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愛上他了

紅豆杉被盜的案子雖然告破,但考慮到「犯罪嫌疑人」的拍攝任務,王中鼎採取了冷處理的方式。所有傢俱全部沒收,收繳進自己的倉庫妥善保管。至於韓東,暫且臊著他,等拍攝任務結束再處置。

夏弘威聽說這件事,整整笑了三個多小時,把王中鼎的臉都笑成黑鍋底了。

「你還別說……這些傢俱做得真不錯,看看這個床頭雕的,一點兒不比我從意大利請來的工匠手藝差。」夏弘威忍不住誇讚。

這也是王中鼎發現韓東砍了紅豆杉卻沒有大發雷霆的原因。

夏弘威又說:「不如這樣,反正你看到這堆東西也堵心,乾脆賣給我吧。」

「不賣。」毫無商量的餘地。

「我可以再幫你尋麼一顆紅豆杉,保證樹齡、品種、形態都優於你這棵。」

還是那倆字,「不賣。」

「為什麼?」夏弘威明知故問。

「我可以再幫你找一個面癱,保證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賣麼?」

「……真是活該被砍。」

韓東毫無自省意識,什麼紅豆杉、綠豆杉的,他就知道那些傢俱是他一點點打磨、拼接、上色……熬了無數個夜晚才做出來的,結果還沒睡過一次就讓人搬走了!

為了討個說法,韓東一有空就去王中鼎那邊鬧。結果每次都被七八個人架出來,連王中鼎一面都見不著,更甭說那些心心唸唸的傢俱了。

韓東對王中鼎懷恨在心,這兩天一直想著報復。

「我決定跟他來個魚死網破!」

俞銘相信韓東這條魚必死無疑,但王中鼎這張網會不會破就另說了。

「我決定把他兒子曝光!」韓東語氣決斷。

俞銘吃驚,「王總有兒子?」

韓東缺德地歪曲事實,「是,私生子!」

「你怎麼知道的?」俞銘難以置信。

「我從他面相上看出來的,而且那天他過生日和兒子通了電話,一口一個爸爸的。哎……當時不如錄音了,現在扔給一家媒體就是爆炸性新聞!」

俞銘反倒覺得沒那麼容易,「你就算把錄音給他們,他們也未必敢報,說不定最後這段錄音還會被送回王總手裡。」

「當然不能給咱公司的合作媒體,要給就給死對頭!我就不信娛樂圈裡沒有王中鼎的強敵,沒有想暗中整他的!」

俞銘說:「就是幾件傢俱而已,至於鬧得那麼大麼?」

「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你可以換個別的方式,這麼做肯定會徹底傷了他,以後你就別想再這個圈子混了。」

韓東一副混不吝的表情,「我就想徹底傷了他!」

只要狠下心來,兩個人的關係就沒有轉機的可能性了。韓東也就徹底除了這個心病,再也不用費盡心思招他討厭了。

俞銘看韓東心意已決,只能默默地祝他好運。

其後的兩天,韓東試圖跟蹤過王中鼎的車,但也僅限於知道他家的地址,其餘什麼都做不了。因為門口的守衛太森嚴了,別說進去了,就是站在外圍的任何一個角度,都別想拍到他家的一角。

後來韓東改變策略,開始在睡覺前不停地心理暗示,以求夢遊的時候可以發揮神力攻入王中鼎家。這樣即便被逮著了,也可以用神志不清醒來逃脫罪責。

經過三天的努力,韓東終於順利地潛入王中鼎的別墅。

王中鼎還沒回來,家裡只有保姆和孩子。

一旦進入到別墅裡,安保就相對寬鬆多了。沒有人查崗,只有幾個攝像頭清晰地記錄著房間裡發生的一切。

保姆房間就在孩子房間旁邊,韓東潛過去的時候她還沒睡,絮絮叨叨地和誰聊著。

「是啊,已經三天了,一直高燒不退,找了好多醫生來看也不見好。下午都燒得迷迷瞪瞪的了,結果去醫院一照片子,還是什麼毛病都沒查出來,真愁人啊。」

「你說王總?王總馬上就回來了,他忙,我一直沒敢給他打電話。」

「嗯嗯,我知道了。」

韓東心裡一緊,王中鼎要回來了?那我得抓緊時間行動了……

可孩子還在高燒中,這個時候偷拍人家有點兒不道德吧?

算了,先拍完再說……

韓東迅速潛入孩子的房間,悄無聲息地踱步到小床前。剛要掏出照相機,就聽到孩子呢喃了一聲。

「爸爸……爸爸……」

韓東憎恨自己的優柔寡斷,他叫的又不是你,你丫難受什麼?再說了,誰家孩子不發個燒感個冒的?瞎矯情什麼?

想到這,韓東又把手伸進衣兜。

結果相機還沒掏出來,孩子又開始說胡話了。

「熱……吃冰棍……熱……來一根……」

韓東腦子一熱,手就從衣兜伸出來摸上孩子的脈搏,結果發現不是正常的發燒,而是陽氣爆脫導致的虛熱。

遲疑片刻後,韓東狠狠抽了自己一下,你絕逼會死在多管閒事上!

