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所畏在單間裡呲牙咧嘴、呼哧亂喘之後,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走了出來。孟韜還在洗手池旁邊站著,看到吳所畏出來,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朝他揚揚下巴,「走吧!」
草,搭我車還擺譜兒,你丫是有多事兒逼啊?!
要不是事先應了他,吳所畏說什麼也不會搭載這種人的。
倆人剛走到車旁,孟韜就嗅到一絲異常的氣息,眼睛警戒地四處環視,定在不遠處的一個男人身上,湊巧的是,那個男人也把目光停留在了他的小腿上。
孟韜突然意識到,他的羽絨服外面還露了一截病號服的褲腿兒,立馬打開車門,將腿伸進去,急切地朝吳所畏催道,「快開車!」
「著什麼急啊?」吳所畏依舊不緊不慢的。
孟韜頻頻回望,神情無比緊張,幾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吳所畏的方向盤上。
「快,快點兒,有人在後面追我。」
吳所畏比他鎮定多了,迅速將車啟動,一邊加速還一邊調侃道:「你這拉電視劇呢吧?」
孟韜沒理他,眼靖死死盯著後視鏡。
剛才盯著孟韜看的人確實是李旺,他幾乎剛確定對方的身份,孟韜就坐著吳所畏的車逃竄了。李旺迅速通知其他道口的哥們兒,開始對這輛車進行圍追堵截。
吳所畏沒想到,就他這副二五眼還能有機會飆車。
「往東拐!」孟韜指揮著。
吳所畏聽話地往東拐了之後,孟韜竟然急了,「不是讓你往東拐麼?你怎麼往西拐了?」
「大哥,那邊就是東。」
孟韜鬱悶地揉揉眉心,「不好意思,我急糊塗了。」
對面逆行過來一輛車,吳所畏急速打方向盤,驚險地和那輛車擦身而過,然後鑽進了胡同,開始在裡面各種繞彎子。
李旺很快也開了進來,因為道兒窄,他的車又寬,吳所畏暢通無阻的路口他未必能開進去。正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弟兄打來的電話。
「旺子,我怎麼看那輛車像是池騁的啊?你看清楚了麼?」
李旺一走神,差點兒撞到垃圾桶上。
「當然看清楚了!那小子化成灰我也認的!是你丫跟錯車了吧?」
「沒錯啊!小周子和我盯的都是那輛車,怎麼可能錯呢?」
李旺又說,「你把車牌號告訴我。」
對方呱唧呱唧念了兩遍。
李旺面露詫異之色,這就是池騁的上一輛車,現在一直都是吳所畏開著。難不成那小子暗中勾結吳所畏,想通過他來接近姜小帥?
一想到這,李旺趕緊給郭城宇打電話,這種緊急情況一定要匯報。
郭城宇接了電話之後,李旺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行,我知道了。」
掛斷之後,郭城宇又撥了吳所畏的號碼。
「嘛呢?」郭城宇問。
吳所畏不耐煩地說,「出去辦事,正在路上開車呢,有事回頭再說!」
「就你一個人啊?」
「還有一個搭車的。」
說完,直接把手機扔在一旁,繼續左躲右閃,像繞迷宮似的在各條胡同裡來回穿梭。
孟韜方向感本來就不強,被吳所畏這麼一繞,更找不著北了。
「你行不行啊?」孟韜對吳所畏的水平表示質疑。
吳所畏冷哼一聲,「車技什麼的不敢說,這一片的路誰也沒我熟悉,我打小就愛在這一片兒轉悠。最愛玩的遊戲就是從這條胡同串到那條胡同,每條胡同都串過來,還不能重了,誰先串完算誰嬴。」
孟韜嗤笑一聲,的確很符合吳所畏的二愣子形象,心眼兒活泛的,誰拉著一個陌生人瞎轉悠啊?還不夠油錢的呢!
