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朗的一陣笑聲過後,白漢旗發現,整個包廂內,只有自個的嘴角是往上翹的,剩下的仨人全是一副零下二十度的面孔對著他。本來鄒嬸是想配合著白漢旗擠出一個笑容的,結果觸到對面投射過來的兩道懾人的視線,嘴角瞬間就不聽使喚了。
最後,還是姜圓先反應過來,劈頭蓋臉對著白漢旗一頓數落。
「白漢旗,你今天帶腦子來沒?孩子出了這麼嚴重的問題,你竟然能笑得出來!!我是該說你宅心仁厚,還是該說你傻啊?咱兒子不是早戀,也不是欺騙了人家小姑娘,他是性取向出現了問題,這是嚴重的心理扭曲你懂不懂?」
面對姜圓的數落,白漢旗表現得異常淡定。
「咱兒子為什麼不喜歡女人,我想你也應該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姜圓氣得雙目赤紅,指著白漢旗質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顧威霆突然一拍桌子,怒道:「都別吵了!」
顧威霆發話,誰也不敢出聲了。
「白老弟,我明確告訴你,我是不可能同意他倆在一起的!所以,今兒我找你們二位來是解決問題的,無論你承認與否,這事都已經發生了。對與不對,你我心裡都有一桿秤。」
姜圓抽出紙巾擦眼淚,表情看起來比誰都要傷心。
飯菜端上了桌,誰也沒有動筷,四個人集體沉默。
顧威霆端起酒杯,在白漢旗的面前晃了晃。
「白老弟,希望這杯酒下肚,你能想出一個具體的解決辦法。」
兩個人一碰杯,雙雙一飲而盡。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白漢旗一杯酒下肚之後,面頰泛紅,眸中暈上幾抹神采。
「關於這個問題,我的主張就是無為而治。」
顧威霆,「……」
姜圓的眼淚已經干了,直直地盯著鄒嬸看。
「因子不是說你就相當於他的親媽麼?我想聽聽,你這個所謂的親媽是怎麼想的……」
鄒嬸心裡一緊,下意識地看了白漢旗一眼,然後把目光移向姜圓,笑容裡透著幾分尷尬。
「其實今兒我就來旁聽的。」
姜圓差點兒背過氣去。
顧威霆算是明白了,今兒他請的人不是同胞、不是戰友,而是徹徹底底的反動派!怪不得倆兒子的關係能得到如此迅猛的發展,原來有這麼兩個助紂為虐的惡人!!
「你們怎麼教育兒子我不管,但是我的兒子我必須要管!」
說完這句話,顧威霆陰沉著臉走出了包廂,姜圓拿起自己的包,狠狠地瞪了對面兩個人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
週末,顧海起了個大早,認真地洗漱完畢,弄了個瀟灑的髮型,換好衣服,走到床邊,看著沉睡中的白洛因,輕聲說道:「因子,我去買早飯了,回來的時候你必須已經穿好衣服了啊!」
白洛因又把腦袋扎進了被子裡。
顧海就在白洛因的耳朵上親了一口,「我走了。」
模模糊糊的聲音逐漸遠去,等到白洛因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大亮,熟悉的飯香味兒沒有從廚房飄出來,健碩挺拔的身影也沒在視線內遊蕩。
白洛因找了顧海一個上午,所有能打的電話都打過了,全都沒有顧海的消息。
心一急跑到了白漢旗的單位。
「大海是不是被他爸找去了?前兩天他爸找我們兩口子談過話,聽他那意思,還是不同意你倆在一起」
白洛因扭頭便要走,卻被白漢旗拽住了。
「你可別冒冒失失地去找顧海他爸,部隊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萬一你惹了誰,打你一頓或者殺了你都不用坐牢的。」
白洛因按住白漢旗的手寬慰道:「沒事的,有我媽在,他們不敢對我咋樣。」
說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白漢旗的辦公室。
白漢旗歎了口氣,這孩子,算是徹底回不了頭了!
