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一種絕望的心境下,意識通常會很清醒,很多盤根錯節的事情,往往會在這種時候捋順。吳所畏的車開到半路,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猛的加快了車速。
二十分鐘後,他到了汪碩家。
鑰匙還是之前裝修的時候汪碩交到他們公司的,到現在一直沒歸還,吳所畏直接用它打開門,裡面的燈是開著的,像是無聲的歡迎。
她快速閃到汪碩的臥室,打開玻璃櫃,拿出那些光盤,一張一張的翻找。
終於,找到了最後一張光盤。
迫不及待插入電腦,視頻窗口彈出,還是那段錄像。
可吳所畏分明看到,這張光盤是滿的,可用空間幾乎為零。而他的那張光盤與這張是一樣大的容量,同樣裝著一段錄像,可那張卻只佔用了不到一半的空間。
很明顯,這張光盤隱藏著一段錄像,當初自個複製的時候落下了。
吳所畏再次用池騁和郭城宇的名字破解了這個隱藏文件的密碼。
一段完好無損的錄像彈出來,吳所畏的心彷彿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很快,池騁、郭城宇和汪碩一起出現在鏡頭裡。
這是一段酒店房間的監控錄像,不知是汪碩之前要求的,還是之後和老闆索要的。畫質很清晰,幾個人的對話聲也聽得清清楚楚。
沒一會兒,服務員敲門,送來酒水。
像前幾段錄像一樣,三個人有開始圍著餐桌邊喝邊聊,期間池騁和郭城宇還朝汪碩叫板,輪番灌酒,結果汪碩的酒量實在太大了,最後醉的還是他們兩個。
很快,三個人上了兩張床。
汪碩和池騁睡在一張床上,郭城宇睡在另一張床上。
有規律的鼾聲從視頻裡傳出。
汪碩是最後一個睡著的,他剛抱住池騁,就聽到池騁喊了聲。
「郭子……」
吳所畏明顯看到汪碩的臉色驟然變色。
然後,池騁有抱住他,一聲一聲地喊著郭子,不知喊了多少聲。
汪碩的臉從通紅變得慘白。
他的眼睛一直睜著,裡面慢慢的絕望,吳所畏盯著他的眼睛看,好像看到了現在的自己。只不過,他還可以穩穩坐在這裡不動,而汪碩卻做出了極端的舉動。
他從這邊的床上下去,不到五分鐘又再度亮起。
已經是另一個房間。
汪碩把郭城宇攙到床上,脫光了他和自己的衣服,兩個赤裸的身軀纏抱在一起,一動不動,一直挨了三個多鐘頭。
知道房間的門被踹開,池騁鐵青的臉出現在門口。
然後,錄像戛然而止。
吳所畏跳動的一顆心也在那一刻僵死。
果然,不出她所料。
一聲郭子,一個誤會,一股衝動,毀了三個人的六年。
……
吳所畏出去沒一會兒,池騁就跟著衝了出去,身上的挫傷不下十餘處,手腕舟骨斷裂,開車的時候,握著方向盤的手劇烈抖動。
可他尋遍大街小巷,都沒發現吳所畏的影子。
她怎麼都想不到,這個時候吳所畏還會去汪碩家裡,冷靜地梳理與自己無關的一團亂麻。
一直到早上,池騁的手臂腫起三寸高,身上的血都凝固了,也沒找到吳所畏。
仰頭靠在座椅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吳所畏再怎麼衝動,也不會玩失蹤的,畢竟他媽的病擺在哪,無論他跑到哪,最後都得回家。
想到這,池騁開車直奔吳所畏的家中。
怕嚇到老太太,池騁還在半路換了身衣服,把身上的血污處理乾淨。
吳媽正在家裡一個人糾結,看到池騁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不撒手。
「大池,你可算來了。」
池騁心裡一緊,以為吳所畏出了什麼事,忙問:「怎麼了,阿姨?」
吳媽歎了口氣,說:「昨個,三兒以前的對象不知道怎麼跑到這來了,又送禮物有給我捶肩膀的,阿姨阿姨叫得可甜離開。」
池騁的臉色變了變,「然後呢?」
「然後她就說,她忘不了三兒,想跟三兒和好。說她和三兒這兩年一直都有聯繫,三兒也有和好的意思。讓我給說道說道,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
「一直都有聯繫?」池騁雙眉微擰。
吳媽點頭,「是啊,我以前和你念叨過,那小姑娘可漂亮了,他倆談了七年。」
池騁沉著臉沒說話。
吳媽又說:「你說那姑娘也真實的,以前是她瞧不起我家三兒,嫌我們家窮。現在我們三兒升職了,模樣也越來越俊,她又倒貼上來了。還說當初是個誤會。又說我家三兒這好那好,聽得我心裡真叫一個憋屈。」
「你甭往心裡去。」池騁陳聲勸道,「這種人有的是。」
「是啊,現在的人真現實。」
