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你要聽什麼?」
「比如他人怎麼樣……」
「我已經說了。」
「不是啊,不是,就是說,為人,性格……」
「太寬泛了。」唐七搖頭。
唐三立刻又相信唐七是個傻子了,只好耐下性子循循善誘:「比如,他都有跟你說些什麼?」
「他說了很多,你要一句句複述嗎?」唐七搖頭,「很麻煩,都沒有意義。」
「……他說話和氣嗎?」
「和氣是……什麼標準?」
唐三張張嘴,說不出來,但還是不甘心,問:「你覺得他怎麼樣?」
唐七看了唐三半響,緩緩張口:「和氣的人……」
唐三鬆了口氣,微笑。
卻聽唐七的下半句話:「……這回對了吧?」
唐三垮下臉,默默的轉過頭去,看著祖宗牌位。
晚上唐七就回自己院子了,老太太召見都沒有,誰都知道傻小姐唐七是指望不上的,院子裡放著她繡花的東西,李氏竟然沒睡,等在那裡。
「女兒啊,你姐姐跟你說了什麼啊?」李氏湊到唐七身邊問道。
唐七下針如飛:「她沒說,她問。」
「她能問你什麼?」
「沒問有關你的事情。」
「那是當然的。」李氏哂笑,「娘有什麼好問的。」
「那就不關你的事,你幹嘛打聽?」唐七看也不看李氏、
李氏訕訕的責怪:「娘這不是為你好嗎,多知道點事,以後也好為你準備準備。」
「沒必要。」
「哎你這孩子,跟你說不清……」李氏很哀傷,回去睡覺了。
這邊唐七對著將軍掠陣圖犯愁,這就是地球的戰場嗎?
果然原始到……沒有一點感覺啊……
她懷念一輪轟炸就可以離開的戰場。
或者是,或者是看到對手的時候,第一個要研究的,是這究竟是什麼材料的生物……
她繡著繡著,竟然回憶起自己戰鬥時的樣子,她想起對抗星際海盜的時候,在沙暴地區對抗蟲族的時候,還有在蟲洞跳躍時遭到阻擊的時候……
那一場場腥風血雨的戰鬥,蟲的□沾滿盔甲猶自衝鋒,頂著對面腐蝕一切的液態炮彈互相掩護著搏殺,在稀奇古怪的觸手中掙扎……
哎,鐵錚錚的戰士載在這麼個連大聯盟底線都沒踩到的文明裡,真是想想就一把辛酸淚啊。
她越回想越有感覺,乾脆宅在房中一直繡了下去,腦中的影像一點點豐滿,下手也越來越快,真正是運針如飛,一天除了定時吃飯和拉撒,完全不管別的事情。
唐靖宏本來還開心唐七終於消停了,每天自己在院子和客房做自己想做的事,可終歸是個孩子,還是忍不住跑到唐七房裡圍觀她的工作,這一看,竟是再也挪不動腳步,每天從下課後就巴巴的跑到唐七房裡,兩人沒有任何交流,一直到用過晚飯,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如此這般,小日子倒也平靜。
可這段時間,三小姐的事情卻愈演愈烈。
兵部侍郎張家本身雖然確實在花氏的備選名單中,但因為覺得張致和帶壞了唐五,心裡其實是否決的,而愛孫如命的老太太也默認這一點,張家也不是傻的,本來門當戶對,郎不一定有情,妾卻絕對有意,如此這般,本應水到渠成,唐家卻磨磨蹭蹭,擺明了是不願意了。
既然如此,丟臉的是你們家女兒,本來我們好心提個親大家來個HD,你鐵了心想高攀別人,那就算了,我們兒子收封情書又不掉塊肉。
張家的想法自然是沒差的了,花氏病了一場,又執拗了一會兒,反應慢了那麼一拍,再回過頭想通了,張家卻沒動靜了。
這一下,剛放出來的唐三還沒喝上幾口熱湯,又開始尋死覓活。
翼王府對唐家結親的意思一直不溫不火,其他幾家有意結親的現在也在觀望,唐家幾人的心越來越涼,這一觀望,都不知道觀望到什麼時候去了。
晚上,唐三又鬧了一次上吊。
其實身在風暴外,唐七也只是接收消息而已,完全不明白這些亂糟糟的是幹什麼,只是十多天後讓杏杏通知了一下唐五,繡屏繡好了。
唐五第二天早上才過來,明天就是翼王爺的壽辰,他今天才來提貨,擺明是想急死朱麒玉,可看到繡屏的一瞬間,他又猶豫了。
他見過原來的圖,翼王爺擔心一個深閨的姑娘想像不出戰場的樣子,特地請京裡的丹青聖手照著他自己的樣子描繪了一副氣勢恢宏的畫,想讓唐七照著繡。
那幅畫,千軍萬馬前,將軍身著戰甲,手持紅纓槍,怒目瞪視敵方,山峰陡峭,城牆恢弘,端的好氣勢。
可唐七又無視了,她再次自作主張,繡了一幅完全不一樣的畫。
本來威風八面的將軍只剩了一個遙遠的側影,主角是斑駁的城牆,和包圍著城的雄偉山巒,一直綿延到畫的盡頭,山巒高聳入雲,在雲層上露出一段山峰,山峰上,烽煙升騰。
