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顧是在四年前認識的,那是我人生中最艱苦的一段時光,全國各地到處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後來我到了廈門,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做前台服務,老顧來廈門出差,入住的酒店恰好是我們那兒。見到老顧第一眼,我就被他那種氣勢給征服了,我覺得我命中的男人就該是這樣的,霸氣、威武,高高在上……」
姜圓說著說著,彷彿回到了那段瘋狂的時光,眼睛裡流光溢彩。
「後來我費盡心思和老顧套近乎,他一直都對我避而遠之,我打聽到他已經有了妻子,但是我仍舊不放棄。我甚至冒著生命危險闖入軍事基地,差點兒被一群兵蛋子給糟踐了,流言就是從那會兒傳出來的。後來老顧的夫人找過我,和我聊了一會兒,她是個很有教養的女人,沒罵我也沒諷刺我,就是平心靜氣地告訴我嫁給一個軍人的艱難,說實話我挺佩服她的,但是更嫉妒她,嫉妒她身上所有的那種貴氣和風範。
我消停了一段時間,已經準備放棄了,結果不久後老顧居然主動聯繫了我,告訴我他的夫人去世了。我覺得這對我而言是一種機會,我在老顧最消沉的時候一直想方設法安慰他,就這樣聯繫了兩年,到了去年的時候,我才得到了老顧的認可。」
白洛因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姜圓那張幸福的面孔。
「也就是說在顧夫人去世前,顧威霆沒有表現出對你的任何好感?」
姜圓歎了口氣,「那會兒我覺得他對我是有好感的,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為什麼?」
「得不到的和失去的永遠是最好的,一直到現在,我始終覺得老顧愛的人是他的夫人,我不過是他寂寞時候的一個消遣品。你知道麼?老顧每次回家,第一眼看的永遠都是屋子裡的東西,而不是我。他在向別人說起自己的夫人時,眼睛裡的感情是深厚和濃重的,在別人面前說起我時,眼神是膚淺和輕佻的。也許這就是喜歡和愛的區別,喜歡是心頭一熱,愛是心頭一痛。」
其實,白洛因對顧威霆是否愛姜圓一點兒都不關心,他關心的是顧威霆對妻子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這種深厚是為何顧海從未體會出來。
是顧海的粗心大意還是姜圓的感覺錯位?
「你不會懷疑我說的話是假的吧?」姜圓一下看出了白洛因心頭所想。
白洛因沉默。
「你覺得我有說假話的必要麼?故意把自己說得可憐,博取你的同情心?還是故意把自己說得無辜,撇清老顧前妻的死和我的關係?」
白洛因絲毫沒有因為姜圓的直率和坦蕩減輕自己說話的口氣。
「關於顧海母親的死,你瞭解多少?」
姜圓很直白地告訴白洛因,「我什麼都不知道,也從未想去瞭解。如果我說,我是在老顧前妻死後,才慢慢接近他的,你相信麼?」
白洛因想從姜圓的話裡尋找漏洞,但是一無所獲。
姜圓的臉變得有些蒼白,「洛因,我貪婪但我並不卑鄙,何況在那個時候,我沒有卑鄙的資本。我連軍區大院都進不去,你覺得我有本事去傷害一個重兵護衛的軍嫂麼?姑且不論她這個少將夫人的身份,光是她個人的身家背景,十個我加起來都抗衡不了。」
白洛因站起身,朝樓上走去。
這是白洛因第一次看到顧夫人房間的全景,上次顧海開門進去的時候,他只瞥到了一角。和他想像中的逝者房間不太一樣,沒有擺大幅照片和鮮花,也沒有任何祭祀的氛圍,好像就是一個普通人的臥室。甚至連梳妝台上的護膚品和化妝品都還在,只不過瓶口已經泛黃了,白洛因拿起來看了看,日期是三年前的了。
不知道在這三年的時間裡,顧海有多少次走進這個房間,又有多少次像他一樣,拿著這些東西在端詳。
屋子裡的一切擺設和裝飾品都是高貴素雅的,飄著一股淡淡的馨香之氣,白洛因就是不看顧夫人的照片,都能想像到這是怎樣一個女子,坐在梳妝台前,渾身上下散發著大家閨秀的氣質和知書達禮的品質。
書櫃上方擺放著一個相框,相框裡的照片就是白洛因在顧海相冊裡看到的那張,顧夫人抱著年幼的顧海,笑得一臉幸福。
白洛因把相框放回去的時候,突然一個東西掉到了他的腳邊。
撿起來一看,是一條項鏈,很細的項鏈,中間鑲嵌著一顆璀璨奪目的鑽石。
本來在顧夫人的房間裡發現首飾並不是什麼新奇事,像她這種女人,珠寶首飾可以裝滿一箱子,但就是這條不起眼的項鏈,突然引起了白洛因的注意。
因為它與顧夫人的品味太不符合了,白洛因仔細觀察了一下顧夫人的首飾,基本都是做工精巧、古樸典雅的風格,這條過於奢華張揚,尤其是中間的紅鑽石,鑽石中的珍稀品,一克拉上百萬元美元。
顧夫人怎麼會有這樣一條項鏈?