郭城宇又給李旺打了個電話,告訴他,「甭追了。」
「不追了?」李旺又確定了一遍。
郭城宇很明確地嗯了一聲。
李旺通知其他人,所有車一齊撤了。
感覺徹底甩掉了身後那群人,吳所畏大鬆一口氣,終於從胡同口鑽了出去,上了馬路。
孟韜這時候才打量起吳所畏,從頭髮絲一直打量到鞋底兒,每個部位都不放過。尤其是兩腿中間的位置,看得特別細緻。
吳所畏剛才緊張過度,這會兒鬆懈下來,才挪了挪坐麻的屁股。結果這一挪不要緊,牽扯到了「中彈」的部位,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孟韜面露戲謔之色,「昨晚運動量不小啊!」
吳所畏身形劇震,眼中閃過一抹做賊心虛的不安之色。
「你……你什麼意思?」
孟韜沒說話,只是幽幽一笑,他發現,吳所畏現在的傻勁兒有姜小帥當年的風範。
汽車又行駛了一段路,吳所畏用餘光瞄著孟韜,發現他正整理手腕上的繃帶。再往裡看了看,才發現他羽絨服裡面裹著病號服。
「你不會是從醫院逃出來的病人吧?」
孟韜嘲弄一笑,「你的反射弧可真長。」
「他們都那麼說我。」吳所畏大喇喇地說,「你那腕子怎麼弄的?不會是自殺吧?」
孟韜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是啊,生活太絕望,沒有活下去的動力。」
「為什麼絕望?婚姻生活不幸福?」
孟韜冷笑一聲,「也沒什麼幸福不幸福的。」
吳所畏又問,「剛才追你的那群人不會是大夫吧?你不在醫院看病,這麼著急忙慌地跑出來,不會又要去自殺吧?」
孟韜覺得車開得夠遠了,從這地方下去應該差不多了,於是朝吳所畏點了點頭。
「所以你趕緊放我下車,免得我死在你車上。」
吳所畏猛地一剎車。
孟韜把手伸到拉手上,使勁拽了兩下,沒拽開,再拽,發現車門鎖上了。
胸口一震,突然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我不會放你走的!」吳所畏說,「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犯傻,想想你的家人吧,還有你的愛人,你死了他們得多痛苦!」
「你可真煩!」孟韜用手肘狠戳吳所畏的胸口,「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
吳所畏死死抱住他不放,趁著這個工夫,把手伸到工具箱裡面取繩子。
「我不相信,我要把你送回醫院,送到你親人身邊!」
孟韜怒吼一聲,「你丫缺根筋吧?」
「是!」吳所畏眸色轉厲,「我把這根筋拔出來就為了拴住你!」
說著,在孟韜全無防備的情況下,將他兩條胳膊捆上了。
若是放在平時,孟韜不可能這麼慫的被吳所畏挾制,就因為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又以為吳所畏是鬧著玩的,放鬆警惕,才讓吳所畏鑽了個空子。
吳所畏把孟韜捆了一困又一圈,捆得像個粽子一樣。
看到吳所畏是動真格的,孟韜語氣軟了下來。
「帥哥,別鬧,我真不是去自殺,行行好,趕緊給我鬆綁。」
吳所畏突然放聲大笑,一巴掌甩在孟韜臉上,甩得那叫一個響亮。
「孟韜,你丫也有今天!」
看到剛才還一臉憨傻的吳所畏瞬間露出精銳的目光,孟韜兩道劍眉狠狠擰在一起,惱羞成怒地問:「你到底誰啊?」
「姜小帥徒弟。」吳所畏說得擲地有聲的。
「徒弟?」孟韜上下打量著吳所畏,「我好像沒見過你吧?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難不成姜小帥給你看過我的照片?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應該把關於我的一切回憶全都銷毀了才對,你又是從哪看到照片的?」
吳所畏特別厭惡這種張口閉口就談「瞭解」的男人,好像把愛過他的人的把柄握在手裡,是多麼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我以前從沒見過你,也沒看過你照片,就是通過這一路把你認出來的。」
孟韜面露不屑之色,心裡暗道:就憑你?你也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傻人有傻福。
吳所畏薅住孟韜的劉海,說,「知道我是怎麼確定你的身份的麼?」
「把你爪子從我頭髮上拿開!」
對孟韜而言,弄亂他的髮型,比給他兩拳還要嚴重。
吳所畏不僅沒有把手拿開,還揪著孟韜的頭髮,把他的腦袋轉到另一個方向,指著不遠處的那個標誌性建築物說:「見過那個麼?覺得熟悉麼?」
孟韜臉色瞬變,他能沒見過麼?那就是住院部大樓,頂端有個圓弧型的建築。
「就你這方向感,還敢在路上瞎轉呢?我都在這一片兒轉了七八個圈了!
孟韜陰沉著臉不說話。
吳所畏繼續言道,「你說話帶著濃濃的上海腔兒,方向感又這麼差,對這邊的路完全不熟悉,可見你來北京沒幾天。一般人看我挪屁股喊疼,頂多覺得我得了痔瘡,你卻一下想到那方面,證明你是個G。我剛才問你婚姻幸不幸福,你完全沒覺得彆扭,證明你是已婚人士。一個剛來北京沒兩天的上海人,自己是G還和女人結婚,剛到這就結了冤家,被人追得滿大街跑,除了你孟韜還能有誰?」
孟韜雖極度不想認可吳所畏的推斷能力,但他確實在心裡震驚了一把。
吳所畏又說,「當然,讓我確定你身份的最關鍵要素,就是你這股人渣范兒。真地道!真正宗!真特麼獨一無二!」
說完,一腳油門踩下去。
「走吧您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