韓東將孩子側躺的身子板正,順便看了看長相,說不上來丑,但也絕對不能算好看,總之和預想中的可愛無敵相差甚遠。至於王中鼎怎麼就心甘情願地將他收養,還待他如親兒,韓東就不清楚了。

韓東找準穴位,從孩子的頭頂開始往下按摩,手勁很大,但孩子沒有哭鬧也沒有醒過來,反而比剛才睡得更踏實了。

過了一段時間,孩子再也不亂動了,呼吸也通暢了,韓東才停下來。

擦擦額頭的汗,再次抓過孩子的小手,突然感覺哪裡不對。大手指扒拉著小手指,來來回回數了兩遍都是六個。

那一瞬間,韓東突然醒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夢遊中醒過來,睜開眼睛,一個如充氣城堡似的房間在韓東面前赫然亮起。韓東不知想到了什麼,頃刻間淚流滿面。

保姆又和別人念叨起王中鼎當初收養孩子的事情。

「王總本來是代表公司參加慈善活動,到福利院探望孩子,沒想過要自己收養。可那天嬰兒房裡所有孩子都睡著,就西西一個人醒著。王總摸了摸他的小手,他就攥著王總的一根手指頭不放,只要一掰開就會哭,王總當時二話沒說就把他抱回來了。」

聽到這些,韓東哭得更狠了,好像一下回到了葉成林走的那天晚上,壓抑了太久的情緒瞬間釋放出來,如滔滔洪水般洶湧不止。

別墅內又恢復平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王中鼎帶著醫生匆匆趕回來,結果發現孩子的燒已經退了。

保姆又驚又喜,「剛才我給他量體溫的時候還三十八度九呢,這麼一會兒的工夫竟然就退燒了?」

「我說過這個藥見效慢的,不過只要燒退了就好。」醫生說。

王中鼎用手撫了下孩子的臉頰,發現不僅燒退了,氣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自打從海南接過來,孩子就一直「水土不服」,反覆發高燒,無論怎麼治療都去不了病根,希望這一次真的可以結束折磨。

……

天還沒亮,俞銘就被隔壁的一段「深情彈唱」吵醒了。

「我跪著向天祈禱,給我勇氣面對一切好不好?我卻懦弱地讓你轉身走掉,錯過你一切已不再重要!放手去愛不要逃,愛不是想要得到就能得到,誰贏誰輸已經不再重要,能痛痛快快一場就好……」

俞銘去門口看了一眼,禁不住被眼前的場景震到了。

韓東腰上挎著一把不知從哪尋麼來的破吉他,光腳赤膊披頭散髮,眼珠赤紅聲音嘶啞,身體跟著節奏瘋狂搖擺,一邊唱一邊激情慟哭,看得俞銘直想往他腳邊的盆裡扔兩塊錢。

「嘿,我說,你又抽什麼瘋呢?」俞銘走了過去。

「別攔著我!」韓東一把將俞銘推開,又重重地撥下琴弦,「讓我一次——愛個夠!給你我所有……」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韓東才把吉他放下,盤腿坐在床上,一副丟了魂兒的表情。

「到底怎麼了?」俞銘問。

韓東說:「我昨天晚上去了王中鼎家。」

俞銘心裡一緊,「你真去了?」

韓東點點頭。

「然後呢?」俞銘問。

韓東沉默了半響,突然笑中帶淚、深情款款地說:「我愛上他了。」

俞銘原本就面癱的一張臉,聽到這話徹底癱了。

「你……你說什麼?」

韓東一副敢作敢為的表情,「我愛上王中鼎了!我就愛上了,你能把我怎麼著?」

「我沒法把你怎麼著,我想知道你把自己怎麼著了。」俞銘用手探探韓東的腦門。

韓東一把將他的手打下去,「糊塗的是以前的我,現在我清醒得很。」

俞銘知道韓東三天一小抽,五天一大抽,可再抽也沒抽到這個份上啊!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俞銘問。

韓東欲語淚先流,「那個兒子不是他親生的,是他收養的,而且我才知道,那個孩子也是六根指頭。」

俞銘知道韓東曾經是六指,但他不知道這事和他愛上王中鼎有什麼聯繫。

「你知道我小時候被多少人嫌棄麼?你知道我是怎麼被親戚踢來踢去的麼?以至於我到現在都覺得把六指孩子留下來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可是王中鼎,就是那個王中鼎,他竟然主動收養了這樣一個孩子!主動去收養你知道麼?」

俞銘能理解韓東的那種心情,但也沒必要因為王中鼎幫助了別人,就把自己感動到以身相許的地步吧?

「而且那個孩子也有夢遊症,王中鼎就把他房間的傢俱都弄成充氣的,怕他磕著碰著,我特麼到今天才知道他為啥不讓我用其他傢俱……」韓東說著說著又嚎了起來,「他如此待我,我怎麼能無動於衷?怎麼忍心再拒絕他?」

韓東說了這麼多掏心掏肺的話,俞銘感觸頗多,但更深的是疑惑。

「那個孩子…… 該不會也是你爸媽扔的吧?」

韓東哭聲嘎然而止,赤紅的眼珠中閃著難以置信的失望。

「你還是個人麼?你還有沒有點人情味兒?」

俞銘面上沒反駁什麼,心裡卻哼了一聲,也不知道誰一直嚷嚷著偷拍人家?結果就因為多長了一個手指頭,你就開始滿口仁義道德了。

「去去去,我和你這種冷血動物沒有共同語言……」韓東又把俞銘退出門外,自己繼續在房間裡深情彈唱,「我確定我就是那一隻披著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獵物是我嘴裡的羔羊……我有多愛你,就有多少柔情,我相信這柔情定能感動天地!」

《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