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拍賣會
拍賣會還沒開始,貴賓席上已經坐滿了人。衣著光鮮的富豪們竊竊私語,在其中一個座位上,一位穿著白袍的酋長正攜著他的女伴,等待著拍賣會的開始。他是阿聯酋有名的富豪,名叫穆罕默德。這個穆罕默德是個網絡紅人,通俗的話來說,就是網紅。他平時就喜歡在推特上炫富,譬如黃金馬桶,用美鈔來點煙,滿屏的比基尼女郎和各種名貴跑車自然也是他炫富內容上的常客,最誇張的是,他還養了三隻獅子兩頭美洲豹當作寵物。於是,他今日的目標也很明確:不管砸多少錢,也要得到這顆人們夢寐以求的人魚之淚。
當然,他對這顆寶石的價值不感興趣。他只是要告訴人們:他穆罕默德想要得到的東西,絕不會旁落他人!
「怎麼還不開始?」入座不久的穆罕默德就顯得不耐煩了,他拿出一根雪茄,身邊的女伴立即很識趣地幫他點起火。
雪茄點著了。穆罕默德一邊咬著雪茄,一邊翹起二郎腳,悠然自得地啪嗒啪嗒地抽起來,絲毫不考慮二手煙對身邊人的身體健康造成危害。坐在他身邊的其他貴賓縱然一臉嫌惡,但礙於這名迪拜酋長有權有勢,他們也不好發作,只好嫌棄地別過臉,以示心中的不滿。
穆罕默德根本不會理這幫人怎麼想。他高傲地昂著頭,有些不可一世。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在他頭頂上飄了下來。
「麻煩,請讓一讓。」來者是用英語。
穆罕默德抬頭一看,卻見一個年輕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這個男人大約三十來歲,蓄著黑亮的短髮,穿著一身潔白如雪的西裝。稜角分明的臉上五官端正,白皙俊逸的面龐下,高挺的鼻樑配上削薄的唇,深邃的明眸波瀾不驚中彷彿泛著睿智的微光。從外貌上看,這像是一個華裔,也可能是日本人或者韓國人。
不管什麼人,穆罕默德才不鳥他。
但見年輕男人卻不識趣,拿著手帕,輕咳了兩聲,見穆罕默德沒有起身的意思,他便指了指對方身邊女伴的座位,再次用英語說道:「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座位。」
年輕男人手裡拿著一塊金色的貴賓卡,這和穆罕默德手中的金卡如出一轍。只有最尊貴的客人才能擁有這種類型的金卡,並且有資格坐在這排最前面的座位上。
不過,這穆罕默德平時囂張跋扈慣了,態度十分強硬,「不。現在這是我的座位。」他毫不客氣地說道,根本不打算讓女伴離開。
「酋長先生,這樣可不好。」年輕男人似乎認識穆罕默德,微笑著說。
穆罕默德一臉傲然,「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你就應該識趣點。喏,這是買你的座位錢。」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支票簿,隨便填了個十萬美金,就扔給眼前的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撿起支票,認真地看了看數字。
這上面的六位數,對普通人而言確實很吸引人。這年輕男人眼中並沒有流露出一絲貪婪的光。他能擁有貴賓卡,也就不在乎這十萬美金。
「怎麼,還不滿意嗎?」穆罕默德輕蔑地笑道,他一貫自大。
年輕男人沒有出聲,一張帥氣的臉彷彿在沉吟。這時,維持現場保安的主管聽聞動靜,匆忙走了過來。他和穆罕默德酋長認識,伏在對方耳邊輕語幾句,「酋長,這位是白先生……」
白先生?