每一個山峰,都有烽煙,於是整個天空都被黑煙籠罩,烈陽若隱若現。
本來在雲層上方升騰的烽煙隨風飄向遠方的時候緩緩下墜,漸漸落到雲層下方,城外,將軍的領域外,一片黑暗。
偏偏在遠處的黑暗中,點點星辰好似帶著尾巴,在天界的盡頭劃過。
整個畫中,只有一個披著襤褸的紅披風,一身破爛盔甲,撐著一桿大刀站著的魁偉將軍,在城門前錚然站立,前方,沒有一個敵人,只有滿地殘破的盔甲和凌亂的屍體。
他的馬,倒在身邊,頭微微仰起,彷彿最後的嘶鳴。
頭頂的雲,雲上的烽煙,烽煙中的烈陽,對應著遠處連綿的峰巒,遮蔽峰巒的黑煙,和黑煙中墜落的星辰,一眼看去,就好像是這個將軍,為身後的整個城,撐起了一片光明的世界。
見到畫的人可以從中想像出任何東西,除了失敗。
硝煙中光影的再一次結合,塑造出一個肅殺而宏大的戰場,它蒼涼,空曠,遼遠,卻讓那個將軍的身影那麼深的刻進了人的心裡
撐起氣勢的不一定是軍陣和人海,有時候,一個人就夠了。
這才是唐七的將軍掠陣圖。
或者,此時,它已經不是掠陣圖了。
唐五逃課過來取繡屏,可是現在他卻後悔了。
「七妹妹,你能不能再隨便繡一幅?」
「照著這個?」唐七拿出丹青聖手的原圖。金。沙。電。子。書
「對啊對啊,你繡這個就足夠啦!
「
「不行。」唐七皺眉,「這不符合常理,個人的體積怎麼可能在那麼多人中還顯得那麼巨大和醒目?而且在別的人都面目模糊的時候他怎麼可能還保持這樣清晰的表情,這不對,我不繡。」
「那,那你的也不對啊,怎麼可能一邊太陽一邊星星的?!」
唐七意味深長:「那是因為你沒見過。」
「……這只是突出,突出好不好!」
「我的將軍突出嗎?」
「……行了你別說了我懂了。」唐五無奈,對著繡屏上看下看,哭喪著臉,「怎麼辦,我捨不得送。」
唐七果然毫不留情:「關你什麼事,快點拿去換書。」
「七妹妹,你要哪些書,我給你去弄,繡屏給我吧……」
「→_→」
「嗚嗚嗚……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去哪?」
「不行!」一聲大喝,唐靖宏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回來了。
唐五火速收起狗腿的表情:「好啊唐靖宏,你逃課!」
「我跟著你逃出來的。」唐靖宏刷的就反駁過去,跑到唐七面前,看看繡屏,看看唐七,「你真的要把這個送出去?」
對於廢話唐七連回答的興趣都沒有,她繞過唐靖宏問唐五:「為什麼要我跟你去?」
「不去也行,帶你出去也不是什麼好差事。」唐五撓頭,「他說一手繡屏一手書,要是你不滿意我再跑來跑去交涉也太麻煩了,不如你直接過去,要是對他給的書不滿意,可以當場退了……」說罷,似乎想到什麼非常美好的事情,兩眼放光,「對,七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吧,就說對他給的不滿意,繡屏咱不給了!你要什麼哥哥給你弄!」
唐七理都不理他,折好繡屏,扛起就走:「帶路。」
「喂喂喂!走也得偽裝一下啊,你等等我去叫人。」唐五轉身就跑,餘音未絕,「等一會會兒啊,就一會會兒!」
唐靖宏見唐五跑遠了,又拿臉正對著唐七:「不送行不行?」
唐七已經被整煩了:「不行。」
「你如果要書,我也可以弄來的,繡屏留下來好不好?」唐靖宏竟然軟下聲,隱隱有點哀求,「我知道一些好的繡娘,一幅圖可能一輩子就繡一幅,我沒法求你再繡一幅,你繡的那麼辛苦,但我很喜歡這幅,我做夢都夢到,我,我……」
「我走了。」唐七絲毫沒動容,看到唐五帶著兩個小廝賊頭賊腦的過來了,扛起繡屏就迎了上去。
公道
偷溜這種事情,從來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唐五想走,從來沒有走不出去過。
他帶著唐七大搖大擺的爬牆出去,外面赫然是許久不見的岑三在接應,唐七照例自己biu的跳下去,岑三面不改色心不跳:
「喲,唐七妹妹。」
唐七依樣畫葫蘆:「喲,岑三哥哥。」
「嗯呵呵。
「岑三摸摸頭。
唐七這才發現,似乎這小子很久沒和唐五一起在唐家出現了。
她回想了一下,具體上講,似乎就是宮裡賞菊宴以後,接著唐三開始招親,從此唐家的異姓小男孩就急劇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