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之後,局長親自去醫院看望鄒嬸了。
「大妹子,我來看看你,前兩天這事真不好意思,那幾個人我挨個訓了一遍,也給他們罰款了,你就多擔待一點兒。」
鄒嬸眨巴著眼睛,一臉的疑惑,小販的攤位被砸是常事,也沒見哪個局長親自給道歉啊?
「妹子,這裡有五萬塊錢,您這看病拿藥的錢都在裡面了,千萬要收下。」
「這……」
鄒嬸想說,我們看病一共才花了五千塊不到啊!
「當然得收下了。」顧海快速抽回那個牛皮紙袋,放到了鄒嬸的枕邊,「這是您該拿的,千萬別和他們客氣。」
「是是是……」局長點頭哈腰的,「把您的攤子給砸了,真不好意思,新街口那邊的店面已經給您收拾好了,房間都是新裝修的,牌匾都裝上了,就叫『鄒嬸小吃』,您看看您什麼時候出院,到時候咱們挑個日子就開張了。」
鄒嬸和做夢似的,這一腳也燙得太值了吧?
白漢旗在旁邊問:「以後有了店面,是不是還得交稅款,保護費啥的?」
「這個你不用管,我們全包了。」
鄒嬸更回不過神來了,看看白漢旗,又看了看站在旁邊的白洛因和顧海,儼然一副鴻運當頭的侷促和不安。
「我怕經營不好啊!」
「不用擔心,前兩個月有人幫忙打理著,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她。至於服務員……」局長看了顧海一眼,「暫時先安排五個,等以後生意好了,咱們再找。」
「足夠了足夠了。」
鄒嬸興奮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雙手在下面反覆攥拳頭、鬆開。以前那個小攤子都是她一個人忙,再苦再累都得扛著,孩子要上學,一家人得生存,根本請不起人,恨不得自己長個三頭六臂,每天忙完了腰都直不起來了。
局長又和顧海寒暄了幾句,才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
局長走了之後,鄒嬸迫不及待地打開牛皮紙袋,看了一眼之後驚了。
「真的是錢,沒有一張白紙。」
白洛因哭笑不得,「嬸兒,人家不是說了五萬塊錢麼?」
「我這不是不敢相信麼?」鄒嬸不住地感慨,「這五萬塊錢也來的太容易了吧?我這忙了一年也賺不了這麼多錢啊!你說,我這白撿了一個大便宜,會不會遭報應啊?」
顧海在一旁樂呵呵的,「嬸兒,這本來就是您該得的,他們那屬於暴力執法,誤傷民眾,沒追究他們的刑事責任就算好的了。這錢您拿得妥妥的,甭和他們客氣。」
鄒嬸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本來昨天還經受著煉獄般的折磨,攤子被砸了,看病拿不出錢來,孩子還得上學,急得腦瓜仁兒都快爆炸了……沒想到今兒就什麼都解決了,而且還因禍得福,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了。
回去之後,兩個人坐在房頂上,靜靜地聽著院子裡的犬吠聲。深秋的落葉已經把周圍的瓦片遮蓋住了,眼睛所到之處都是蕭索的秋意,沉靜、婉約、淡淡的哀愁……
「鄒嬸的事謝謝你了。」白洛因有些不自然地開口。
顧海朝白洛因的腦門拍了一下,「傻不傻啊你?那也是我嬸兒。」
白洛因沉默了半晌,朝顧海問:「你怎麼不回家?」
「和我爸吵架了,不想回去。」
「那你就一直在這住下去吧。」
顧海心裡一驚,看向白洛因的眼神裡帶著濃濃的深情和感動。
「我們家雖然破了點兒,但都是真心實意待你的,自從你來了,我爸做飯都比以前細緻了。我看得出來,他挺喜歡你的,我奶奶更喜歡你……」
「那你呢?」顧海突然就冒出來一句。
白洛因被問得一愣。
顧海仔細地觀察白洛因的表情,他發現,自己不經意問出的一句話,結果到頭來竟然這麼緊張地想知道結果。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怎麼比表白的時候還強烈呢?
「你說呢?」白洛因反問了一句。
顧海一把摟住白洛因,臭不要臉地把自己的臉貼了上去,胡茬抵著胡茬,一股青春的騷動從骨子裡慢慢衍生。
「我覺得你挺稀罕我的。」
白洛因笑得特無奈。
顧海感覺到白洛因唇邊肌肉的抽動,心裡覺得特別滿足,溫熱的面頰抵消了秋日的寒意,顧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卻感覺身體和內心一樣的火熱。有一種感覺,詭異地從心底漫出,像是春草破土,嫩枝發芽,有一點兒悸動,有一點兒不安,麻麻癢癢的,卻又酥骨地舒服,舒服得人忘卻了時間的流動……
「白洛因。」
「嗯?」白洛因轉過頭,和顧海不足一寸的距離,幾乎是鼻尖頂著鼻尖了。
「你說……我怎麼這麼喜歡你呢?」
院子裡的藏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嗷嗷叫了幾聲,淹沒了顧海的胡言亂語。
「你說什麼?」白洛因大聲問了一句。
「沒什麼。」
顧海把頭轉了一個方向,假裝看著鄰居家的房簷。
白洛因沒再問。
顧海卻在心裡回了句,我他媽的喜歡你,喜歡得自己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