聽見這個名字,穆罕默德頓時臉色一變,看著年輕男人而露出錯愕的表情,臉上的不可一世也減去了幾分。這個年輕男人就是白先生?他的來歷似乎令穆罕默德也有所顧忌,所以儘管不情不願,但他還是請身邊的女伴站起來。
這下子,女伴可不樂意了,扭捏著蛇腰,撅起小嘴撒嬌:「那我坐哪兒嘛!」
「你給我站著!」穆罕默德怒斥道。
女伴不敢出聲了,剛要乖乖地站到一邊,那位年輕男子,也就是白先生卻示意她可以繼續坐:「酋長先生,既然你買了我的座位,那這個貴賓座就屬於你的了。」
「哦。謝謝。」穆罕默德也略感意外。沒料到,這個白先生也是見錢眼開的人呢。
但保安主管卻有點為難,他問:「白先生,那你的座位……」
白先生揚揚手:「我站在角落就行了。還有。」他將穆罕默德的支票遞到主管手裡,「麻煩你以拍賣方的名義,將這十萬美金捐給聯合國兒童基金會。」
「好的。」主管應道,便離開。
白先生的這個舉動令穆罕默德臉色有些難看,但鑒於對方來頭不小,他也不好當場發脾氣,只得忍下來。而白先生則安靜地站到拍賣會柱子那邊的角落。他冷冽的目光緩慢地環視著拍賣會現場的每一處。
今天的拍賣場是在哈利法塔的高層舉行的,再上面幾層就是塔頂了。而這場拍賣會的安保十分嚴密,入口處,電梯處,會場內都佈滿了保安。來參加拍賣會的人必須手持不同等級的貴賓卡才能入內。所以說,居心叵測之人想混入這個會場,是難如登天。
但是,說不定百密也有一疏呢。白先生仔細觀察四周,打算找出漏洞之處。
就在這時,一位金髮碧眼,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到了台上。他是這場拍賣會的拍賣師,只見他以不卑不亢的笑容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說英語的腔調帶著醇厚的味道,就像一種儲藏多年的葡萄酒,他說:「各位尊貴的來賓,拍賣會正式開始。現在,拍賣第一件藏品,是畢加索油畫《阿爾及爾女人》。起拍價一千萬美金。」
有幾位寥寥可數的買家舉牌了。很快,第一件藏品被拍了出去。
緊接著,又陸陸續續上了幾件藏品,但買家興致乏味,舉牌者無幾。這些人可全都是沖人魚之淚藍寶石而來的。
眼看拍賣會即將進入尾聲。白先生的目光依然保持謹慎,他環顧四周,試圖從這些在席者當中找出可疑的目標來。很可惜,暫時沒有發現異常。
那個人,不會出現嗎?
白先生要等的人,會是誰呢?
終於,到了今晚拍賣會的高潮部分。
拍賣師那雙碧藍而深邃的眼睛細瞇著,觀察著人們,腔調明顯起了變化,以一種鄭重的口吻說出:「現在,請出我們今天的鎮場之寶,人魚之淚藍寶石!」
隨著拍賣師話落,一個圓形展台繼而緩緩地從他的身前升了起來。全場的燈光忽而聚集在一塊兒,大廳四周驟然變暗,一抹牽引著所有人心神的亮光在剎那間閃耀全場。只見展台的中央,在水晶玻璃的精心呵護下,一條精緻的寶石項鏈正靜靜地躺著。珠光流轉,光彩絢爛。只有鵪鶉蛋大小的寶石洋溢著與它大小極不相符的柔光,通體都被深藍色的光膜所覆蓋。在現場燈光的映照下,藍色的光華如海洋推送星光,扣人心弦的同時也在綻放著本身的奇異。無愧人魚之淚之名,果然瑰麗與神秘並存。在場的人士紛紛站起來一睹它的風采,並發出嘖嘖的驚歎。
現在,這場拍賣會才算真正的開始。拍賣師伸出手,宣佈道:「這場拍賣會的最後一件藏品人魚之淚,起拍價是一千萬美金。」
乍開始,就有人舉手:「我出兩千萬。」
「那我出五千萬。」
「我出六千萬!」
叫價直線往上升。
很快,「一億美金!」穆罕默德直接喊出了高價,在場的人不免震驚。而穆罕穆德頗為地得意敲了敲叼在嘴裡的雪茄。他就喜歡這種被人們仰視的感覺。
拍賣師大聲喊道:「一億美金一次。」
他環視會場,沒有人回應。一億美金已經超出了大部分人的心理預期。
「一億美金兩次。」拍賣師第二次叫價,依然無人回應。
其他競爭者都紛紛搖頭,彷彿已經放棄了。
「一億美金三次。」終於,拍賣師一錘定音。「這件人魚之淚從現在起,屬於穆罕默德酋長的了。」
話音剛落,全場掌聲雷動。穆罕默德站起來,他伸出雙手,像上帝一樣接受著人們的歡呼與艷羨。
盡情地崇拜哥吧!哥就是個傳說!這位酋長此刻的心情,就這麼自滿。
而他的女伴,也享受著這份萬人矚目的榮耀,興奮地抱著穆罕默德酋長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接著,等掌聲變小了,穆罕默德才大搖大擺地走上台去。他再次轉過身,以高傲的姿態環視著場下的眾人,這傢伙就是時不時要趁機耍帥一把呢。
「酋長先生,這人魚之淚是你的了。」
穆罕默德正打算從拍賣師手中接過人魚之淚之時——
忽然,一個神般的聲音從天而降:「這顆寶石,是我的!」
頓時,人們的視線被那個聲音所吸引,紛紛抬起頭。他們看見一個像蝙蝠一樣的黑影竟然出現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燈之上。
那是誰?!
