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部隊沒有什麼事,顧威霆比較清閒,這天他突然來了興致,打算再去白洛因和顧海的小淫窩觀光遊覽一番。
推開門,房間裡透著一股沉悶的味道,大概是很久沒有開窗戶的緣故。顧威霆將窗戶打開,外面一條繁華的商業街,車輛人群川流不息。他彷彿看到一輛車正在駛入小區,車上走下來兩個人,心臟驟然一縮,再定睛一看,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陽台養了幾盆花,如今大半都枯萎了,噴壺扔在外邊,一凍一化已經走了形。廚房餐具一應俱全,作料分門別類地放在作料盒裡,放鹽的那個作料盒是開著的,鹽已經成塊狀了,一把小勺子靜靜地躺在裡面。顧威霆想像不到顧海那雙大手捏起這麼一把小勺子會是什麼模樣,更無法想像他能安靜地站在這裡做一件極其繁瑣的小事。
綠色的蔬菜早已成了枯葉,軟塌塌地搭在菜籃子周邊;土豆早就發霉了,上面斑點遍佈;茄子蔫得只剩下手指粗細;只有一個洋蔥還是好的,結果拿起來發現挨著籃子底下的部分已經爛成泥了打開冰箱,裡面各種熟食、飲料、醬菜……塞得滿滿的,卻碼得很整齊。
也許被帶走之前,他們還想做一頓豐富的午餐,可惜沒來得及。
所幸兩個衛生間都很乾淨,馬桶套是臨走前新換的,浴缸每次用過都會刷乾淨,洗漱台上面擺著一個掉了毛的禿鴨子,本來鴨子是毛茸茸的,結果某人手欠全給薅了。擱物架上擺放著兩個人的洗漱用品,一瓶洗面奶幾乎是滿的,一瓶卻見了底,可見他們倆人的護膚品是混著用的,不分你我顧威霆拿起一個刷牙杯仔細端詳著,上面印著顧海的大頭貼,杯子上的顧海嘟著嘴,一副欠扁的表情;另一杯子上印著白洛因的照片,也是同樣的表情。顧威霆將兩個刷牙杯對在一起,果然兩張嘟著的嘴親到一起了。
真不想承認這倆二貨是自個兒子!
臥室一看就是收拾過的,比他上次來的時候整齊多了,只有厚厚的一床被子,長長的一個枕頭,光是看床上用品的擺放,就能猜到倆人平時是怎麼睡的。
打開左邊的床頭櫃,一箱子的套套,什麼顏色都有;打開右邊的櫃子,一箱子的潤滑油,什麼口味的都有。
顧威霆坐在床上,幽幽地看著這間溫馨的小屋,心裡什麼滋味都嘗遍了。
來到西藏已經第九天了,倆人大部分時間都在東奔西走,流竄於各個風景勝地,偶爾累了也會逛逛小街,領略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
顧洋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倆人正坐在牛皮船上欣賞羊卓雍錯的湖光山色之美。
今天湖上風很大,張開嘴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喂?」
除了風聲,顧洋什麼都沒聽到。
顧海也是盡全力大聲喊,「哥,有事麼?」
「你爸答應不干涉你倆了,趕緊回來吧。」
「什麼?你說什麼?」
顧洋懶得重複一遍,就把電話掛了。
白洛因把半張臉藏在領口下面,等顧海放下手機,忍不住問了句,「什麼事啊?」
「不知道,我就聽見我爸怎麼怎麼滴了……」顧海把手機插進衣兜,滿不在乎地說了句,「管他呢,追來就追來唄……師傅,再往前劃劃!」
結果,兩天之後顧洋又來了電話。
「到北京沒?」
顧海睡得迷迷糊糊的,「什麼到北京沒?」
「別告訴我你們還沒出發呢。」
「出發,出發去哪?」
顧洋的語氣裡透著絲絲涼氣,「你們現在在哪呢?」
「西藏啊!」
顧海打了個哈欠坐起身。
「給你三天時間,收拾收拾,馬上坐飛機回北京。」
顧海困頓的神經瞬間清醒過來,「回北京?回北京幹嘛?」
「敢情我前兩天那個電話白打了,你什麼都沒聽見是吧?」
「你打電話那會兒我正在湖上,那天風大,水鳥還在四周叫喚,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顧洋冷哼一聲,「你倒是活得挺逍遙。」
白洛因還沒睡醒,顧海的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懶懶開口問道,「到底什麼事啊?」
「你爸已經同意不干涉你們倆了,他給了五天時間,務必要見到人。現在你們已經耽誤了兩天,還有三天時間,趁早動身。」
顧海冷笑一聲,「給我下套呢?你丫就甭安好心!」
「誰給你下套呢,少廢話,趕緊回來。」
顧海在白洛因身上滑動的手募的停下,臉上的表情終於回歸正色。
「你說的是真的?」
顧洋哼笑,「涮你這種智商的人有勁麼?」
顧海忘了自己的手還在白洛因的小腹上,一激動狠狠揪了一把,白洛因吃痛醒來,正欲爆發,顧海趕忙把手伸到白洛因的頭髮上順了幾下,白洛因很快又睡了過去。
等白洛因再次醒來的時候,顧海正愁眉苦臉地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怎麼了?」白洛因恍恍惚惚聽到顧海早上和誰通了電話。
顧海歎了口氣,「我爸已經不干涉咱倆了。」
白洛因倒是表現得挺鎮定的,他緩緩地坐起身,幽幽地瞟了顧海一眼。
「那你還發什麼愁?」
「不知道。」顧海目光渙散,就是覺得挺沒勁的。」
「……神經病。」
白洛因穿好衣服從床上下來,去了洗手間,正刷牙的時候,滿口泡沫就走出來了,看著顧海說:「其實我也有點兒不想回去,嘿嘿……」
顧海走到衛生間門口,身體慵懶地倚在門框上,目光中透著點點邪光。
「要不咱再在這待幾天?」
「得了吧。」白洛因漱口,「你不想回家了?」
顧海揚了揚唇角,甩下一句「矛盾」,就沒精打采地走回去了。等白洛因出來的時候,顧海仰躺在大床上,一副無病呻的姿態,白洛因也躺了上去,兩個難兄難弟裝模作樣地哀嚎了幾聲。突然一躍而起,興沖沖地開始收拾東西。
回家了,終於可以回家了!!
