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大禹都被王治水繞糊塗了,當即暴躁一聲吼。
「滾蛋,愛找誰過找誰過去!爺沒工夫陪你。」
王治水突然露出很受傷的表情,「有你這樣的麼?我連廟會演出的活兒都辭了,今天出場費是平時兩倍呢,為了陪你我多大損失啊!」
宣大禹臉色變了變,沒好氣地反問:「我逼著你辭的麼?」
「不是……」王治水急著抖了抖手裡的袋子,「你看我這元宵都買了,不吃多可惜啊!大過年的瞎跑什麼啊?來來來,進來……」
王治水說著就摟住宣大禹的一條胳膊,宣大禹甩了半天沒甩開,最後被推推搡搡地折騰進屋,沉著臉坐了下來。
「煮元宵去!吃完麻利兒走人!」
王治水痛快應一聲,「得勒!」
晃晃悠悠進廚房,做上一鍋熱水,看到距離水開還有段時間,王治水又回了客廳。
宣大禹正在反反覆覆擺弄著手機,嘗試著撥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王治水隨口問道:「你剛才急匆匆地要去幹嘛?」
「找人。」宣大禹略顯煩躁地說。
王治水問:「找夏警官麼?」
宣大禹神色一滯,反問:「你怎麼知道的?」
王治水哼笑一聲,「你不是一天到晚跟在他屁股後面轉麼?一天不見面就想,兩天不見面就慌,三天不見面就抓狂,四天不見面就炸了廟了!」
宣大禹發現王治水知道的挺多的,忍不住瞇起眼睛審視著他。
「你是不是成天盯著我啊?」
「我還用得著成天盯著你?」王治水哼笑一聲,「就你看他那個眼神,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
「我看他什麼眼神啊?」宣大禹問。
王治水說:「你對他什麼心思,看他就什麼眼神。」
宣大禹點了一顆煙,慢悠悠地抽著,故作一副正經八本的語氣說:「別老用你那基佬的眼光看待任何爺們兒之間的感情,我跟他屬於正常的朋友關係。」
「那樣最好。」王治水說,「本來你倆也不合適。」
吐出口的煙霧迷糊了宣大禹那張略顯不快的臉。
「怎麼不合適?」
「你滿足不了他。」
宣大禹臉上陰雲籠罩。
王治水又說:「他想要的是一把槍,你充其量就是個針管子,也就治治我這種二等殘廢。」
宣大禹猛的一甩煙頭,「我特麼燙死你!」
王治水急忙躲,「不是說正常哥們兒麼?怎麼還急眼了?」
「煮你的元宵去!」
「哎呦,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王治水小跑著溜進廚房,一分鐘後把腦袋探出來,「那個,剛才忘了開火了。」
宣大禹,「……」
煮好的元宵端上桌,兩個人坐在一起吃,宣大禹對這玩意兒不太感冒,王治水就特別愛吃,一個接一個的,眼瞅著大半碗就下去了。
「有那麼好吃麼?」宣大禹無法理解,「甜不唧唧的,吃多了不膩麼?」
「不膩。」王治水說,「我打小就愛吃元宵,那會兒都是我奶奶自個搖元宵,比現在買的這些都好吃。」
宣大禹臉色變了變,想說什麼沒說出口。
王治水又說:「下午一塊出去玩吧。」
「不去。」直截了當。
王治水神色落寞,「那好吧,我自個兒玩。」
「自個有什麼可玩的?」
「自個怎麼就不能玩了?我從小到大都是自己一個人玩。我就不信大街上那麼多人,全是成雙成對的。」
也對……宣大禹自嘲,我不是也自己一個人逛廟會麼?誰沒有個抽瘋、黯然傷神、無病呻吟的時候?