噢!它披著黑色的披風,頭戴一頂黑色禮帽,一身黑衣緊扣著全身,乍看之下,就像黑夜中的一塊剪影。而影子的臉則藏在一張可怕的面具之下。這不是普通的面具,而是一張京劇臉譜。這張大花臉給來人徒增一層神秘的色彩。
這傢伙,渾身散發著詭異的氣息呢。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愣在當場,而台上的拍賣師和穆罕默德酋長更是目瞪口呆,完全傻掉了。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這個黑影已經從吊燈上跳了下來,直接奪走了拍賣師手上的人魚之淚。
也就在這時,「別讓這人跑了!」,白先生的喊聲打破了現場的一片靜默。
隨即,各個角落的保安都跑了出來,他們彷彿早就對此有所準備。所有的保安手持武器,直接朝那個黑影跑過去。而站在角落的白先生,如這場貓捉老鼠的策劃人,指揮著人手:「A組,守住電梯。B組,守住各個門口。所有人注意,千萬別讓影子怪客給逃掉!」
說罷,他又拿出手帕咳嗽了兩下。他看起來,身體狀況欠佳,大概是正患病吧。但這不影響他抬起頭,盯著台上的那個神秘來客,嘴角露出一縷勝券在握的笑容。
影子怪客,這一回,你別想逃!他心裡說。
看到這兒,想必大家也就明白了。這個奪取人魚之淚的盜賊,綽號叫影子怪客,是當世出名的怪盜。這番前來,就是為了奪取價值連城的珠寶人魚之淚。
影子怪客將人魚之淚項鏈攥在手裡,剛想脫身,卻被穆罕默德猛地抓住了胳膊,「混蛋,這是我剛買下來的!」穆罕默德哪裡知道影子怪客的厲害,為了心儀的珠寶不被人搶走,也不顧危險,想從影子怪客手中將人魚之淚奪回來。而影子怪客一把甩開他的手,就輕易躍開。
「捉住它,我重重有賞!」穆罕默德氣急敗壞地扯著喉嚨喊道。
不用他說,這些保安早就圍了過來。
兩個跑到最快的保安立即朝影子怪客撲過去,沒想到這傢伙身手甚是靈活,稍稍一閃,便躲開了。還有幾個擋路的,也被直接踹飛。影子怪客本想奪門而出,但守在門口的保安掏出了槍。保安主管正要瞄準,卻被白先生用手按住。
「別開槍。捉活的。」白先生發話,主管也不敢不聽。
「捉住它!」主管大聲吩咐他的手下們。
這些保安並不簡單,他們擁有豐富的格鬥經驗,有些人甚至在美國海軍陸戰隊服役過,論拳腳,影子怪客不是對手,更何況對方人數眾多。影子怪客也意識到這一點,當保安們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時,它手中突然撒出一把石灰。
「啊!」保安們發出一聲慘叫,大部分人躲閃不及,眼睛中招了,捂著臉蹲在地上哀嚎。
剩下的保安見狀,不敢靠近,深怕會再中招。
見狀,主管不顧一切地大喊道:「你們,開槍!只打他的腳!」
萬一把人打死了,對白先生就不好交代了。
保安們隨即紛紛掏出槍,可這時,影子怪客已經如飛簷走壁般,徒手爬到了離地六米多高的窗戶上。
不好!它要跳窗逃跑!
保安們立即開槍,一時間子彈亂射,子彈又沒長眼,哪裡還顧得上射中的是腳還是心臟。如萬箭亂射般的子彈將牆壁打花了,窗戶打爛了,一部分也打中了影子怪客的披風。這下子,它絕對是必死無疑了。
「白先生,對不起……」保安主管忙著道歉,以為真把影子怪客給當場斃命了。
白先生卻看著他,眉頭緊蹙:「還沒結束呢。」
什麼意思呢?