吳媽感歎過後,突然發現池騁的眉宇間有一大塊血痕,著急地問:「哎呦,你這眉毛怎麼弄的?快讓我看看。」
「沒事。」池騁拽住吳媽的手,故意問:「你不是一直希望三兒早點娶媳婦麼?這麼漂亮的媳婦兒主動送上門,您還有什麼難受的?」
「話可不能這麼說。」吳媽一本正經地說,「娶媳婦的事情不能急,人得挑好了,不能啥樣人都要!就像岳悅那樣的,你說我能要麼?她想分就分,她想合就合,美得她!真欺負我們家人好脾氣,那種一頭絕對不能要!」
池騁身形一凜,「您剛才說誰?」
「岳悅啊!本來我都把她的名忘了,結果她今兒又跟我說了好幾遍。」
池騁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追問,「是岳悅,還是月月?是小名還是全名?」
「全名。」吳媽特清楚地告訴池騁,「她本身就姓岳,也叫悅,和我們家三兒是大學同學,好了七年。」
池騁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了。
吳媽拽著池騁的手一個勁地囑咐,「你得好好勸勸我家三兒,被再讓他犯傻了,那種丫頭不能要,以後沒他好果子吃。讓他別惦記那個丫頭了,也別和那個丫頭聯繫了。他最聽你的話,你勸他他肯定聽。」
池騁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麼走出吳所畏的家的。
汽車開在路上,池騁腦子裡反反覆覆迴盪著吳媽的那幾句話。
「他和三兒這兩年一直都由聯繫,三兒也有和好的意思。」
「她本身就姓岳,也叫悅,和我們家三兒是大學同學,好了七年。」
「讓他別惦記那個丫頭了,也別和那個丫頭聯繫了。」
……
池騁不敢想像,吳媽嘴裡的岳悅和他當初的女朋友會是一個人,如果真是那樣,拿吳所畏當初接近自己的目的……
池騁一腳油門,飛速飆至診所。
郭城宇那邊也是負傷纍纍,姜小帥到現在還沒回來。
診所裡只有醜男一個人忙碌著,池騁滿身戾氣的走了進去,醜男側頭一看,嚇得後撤了好幾步。
「請問……你哪不舒服?」
池騁面無表情地說,「心裡不舒服。」
「那,你想怎麼治?是吃藥還是……」
池騁直說,「你出去就成了。」
醜男僵著沒動。
池騁陰森恐怖的目光投了過去,一根手指指向門外。
醜男幾乎是連滾帶爬逃出去的。
池騁徑直走進裡屋,翻箱倒櫃,把帶鎖的抽屜都砸開了,均未發現什麼可疑之物。然後他又俯下身看向床底,發現了一個大箱子。
箱子上了兩道鎖,都被池騁的拳頭直接砸開。
裡面兩摞的書,還是最初認識時,吳所畏為了博取他的好感,奮發圖強攻讀的書目,都與池騁大學所學專業相關。
裡面還夾著那張書單,當初池騁看了大為感動,現在再看,頗有種「陰謀」的味道。
池騁翻著翻著,又翻到了一張合影。
照片上的兩個人刺瞎了他的眼睛。
有種屹立不倒的信念突然在心裡垮塌了。
然後,他繼續翻找,突然翻到了一疊厚厚的經驗總結。
「池騁,男,二十八歲,官二代,父親池遠端,市委秘書長,正廳級,平日酷愛養蛇,人稱「蛇佬」……」
「今日收穫:通過『迂迴戰術』,他的寵物已經習慣了我的餵食,他也習慣了我的『搭訕』。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我要再接再厲,早日拆散狗男女!」
「盡可能地利用池騁手中的權勢來謀財。」
「我的信條就是:利用他,折騰他,耍他騙他,最後再甩了他。」
「……」
兩個人都由賬本,只是池騁的賬本記在心裡,吳所畏的賬本記在紙上。
姜小帥曾經提醒過他,不要有事沒事都往本子上寫。
吳所畏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池騁捏攥著這些「罪證」,久久不發一言。
醜男一出門口就給姜小帥打了電話,告訴他恐怖分子進了診所。
姜小帥又給吳所畏打了電話,告訴他池騁在診所的事。
吳所畏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他和池騁相遇的那條街上晃蕩,他早就從汪碩家裡出來了,已經在這晃蕩了七八個鐘頭。
推掉電話,深吸了一口氣,上車。
汽車在路上快速行駛,吳所畏掃了一眼包裡的光盤,心裡沉甸甸的。
走完這一步,就徹底到頭了。
站在門口,吳所畏的表情很平靜。
門從裡面別上了,推一下沒推開,直接用胳膊肘撞,門砰的一聲開了。
池騁端坐在診桌前,靜靜地看著吳所畏。
吳所畏的腳定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