外邊風景再美,終究不屬於自己。
儘管白洛因和顧海快馬加鞭地往回趕,可回到家的時候也已經是四月底了,白漢旗聽說白洛因要回來,每天站在門口盼,盼得脖子都快成長頸鹿了,才把他兒子盼來。
於是,倆人各回各家。
為了早點兒看到白洛因,鄒嬸今兒都沒去店裡,早早地買好菜擱廚房備著,然後就開始在門口晃悠。一直晃悠到下午兩點,才看到白洛因的身影,眼淚不受控地掉下來。
「孩子,在外邊沒少受罪吧?瞧瞧這小臉曬的,焦黑焦黑的……」
白洛因實在不好意思當著親人的面說自個是旅遊曬黑的。
「快點兒去看看你爺爺奶奶吧,你奶奶大年三十沒瞧見你,整整哭了一宿,以為你出啥事了,我們怎麼勸也不聽。」
白洛因心一沉,趕緊朝爺爺奶奶的房間走去。
白奶奶剛一瞧見白洛因,當即哭了出來,哭得像個小孩似的,一邊哭一邊說:「奶奶還以為你沒了呢……」
白洛因哭笑不得,趕忙去哄,「奶奶,我這不好好的麼?我春節那段時間去外地參加活動了,一個特重要的活動,學校組織的,不去就不讓考大學了。」
白奶奶又問:「你都不想奶奶?」
白洛因心一酸,拽著白奶奶的手說:「想啊,天天都想。」
白奶奶就像沒聽見一樣,還是一個勁地問,一遍又一遍,「你都不想奶奶?……你都不想奶奶?……你都不想奶奶?……」
這幾個字,白奶奶說得特別清楚,不知道在腦子裡反反覆覆轉過多少次了。
白洛因眼圈紅了,起身去拿毛巾,回來給白奶奶擦臉。
白爺爺的腦血栓後遺症越來越明顯了,這會兒瞧見白洛因,只知道咧著嘴笑,已經不會說什麼了。
顧海的車剛開進小區就看到顧洋了,顧洋就站在單元門口,顧海坐在車裡就開始朝顧洋笑,顧洋則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顧海下車,走到顧洋身邊。
「你怎麼曬成這副德行?」
顧海露齒一笑,「這膚色多陽光。」
顧洋冷笑,「你的牙真白。」
倆人並肩走進電梯,電梯徐徐上升,顧洋瞟了顧海一眼,顧海回看了一眼,哥倆的目光碰上,還有點兒水火不容的感覺,大概是想起顧村長和窩囊廢了。
到了家門口,顧洋才開口。
「你爸就在裡面。」
顧海的腳步頓了頓,提防的目光看著顧洋。
「怎麼?都到家門口了還怕是個圈套啊?你那些膽兒都哪去了?」
顧海冷哼了一聲,大步走了進去。
顧威霆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看到久盼歸來的兒子,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
「爸。」顧海淡淡地叫了一句。
顧威霆沒應,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不願意搭理顧海。
顧海提著自個的包走進臥室,把東西放下,簡單地換了一件衣服,出來接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全喝下去了。
「我說不干涉你們,不代表我支持你倆,想讓我認可,下輩子吧。」
顧海心裡暗暗道,我不用你認可,你只要別搗亂就成。想是這麼想,可顧海還是禮貌地回了句,「謝謝爸的體諒。」
聽到這句話,顧威霆的臉色才稍稍好轉,他看了顧海一眼,其實從顧海進來到現在,他一直暗暗觀察顧海,只是沒有正式地將目光投過去。顧海要感謝自己去西藏的這段旅程,因為有了它,顧威霆才相信顧海在外邊真的風餐露宿,沒過什麼好日子。如果讓顧威霆知道顧海這段時間一直在外度蜜月,估計一氣之下會把他發配邊疆。
「我問你,你對自個讀大學的事情是怎麼打算的?」
「沒打算。」顧海實話實說。
顧洋在不遠處看了顧海一眼,神色幽暗。
顧威霆眼神表情不快,「沒打算?那你想怎麼著?直接參加高考念大學?就你這個水平,撐死了是個三流大學,你丟得起那個人麼?」
關於這個問題,顧海一點兒都不想和顧威霆交流,他說了顧威霆也不會理解,還不如閉嘴,該幹什麼幹什麼。
「把煙放下!」顧威霆怒喝一聲。
顧海只好把抽出來的煙又塞了回去。
顧威霆伸出一根手指對著顧海,「我給你一個建議,要麼你就乖乖入伍,要麼你就考國防生,如果你留在國內,就這兩種選擇。」
「您能不能別總是對我的人生指手劃腳?」
顧威霆惱了,「我對你已經做到最大限度的放縱了!」
顧海剛要說話,顧洋開口了。
「叔,這事等高考過了再商量吧,先讓小海好好歇兩天。」
顧威霆冷銳的眸子迫視了顧海良久,終於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還停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你櫃子裡的那兩箱東西讓我搬走了!」
直到顧威霆上了電梯,顧海才反應過來,當即咬牙切齒。
「老—淫—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