只見,那如壁虎般粘著牆上的影子怪客沒有如意想中的那般掉下來。反而,直接抓住窗框爬到了窗台之上。怎麼回事?它明明中彈了呀。保安主管都傻了,白先生解釋說:「這傢伙的披風,是防彈的!」
這影子怪客,果然不簡單呢。
但是,它跑到窗台,意欲何為。
「這兒可是世界最高樓……」保安主管似乎猜出了它的意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說道。
莫非,這個影子怪客要從這世界第一高樓哈利法塔的最高層跳下去?
那鐵定粉身碎骨了吧!
「它一定配備了降落傘之類的。」白先生又提前一步猜出了影子怪客的行動。果然,影子怪客直接跳下窗台,而隨即,它背上的小型降落傘打開了。那是一簇黑色的降落傘,就像一朵黑蘑菇,從天空中緩緩飄落。
「哼!不出我所料。」白先生早有準備,馬上用手機通知下面的人,「影子怪客要下來了。準備抓住它!」
此時,在哈利法塔的周圍,有一百多個保安把守著,聽到白先生的指示,他們立即抬頭望向天空,果然看到了一個黑影正在乘著風飄遠。
「追!」保安們馬上隨著黑影追過去,而此時,白先生等人正在高樓的陽台用望遠鏡觀察。
只見那降落傘的黑影隨著大風,在迪拜的高樓大廈中穿梭。
下方的街道上,出現了許多追逐的小身影。
只要等降落傘落地,影子怪客就逃不掉了。
白先生對此信心滿滿。望遠鏡裡,影子怪客的降落傘已經飄遠,被高樓大廈給遮住了。雖然捕捉不到它的影蹤,但對講機裡,保安們仍在時刻匯報它的動向。
「報告,影子怪客出現在3區。它即將降落了。」
「好!包圍它!封鎖附近街道。絕對不能讓它跑了。」白先生勝券在握的樣子,回頭對保安主管說:「我們下去來個甕中捉鱉吧。」
「不愧是白先生啊。果然連影子怪客這樣的大盜也是你的手下敗將呢。」保安主管由衷地發出敬佩。
他們結伴朝電梯的方向走過去,而被晾在台上的穆罕默德竭嘶底裡地衝他們怒吼:「喂!我的人魚之淚呢!你們一定要給我搶回來。」
白先生回頭微微一笑,「別緊張,酋長先生。影子怪客搶走的那顆人魚之淚,是假的。」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十分震驚。哪有人想得到,真正的人魚之淚早就被白先生掉包了。影子怪客搗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結果只是搶走了一個山寨高仿品?
估計它知道真相後,會氣得半死吧。
很快,白先生帶領其他保安趕到了3區的街道,跟追逐影子怪客的保安們匯合了。
只見這群人守在一棟幾層樓高的建築旁邊。
一個保安朝他們走了過來。「白先生。」他匯報,「影子怪客就在那上面。」保安指著建築物的屋頂說道。
這一棟建築物的屋頂有個圓頂塔尖,一般人根本上不去。而影子怪客的降落傘就掛在那上面,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個人影。
白先生心裡冷笑:影子怪客,這回你可逃不掉了吧。
然後他左顧右盼了一下,吩咐三個保安爬上到屋頂,準備將影子怪客給揪下來。
「對了,」三個保安正要出發,卻被白先生叫住,「你們帶上麻醉槍,先把影子怪客給麻醉了。記住,要抓活的。」
死掉的影子怪客可沒有意義。白先生不想得到一具死屍。當然,如果非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他會用武力來解決這個怪盜。畢竟,它不是普通的盜賊呢。
很快,領命的三個保安便出現在了屋頂,他們搬來一把梯子,利索地爬了上去。而此時掛在塔尖上的影子怪客一動不動,爬在最上面的保安戰戰兢兢地掏出麻醉槍,朝影子怪客的身影一槍就射過去。
沒想到,那影子怪客依然一動不動。
