術,私塾的先生問起他的父輩,叫他如何回答,奴婢此舉,也是不希望唐家蒙羞,老太太……」季淑芸說著又要拜下去。
唐靖宏在一旁道:「娘!您別拜她!我可以自己學的!」
季淑芸猛地回頭:「大人說話你別插嘴!」
唐靖宏悻悻的閉嘴,轉頭看到唐七還在看他,無聲的說:「看什麼看!」
於是唐七淡然的轉過了頭。
唐靖宏瞪起眼,臉鼓得像個青蛙。
老太太突然歎口氣:「我老嘍,這個家現在也不是我做主了,這天也黑了,該回來的也要回來了,你跟他們折騰去吧,我這把老骨頭是受不起了。」
說罷就招手,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季淑芸臉上浮現了點笑意,這就代表唐家的幕後BOSS差不多被擺平了,就算不鼎力支持,好歹也不會阻撓了。
老太太還沒起身,就見外面有婆子打著燈籠跑過來說:「老太太,老爺帶著少爺們,夫人帶著小姐們回來了,正要往這給您請安呢!」
老太太只好又坐回去,歎口氣:「那讓少爺小姐們都回去吧,兩個大的來就行了。」
李氏握著唐七的手一緊,見沒趕唐七的意思,鬆口氣,又有些複雜。
沒過一會兒,唐大老爺和花氏就走了進來。
兩人似乎路上得了消息,進來就帶著一股煞氣,花氏臉色鐵青,唐大老爺看看地上還跪著的季淑芸,表情很糾結。
老太太倒是不動如山,慢慢道:「老二他們下午來過了,還給你們各屋都送了禮,讓孩子們回去清點清楚了,好知道二叔的心意。」
花氏咬著牙福身:「妾身明白。」
說罷看看地上的季淑芸,深吸幾口氣又道:「母親,這人是誰?」
「哼,都是一家子人,別拐彎抹角了,我老了,家裡你主事,人都在這,你看著辦吧。」老太太說罷再次起身,對著唐大老爺揚聲責備道:「老大啊老大,你好本事,這孩子跟青葉差不多大吧,你怎麼不瞞到他長大成人,給唐家大房弄出一窩野種出來?!哼!家和萬事才興,我以前怎麼教你的,全跟著你讀的書死在肚子裡了嗎?!今兒個這事,主要錯還在你,要是敢惹惜詞,我可不依!沒得讓人家以為我們唐家欺負人!」
「母親說的極是,兒自當領罰。」唐大老爺彎下腰,滿臉都是汗。
老太太走後,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吳氏左右看看,上前一步道:「夫人,您看,孩子們都回來了,奴婢就先……」
花氏擺擺手怒道:「全都走了吧!」然後對身邊的丫鬟道:「回房更衣!人都到我那兒去,沒得打擾老太太休息。」說罷轉身就走,一個丫鬟對季淑芸道:「請這位……起來,隨我來。
花氏剛出門,回頭又看看唐靖宏,黑著臉道:「小孩別跟去了,找個客房安置了!」」
立刻有一個婆子上前要拉唐靖宏,唐靖宏死命掙扎大叫:「娘親!我要娘親!你放開我!」
婆子想抱起唐靖宏,奈何唐靖宏一把抱住旁邊的椅子腿,紅木椅子甚是沉重,婆子沒了辦法,低聲勸道:「小少爺,沒事的,等一會你娘就出來了。」
「你滾開!我不要你碰!我要娘親!」
李氏走在最後,有點看不過去,小心翼翼的看看遠去的花氏,回頭對唐靖宏低聲道:「乖,要不要到我那兒去?青葉妹妹陪你玩啊,你娘親不會有事的。」
「你滾開!娘親!娘親!」
李氏皺了眉,看唐靖宏脖子都通紅,忽然就想起自己被人牙子帶離家的場景,物傷其類,手一抬就去擦眼裡流出的淚水,她哽咽道:「別惹夫人生氣了,夫人人很好的,你娘不會有事的。」
季淑芸在地上跪久了,正頭暈眼花,旁邊唐大老爺不敢跟花氏一起走,便一直在旁邊站著,但這麼多下人看著,也不好扶一個沒名分的女子,花氏的丫鬟更不願意動手,於是就季淑芸一人慢慢的站起來,然後流著眼淚手腳發軟的晃蕩,母子倆一邊一個,無比淒慘。
李氏流著眼淚,紅著眼睛回頭看唐七:「青葉,你們同齡,勸勸這個小哥哥,可別讓夫人再生氣了。」
那場面,生離死別的讓唐七毛骨悚然,她正興高采烈的一腳踏在外面,轉頭又見李氏已經蹲下來對著那小鬼擦眼淚,瞬間就有種想秒殺視覺內所有生物的衝動。
她受夠了李氏的眼淚,那簡直就是精神波攻擊,讓不知愁滋味的外星小戰士活活明白了何為肝腸寸斷,一見李氏哭她就想回頭找精神力戰友尋求精神盾保護。
運了一會氣,怎麼都想不明白正常情況應該怎麼辦的唐七隻好再次順應了自己的本能,她上前,一把揪住李氏的後領子,把她拖開,在李氏受驚的打嗝聲中,一腳踩住唐靖宏的手臂,隨著一聲痛呼,她一把抬起了那紅木椅子。
幾十斤重的實木椅子就這樣被一個七歲女娃抬了起來,場面一片寂靜。
雖然唐靖宏的手臂只是被踩了一下下,可是還是痛的不行,他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被逼了出來,轉頭看到季淑芸迅速收回的視線,委屈排山倒海的湧來,他不顧制著自己的婆子,刷的站起大吼一聲:「竟然踩我,我跟你拼了!」
說罷撲了上去。
唐大老爺終於無法沉默了,他看了看花氏鐵青的臉,低喝一聲:「靖宏!青葉!不得胡鬧!」
話音剛落,「靖宏」已經被
「青葉」單手按著頭壓在柱子上。
「青葉」瞇著眼睛平靜的看著雙手轉著風車大叫的
「靖宏」,語氣平緩的道:「青葉妹妹陪你玩啊。」複製完李氏剛才的話,她手下一用力,繼續平緩:「走不走?」
「你放開!混蛋!」
「青葉妹妹以李姨娘的名義給你發來最後通牒……走不走?」
「你有病啊!」
「嗯,對方不配合……」唐七點點頭,「這意味著……戰爭。」
說罷,一把抓住唐靖宏的後領子,繞開呆滯的李氏直接拖了出去。
掉牙
唐七本來也懶得提人家那麼久,出門幾步後,見李氏並沒有追上來,她就停下來,考慮揪著娃等還是放了娃等。
結果唐靖宏給了答案,他忽然冷冷的道:「放手!」
那聲音,鎮定,冷冽,就因為是正太音,更顯得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