看到顧海,顧威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入伍。」
顧海對顧威霆態度的突變表示不解,才升溫了沒幾天的父子關係,因為顧威霆的這個做法陡轉直下。不過顧威霆已經不在乎了,反正顧海也沒把這段感情放在心裡,即便自己對他好,也被他拿來作為牽制自己的工具。
「您死了這條心吧,我一早就說過,我是不可能入伍的。」
顧威霆的臉色越發陰沉,說話也是毫不留情面。
「要麼入伍,要麼分手,你自己選一個。」
顧海目光犀利,「我的人生,從不需要別人設置選項。」
「呵呵……」顧威霆冷笑兩聲,「那就讓我看看,你有多大決心!你不是不畏艱難地挖了一條地道麼?從今以後,你就待在那,想不通就永遠別出來!」
短短幾個小時,顧海就從溫暖的小臥室墮入陰暗的地道。
當初為了盡早完工,沒有把地道挖得很寬敞,僅僅一人彎腰能夠通過。所以待在地道裡,人是不能站起來的,只能坐著或者躺著,如果想活動,那就只有爬行。
顧海閉著眼睛,想像著地道的那一頭就是白洛因的房間,他趴在床上,一副傲嬌彆扭的小模樣等著自己。他把每一刻都想像成天黑前的一分鐘,只要能順利通過這條地道,他就能到達白洛因的房間,陪著他一起入睡。
「首長。」孫警衛站在門口,遲疑著不敢進來。
顧威霆假裝看報紙,其實一個字都沒入眼。
「進來吧。」
孫警衛沉鬱著一張臉走了進去。
顧威霆對著報紙淡淡說道:「有事直說。」
「把孩子拉上來吧,晚上溫度太低了,地道裡又濕又潮,在裡面待一宿太受罪了。真要凍出個好歹來,心疼的還不是您麼?」
顧威霆很久才回話,「還有別的事麼?」
孫警衛沒說話。
「沒事你就早點休息吧。」顧威霆語氣淡淡的。
孫警衛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顧威霆瞥了他一眼,「怎麼還不走?」
孫警衛抬起沉重的雙腳,緩緩地朝門口走去。
顧威霆對著他的背影說了一句,「以後不用再來這兒匯報他的情況了,地道口就在我的房間裡,他就算是死在裡面,也用不著你把他拉上來。」
孫警衛的腳步停了停,還是推門走了出去。
顧威霆放下報紙,眼睛朝地板瞧了兩眼,十多個小時了,顧海已經在裡面不吃不喝待了十多個小時了。從沒聽到他叫喚一聲,哪怕是哼一聲都沒有,他就那麼死倔著脾氣,默默地和自己對抗。
孫警衛偷偷掀開地板,朝地道裡塞了一床被子下去。
事實上中午和傍晚的時候,他都有往裡面塞吃的,就是不知道顧海有沒有吃。
白洛因來了電話,說他就在軍區大院的門口,被人攔著不讓進。
孫警衛好言相勸,「因子,回去吧,小海沒事,他就在首長的房間睡覺呢。首長過兩天要出去執行任務,這一走就是兩個月,他想在臨走前好好陪陪兒子。」
白洛因還想說什麼,孫警衛已經把電話掛了。
半夜,孫警衛翻來覆去睡不著,也難怪,誰床底下躺著一個人能睡得踏實啊!
走出屋外,發現顧威霆的房間也是亮著燈的,心裡不由得感慨,說到底是自個的兒子啊,在下面這麼凍著,他能睡得著麼?
一邊抽煙一邊溜躂,溜躂著溜躂著就溜躂到了門口,結果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洛因還站在門口沒有走,像是一個站崗的哨兵,只是衣服略顯得單薄。
孫警衛趕忙走了過去。
「孩子,你怎麼還沒回家呢?」
白洛因聲音都有些沙啞了,「我等顧海呢。」
孫警衛神色一變,看不出是憤怒還是著急。
「我不是和你說了麼?首長想讓小海陪他待兩天,你就乖乖在家等吧,跑這來幹什麼?」說著,走出去把衣服披在了白洛因身上。
白洛因又把衣服給孫警衛塞了回去,「孫叔,您覺得這話能騙得過我麼?」
孫警衛一時語塞,神情中透著幾分無奈。
「就算小海被首長關起來了,你也不至於一直站在這傻等吧?你這樣能起到什麼作用呢?萬一首長出來了,發現你在門口,肯定會更生氣的。聽叔話,趕緊回去吧,你要真有什麼事,等明兒早上再過來說。」
孫警衛這麼一說,白洛因真的轉身走了。
孫警衛這一口氣還沒鬆下來,就看到白洛因找了一個陰暗的角落,顧自蹲在那兒,就再也不動彈了。
「哎……」
孫警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兩個孩子,可真讓人發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