是昏迷過去了嗎?那保安心中生疑,見那黑影遲遲沒有動靜,便小心翼翼地掏出手電筒一照。哎呀!那居然只是一個利用塔尖和外衣堆湊而成的空殼。黑色的外衣不僅擋住了所有人的視野,所擺出的人形恰也如其分地掩飾住了裡面的空洞。
「報告白先生,影子怪客他……」對講機裡,保安的聲音顯得吞吞吐吐。白先生一聽,察覺不對勁,忙問:「怎麼回事!快說!」
「影子怪客它逃了!這塔尖上的,只是個假人!」
「什麼?!」
白先生拿著對講機,震驚當場。他錯愕地環顧街道的四周,這夜幕下的迪拜城如螢火之城,到處流淌著光芒的河流。此時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如果影子怪客混在這些人當中,恐怕早就不知所蹤了吧。
唉……白先生這才垂頭喪氣地放下了對講機。
這一次對決,算是打成平手。他沒有捉到影子怪客,而對方也沒有偷走人魚之淚。
三天後,位於迪拜郊外的一棟豪宅門口。這兒是穆罕默德酋長的住所。
今天早上,天氣不錯,和煦的陽光撥開白雲,慵懶地打著呵欠,致使微風輕揚。樹影也在隨著輕風地舞動而翩翩搖曳。
穆罕默德正在後花園裡餵他剛養的美洲豹。他將一隻雞扔進籠子裡,那只可憐的雞還沒來得及產生恐懼,就被飢腸轆轆的美洲豹跑過來一口吃掉了。血液飛濺到穆罕默德的臉上,他伸出手擦拭了一下那滴血,然後放到嘴裡舔了舔。
「嘻嘻。」他發出古怪的笑聲。
這位酋長,十足怪人一個。
就在他觀賞著籠子裡的美洲豹的時候,他的豪宅外面遠處,一輛廂式貨車出現在乾淨的街道上,並緩緩開來。這輛車看起來十分特別,車身是厚厚的裝甲,就像銀行的那種解款車,而駕駛座上坐著荷槍實彈的保安。不止這樣,這廂式貨車的前後還跟著幾輛汽車,汽車裡同樣坐著戴墨鏡穿黑西裝的保安。
而這車隊的領頭人正是當時拍賣會上的保安主管。他們這次的任務,是專門運送人魚之淚來的。
前面已經提到過了,影子怪客拿走的人魚之淚只是高仿品。而真正的人魚之淚,將親自交還給它新一任的主人穆罕默德。
這支車隊很快便停在穆罕默德酋長豪宅的門口。
保安主管鑽出車外,走到門口剛按響門鈴。卻在這時,安裝在門口柱子上的監控器突然轉了過來,對準他,像是正在進行掃瞄。與此同時,可視式對講屏幕裡傳出一個電腦系統的聲音,「警告,你即將進入私人住宅範圍,檢測到你身上有違禁武器。十秒鐘之內,不放下武器,你將被視為入侵者。」
剛說完,對講屏幕便開始倒數了,「十……九……八……」
媽呀。這屋子的安保系統,比想像中還要嚴密呢。保安主管心中暗暗吃驚,同時瞥到屋內院子一支隱藏的槍口正悄悄對準了他。這應該是由電腦操控的自動射擊程序,如果他不放下武器,很快就會被打成篩子。在電腦數到五的時候,保安主管已經飛快地解開了腰上的槍,踢到一邊去,並高舉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他做得很對,在下一秒,自動射擊的警報解除了,槍口也縮了回去。不然,他鐵定會被打成篩子。
「頭兒,你沒事吧?」他身後的保安擔心地問道,卻要走過來,被主管趕緊阻止了。
「別過來!這屋子的安保系統會開槍的!」
被他這麼一喝止,所有的保安嚇得都站著不動了,生怕一個輕舉妄動就被崩了腦袋。
這時,可視門鈴屏幕裡又傳出電腦的聲音:「你好,即將幫你連接主人的手機,請稍候。」
沒幾秒,可視屏幕裡便出現了穆罕默德的臉孔。這是連接上在線視頻了。對方正在撫摸他那只貌似溫順的美洲豹。
保安主管恭恭敬敬地說道:「酋長先生,你的人魚之淚已經送到了。」
穆罕默德十分滿意:「很好,現在就替你開門。」
隨著對話中斷,豪宅的大門緩緩打開了。同時,安保系統的警戒狀態也解除。這幫人就算進入豪宅的範圍也不會被一槍爆頭。於是,保安主管馬上回頭吩咐手下將貨車裡的手提箱拿出來。幾個荷槍實彈的保安便拿著那只裝著人魚之淚的手提箱,隨著保安主管進入豪宅內,其他人則留守在四周。