而且沒有放在錦盒裡,沒有小心翼翼地收藏,就這麼撇在書櫃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白洛因拿著這條項鏈走了出去,正巧姜圓站在外面,手裡拿著搌布。
「你還進去麼?不進去的話我去裡面打掃衛生了。」
白洛因搖搖頭,站在門口往裡看,發現姜圓正細緻地擦拭著梳妝台的每個角落。
「這是你的項鏈麼?」白洛因突然開口問。
姜圓看了兩眼,說道:「不是我的,是她的。」
白洛因拿著項鏈要走,姜圓追了上去,「你要把她的東西拿走?你和顧海打招呼了麼?他每次回來,都要檢查一遍他母親的遺物,別說東西丟了,就是東西換一個位置,他都會發脾氣的。」
「放心吧,我很快就會還回來的。」
白洛因走出別墅的那一刻突然想到,既然姜圓每次打掃顧夫人的房間,都把她的東西完好無損地放回原位,那就證明這條項鏈一開始就被撇在那裡唄?
有點兒想不通為什麼顧夫人會把那麼珍貴的東西隨便撇在書櫃裡,以她的性格,就算不喜歡這枚首飾,也會妥善地保存起來吧?
晚上是在白洛因家裡吃的,回去的路上,白洛因把口袋裡的項鏈拿了出來,放在顧海的眼前晃了晃。
兩個人正巧路過一個大型商場,門口亮如白晝,鑽石在燈光的照耀下,更加亮眼奪目。
顧海突然站住了,眼神凝滯了片刻,拿過項鏈放在手上端詳。
白洛因仔細觀察著顧海的反應,心裡有些緊張。
下一刻,顧海突然一樂。
「送我的?」
白洛因猛地頓住,頭皮發麻。
顧海用手擰了白洛因的臉頰一下,戲謔道:「這是獎勵我每天把你伺候得那麼舒服麼?」
顧海不認識這條項鏈!他竟然不認識?!他不是對顧夫人的所有遺物都熟記在心麼?白洛因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海,看著他眉眼間的輕鬆和愉悅,心裡陣陣發涼。
「不是送你的,是我剛才在路上撿的。」
白洛因說著又拿了回來。
「哪那麼好撿啊?你再給我撿一個。」顧海打趣道,「你就承認了吧,想送我禮物還不好意思。」
白洛因死死攥著那串項鏈不撒手,又快走幾步,離開商場門口那片明亮區,悶頭步入黑暗,他怕顧海看出項鏈的材質。
第二天,白洛因去了部隊。
「你找誰?」門衛處的士兵一張冷-峻的面孔。
「找顧威霆。」
士兵一副驚訝的表情,「找顧首長?你……你是誰?」
為了讓自己成功進去,白洛因只好硬著頭皮說:「我是他兒子。」
「他兒子?」士兵嗤笑一聲,「他兒子長什麼樣兒我還不知道麼?膽兒夠肥的,還敢冒充顧首長的兒子?」
白洛因表情鎮定,「我說是就是。」
「嘿!小子你夠能耐的!冒充首長家屬,還敢跟我犯橫,不想活了吧?」說著把槍口抵在白洛因的胸口,一臉威懾的表情。
門衛處裡面還坐著一個士兵,這會兒正悶頭吃飯,聽到外面的動靜,抬起頭瞅了一眼,嚼東西的動作停了停,趕緊把腦袋伸出窗外。
「嘿,我說,小冬子,把人放進去吧。」
被喚作小冬子的士兵把槍放下來,朝窗口的士兵問:「他誰啊?」
「首長的兒子啊!」
「首長的兒子不是顧海麼?」
「咳咳……他是首長的二兒子。」
這位士兵故意把「二」字咬得很重,還朝小冬子擠眉弄眼的,小冬子一臉會意的笑容,腳往旁邊一撤,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白洛因刻意迴避了他笑容裡的嘲諷,既然打算獨自前來,就已經做好了吃白眼的準備。
經過重重困難和阻撓,白洛因終於見到了顧威霆。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顧威霆打算讓白洛因和自己一同去吃晚飯。
白洛因拒絕了,從包裡拿出那條項鏈,放到顧威霆面前。
顧威霆看了看那條項鏈,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什麼意思?」
白洛因反問,「您不覺得很眼熟麼?」
既然是顧夫人的首飾,她必然戴過,亦或是拿出來過,即便這兩樣都沒有,在她去世後,家人替她整理遺物的時候,也應該見過這條項鏈,不可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然而,顧威霆的反應再一次震驚了白洛因。
「我沒見過。」
顧威霆很明確地告訴白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