這時,穆罕默德也親自出來迎接他們了。
保安主管當著他的面,將手提箱打開,拿出那串真正的人魚之淚項鏈。
在陽光的照耀下,人魚之淚閃爍著奪目的光芒。
「酋長先生,這是你拍賣的人魚之淚。請確認無誤後在此處簽名。」
穆罕默德拿起那塊人魚之淚,在陽光下觀賞,它發出漂亮的光芒,宛如湛藍色的眼睛,不帶絲毫雜質地凝視著他,那澄澈的瞳孔在陽光的渲染下波光曼舞。穆罕默德一生見過無數的珠寶,從未見過這般精緻和華麗的藍寶石,他不禁感歎:「這真不愧是傳說中的珠寶啊。」
「那就請你簽名吧。」
穆罕默德接過保安主管的筆,在文件上簽了字。正當保安主管轉身要離開之際,穆罕默德忽然叫住他:「哎?那位白先生呢?」
保安主管回答道:「白先生仍在追蹤影子怪客的蹤跡。」
穆罕默德哦了一聲,「那影子怪客還沒抓到?他不會再來打人魚之淚的主意吧。」
保安主管恭敬說道:「白先生吩咐過了,如果酋長先生你擔心的話,可以將人魚之淚存放在銀行的保險庫,又或者,我們可以提供保安人手……」
還沒說完,便被穆罕默德打斷了。他擺擺手:「不必了。我這屋子的安保系統你也見識過了。如果影子怪客敢出現,一定讓他插翼難飛。而且,我的私人保險庫比銀行的靠譜多了。」
保安主管保持著顧客至上的微笑:「那我們就不打擾酋長先生你了。如果有事發生,可以隨時聯繫我們。」
穆罕默德有些不耐煩了,揮揮手,打發他們離開。
保安主管便帶著他的手下離開了這座保衛森嚴的豪宅。
走出門口的時候,他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這豪華的私宅。然後,他鑽進汽車裡。
車隊的身影又沿著陽光鋪灑的街道,消失在盡頭。
這天深夜,晚風輕撫著浮雲,暮色渲染下,色彩斑斕的繁星點綴著天空,競相閃耀,與月色爭搶著光輝。
浮光掠影雲遊間,穆罕默德的豪宅裡,燈火通明,燈光映著水池,波光粼粼,水紋蕩漾,光芒凝聚下,時不時泛起的漣漪好似在彈奏輕快的樂章,水面上的虛影跟著扭動嬌軀,音符也隨之有節奏地律動,穆罕默德正擁著他美麗的女伴坐在客廳裡沙發上,穿著浴衣,一邊喝著紅酒一邊正拿著人魚之淚欣賞。
他的女伴依偎著他,看著人魚之淚兩眼發光,這可是很值錢的珠寶啊。
女伴向穆罕默德撒嬌。「Darling,把這塊珠寶送給我,好嗎。」
穆罕默德回頭,不屑地推開她:「想得美。你算什麼東西,你只不過是我玩的女人,就跟我養的美洲豹一樣。」
聽了這句話,女伴胸口一股悶氣,起身就要走。
穆罕默德是何許人也,怎容得別人給他臉色看。他拿起酒杯就砸過去,酒杯沒砸中那女伴,直接從她身邊擦了過去,「彭」的一下,砸在牆上全碎了。
滿地的碎片,嚇得女伴站住腳,臉色惶惶然。
而坐在沙發上的穆罕默德翹起眼角,不怒而威,一副帝皇高高在上的態度:「你敢走!就別想從我這裡拿走一分錢。」
身體性感迷人的女伴馬上回頭,又露出討好的笑容:「哎呀,酋長你誤會啦。我是打算去洗澡,然後好好服侍你嘛。」
穆罕默德唇邊抹出一絲冷笑:「洗乾淨點。我可不喜歡女人有怪味。」
女伴嫵媚一笑,「我會洗白白的啦。」給他一個飛吻,然後她走進浴室。
隨即,裡面傳來沐浴的聲音。
而客廳裡,穆罕默德正將人魚之淚放回到茶几上。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玻璃門邊,一邊輕搖杯中的紅酒,一邊欣賞著外面的夜色。這扇落地玻璃門正對著院子裡泳池。月色多麼迷人,皎美的月暉優雅地撥開夜紗,淡淡地揮灑而下。沐浴著神聖的月光,地上的一切都變得朦朧起來。泳池與月亮脈脈地四眸相對,憑著月光的遮掩,池內的各色倒影也緊跟著越發虛幻。
忽然,穆罕默德瞪大了眼睛,他好像看到泳池裡出現一條奇怪的人影。
是人嗎?
那看起來像一條魚,它在泳池裡歡快地游動。不過,這條魚實在太像人了,穆罕默德頓時想起一種傳說中的生物,那就是人魚。人魚在童話中象徵著美好與純潔,那曼妙的身段與妖嬈的體態更是標誌著非凡的魅力,是浪漫端莊的化身。而且傳說每位人魚天生就具有一副好皮囊,縱使沒有雙腿,但那也絲毫不影響她們樣貌的出類拔萃,標緻的俏臉仍足以令任何男性動心。
這泳池裡的傢伙,看起來很像人魚呢,而且,它有著曼妙的身材。
很快,那黑影已經游到泳池邊了,離穆罕默德不遠。穆罕默德端著紅酒,不敢再喝,緊盯著泳池。
終於……那團黑影慢慢地從泳池裡爬出來了。
乍看之下,它就像爬上陸地的人魚,更像是怪物,散發出令人心寒的氣息。
等定睛一看,穆罕默德頓時被震驚給包裹住了。
只見這黑影穿著一襲黑衣,臉上戴著京劇臉譜。它就是影子怪客啊!
是……是它?!穆罕默德腹部湧出一股懼意,直逼肺部。他害怕地後退幾步,手中的酒杯也恍然掉在地上,碎了,紅酒灑滿一地。
這不可能啊。
它是怎麼混進這安保嚴密的私宅的?
他又怎麼知道,這所謂的世界最先進的安保系統在影子怪客眼中,視同無物。
「別……別過來!」它陰邪的眼光刺痛了穆罕默德微縮的眼眸,同樣也在冰寒著他急劇顫抖的內心,影子怪客笑著的血唇,彷彿剛侵染過鮮血,彰顯著其對飲血的渴望。它仍步步緊逼過來。穆罕默德轉身想逃,卻被地毯絆倒在地。他坐在地上,不停地後退。
影子怪客腳踩著死亡的律動,一點點逼近;它的怪笑在穆罕默德的瞳孔中放大,越發扭曲。穆罕默德也不住地後退,直到退無可退。他驚恐地發現,往日那些令他無比欣賞的燈光,全都已經黯然失色,帶來的只剩深沉的陰影和厚重的眩暈感。嗒嗒!豆大的汗珠順著穆罕默德的額頭滾落在地,發出的聲音在這呼吸停滯,落針可聞的房間顯得異常刺耳,但穆罕默德渾然未覺,他眼裡注意著影子怪客的動作,心中只想著一個字——逃!他有想過大叫,可惜他的豪宅實在太大,哪怕呼喊聲的再大也基本沒人能聽得到。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富麗堂皇,竟會成為自己的催命符。穆罕默德顫抖的身軀緊貼著牆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我的家產——我所有的家產,都可以給你!求你!」穆罕默德的語氣已經在恐懼的壓抑下帶上了哭腔。相比於對生活無所謂的普通人,有錢人只會比普通人更加珍視自己的生命。但影子怪客依然無動於衷。
穆罕默德連忙拿起茶几上的人魚之淚:「你……你拿去!請……請不要傷害我!」
然而,影子怪客拿到了人魚之淚,突然露出怪笑……
十幾分鐘後,那位女伴洗完澡出來了。她裹著浴巾,呼喚著她的情人:「Darling,你在哪兒?」
然而,穆罕默德不在客廳裡。
他去哪兒了?
女伴一邊喊著,一邊走出落地玻璃窗,卻發現穆罕默德正坐在泳池邊的太陽椅上,背對著她,像是在欣賞月色。
她俏皮地走過去,腳步放得十分輕盈,生怕會驚動對方一樣。
「Darling。猜猜我是誰?」
她捉弄似地想摀住穆罕默德的眼睛,卻發現——這只是穆罕默德身首異處的的頭而已,他的身體卻不見了!
而他的軀幹,正浮在泳池的水面上。
鮮血染紅了一大片池水。
天……天啊……女伴跌倒在地,徹底地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警車閃爍著刺目的燈光,彷彿將沉甸甸的夜幕撕開一道道口子。
凌晨三點半,位於迪拜郊區的穆罕默德的豪宅裡,此時擠滿了迪拜的警察,房子四周也用警戒線把裡外相隔離。
一個穿著白西裝的年輕男子快步從街道那頭走了過來。他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格外顯眼。
他停在豪宅門口,望了一眼,就要抬步走進去。
結果,兩個站在門口的警察伸出手,要將他攔在門外。
「你是什麼人?」警察不認識他,自然以為他是閒雜人等,不能入內。
他笑了笑,眼睛裡抹著一縷笑意。未等他解釋,這時從豪宅裡走出一個警官似的人物,這應該是門口警察的上級,一邊走出來,一邊怒斥屬下:「你們不得無禮。這位是白先生。」
原來是白先生啊。
那兩位警察聽得此名號,頓時微微變色,慌忙俯首致歉。白先生也不計較,跟警官說:「伊布探長,別責怪你的屬下,是我沒有亮明身份。」
伊布探長也懶得去責備那兩個無知的下屬,而是轉入正題說道:「白先生,我在此恭候多時了,請你跟我進來吧。」
伊布探長請白先生入內。兩人快步穿過庭院,來到泳池邊。
這會兒,現場已經聚集了不少警察,有的人在現場取證,有的人在警戒,而院子的一角,關著美洲獅的籠子裡正傳來野獸飢餓的咆哮。它們的主人不會再給它們餵食了,警方聯繫了動物園的負責人,這批野獸寵物將會被移送到迪拜動物園。
而回到案件本身,死者穆罕默德的屍身已經被警察從泳池裡撈了上來,放在一邊的草地上,而他的頭顱則仍放在太陽椅上,睜圓著雙眼,像在留念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他的女伴正坐在屋裡的椅子上,摟著浴衣,彷彿被深夜的寒意而侵襲,瑟瑟發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一個女警正在替她錄口供,可能驚魂未定的緣故,她的臉色蒼白極了,闡述當時的情景都十分困難。
這時,白先生走過去,關心地蹲下來,以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說道:「這位女士,你還好吧?」
女伴臉色蒼白,正處在餘悸當中。她抬起頭來,發現這個人正是之前在拍賣會上出現過的白先生。他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令人感到一絲溫暖,就像冬日裡瑟瑟發抖的人們所祈求的那一堆燃燒的火光。
白先生聲音溫柔得像一杯溫水,他細聲問,就似不敢驚動她滿腔的惶恐:「親愛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女伴搖了搖頭,散亂的長髮仍有些潮濕:「我不知道,我剛洗完澡,就發現Darling他……」
從她提供的口供來看,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充其量,這位女伴只是一個發現屍體的目擊者而已。
她會是兇手嗎?
應該不是,她沒有殺害穆罕默德的動機,而且,她和穆罕默德體型相距太大,一個弱女子想要殺掉一個身高體壯的七尺大漢,並不是易事。
想著,白先生站了起來,他叉著腰,環視起四周的環境。夜色依然那般深厚,遠方的燈火在重重疊疊的城市輪廓的遮蔽下忽隱忽現,顯得頗為黯淡。只有樓房之間,相互環繞著淡淡銀輝,光亮閃出的婀娜線條被朦朧美化到了極點。
白先生發現這個豪宅的安保系統十分高端。無數精巧的電子眼遍佈屋裡屋外,嚴密地監視著整座豪宅。許多肉眼難辨的紅外線警報器同樣將這裡保護得嚴嚴實實。誇張點說,就連蚊子也是難以無聲地潛入,更別提人了。他很是奇怪,影子怪客是怎麼躲開這屋子這般嚴密的安保系統的呢?
看來,這個怪盜的本事真不容小覷啊。
伊布探長對白先生說:「白先生,我們在酋長的身上找不到人魚之淚,你認為會不會是那個影子怪客偷走了?」
白先生沉思片刻,並沒有給出答案。或許,只有抓到影子怪客,才能知道它是不是兇手。
而迪拜酋長穆罕默德的頭顱仍留在草地上,它睜大著充滿冤屈的雙眼,彷彿在仰望星空。
從此,人魚之淚下落不明。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這半年裡,人魚之淚失去了蹤跡,直到有一天,它重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