「行,下午我陪你一塊玩。」宣大禹態度急轉,「電影院、會所、俱樂部任你挑,飆車、賭博、把妹任你選,我來買單。」
結果,最後王治水還是把宣大禹帶到了廟會。
正月十五的廟會簡直是人山人海,寸步難行,宣大禹被擠得像孫子一樣。好幾次都想撂挑子走人,結果看到王治水那興致勃勃的模樣又忍了。
「我就納悶了,你一天到晚跟這泡,怎麼還想往這跑?」
王治水說:「我一天到晚在這泡,可我沒逛過啊。我在台上手舞足蹈的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站在底下看熱鬧。我也喝倒彩,我也起哄,我也搶個東西,多爽!」
宣大禹心裡不是滋味,嘴上還不饒人。
「瞧你丫那個窮酸樣兒!」
王治水滿不在意地笑,削尖了腦袋往裡面擠,宣大禹就在外圈站著,看著王治水在裡面吹口哨,捧腹大笑,特沒出息的跟一群孩子搶贈品……
回去的路上,宣大禹丟給王治水一個禮盒。
「什麼啊?」王治水問。
宣大禹說:「送給你了。」
王治水一看是打火機,金格子外觀,上面還鑲著鑽,非常霸氣。裡面還有證書,全球限量發行99只。
宣大禹原本是想送給夏耀的,結果夏耀老這麼東躲西藏,東西就在兜裡捂涼了。既然不打算送了,與其隨便扔在某個地方,還不如讓王治水拿去賣。
「四萬七買的,轉手的時候價格還能往上抬不少。」
宣大禹好心提醒,怕王治水賣的時候讓人坑了。
「你怎麼這麼有錢啊?」王治水再次發出感慨,「你們家到底幹嘛的?」
王治水老這麼問,宣大禹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乾脆直說。
「澳門開賭場的。」
王治水瞪大眼,聽起來好牛逼的樣子。
「那你個夏警官家裡比起來,哪個更有錢?」
宣大禹莫名的哼笑一聲,「他們家是紅色貴族,我們家是政治上的犧牲品,說白了就是永遠翻不了身的沒落家族,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有可比性麼?」
王治水大為震驚,「那為什麼夏警官顯得那麼窮?』
夏耀為了幾張票子翻臉的模樣至今還清晰地印在王治水的腦海裡。
「有些東西不是用錢來衡量的,一個來豪車的『富』見到騎自行車的『貴』,照樣得點頭哈腰。」
王治水嘴角抽了抽,「我寧可點頭哈腰當孫子,我也要開豪車。」
「嗯,你也就這麼點兒追求。」
「嘿嘿……」
夏耀這會兒也在熱鬧的街頭,他和袁縱來哈爾濱看冰燈和雪雕,活動場地密密麻麻都是人,恨不得每個人喘一口熱氣,都能把巨大的冰柱烤化了。
廣播一直在播放著尋人信息,一會兒是誰誰家的孩子找不著媽了,一會兒是誰誰家的爺爺找不著孫子了,一會兒又是兩個姐們走散了,請到哪個點兒匯合……
這種時候,有個袁縱這樣的男人優勢立顯。
人再多也不怕,咱有頂級保鏢隨行,挨不著擠不著蹭不著踩不著。想吃東西不用急,咱有貼身保姆跟著,身高普遍高眾人一頭,掃美食一覽無餘;手臂普遍長眾人十幾公分,交錢拿東西永遠是第一個。
事實證明,袁縱的作用還遠遠不止這些。
過年一般都會有各種傳統的娛樂活動,譬如套圈、摔燈泡、撈金魚之類的。夏耀看中了扎氣球遊戲中的一個抱枕獎品,踮起腳尖在袁縱耳邊輕聲說:「我想要那個大JB抱枕。」
袁縱嘴角甩出一絲笑,「那是蘑菇抱枕。」
「就是JB,你的JB。」夏耀存心調戲袁縱。
袁縱斜幽幽地掃了他一眼,真特麼想爆了你這張小騷嘴。
沒一會兒,兩個人來到射擊氣球的遊戲場地,夏耀朝袁縱一指。
「你來。」
袁縱端起槍。
老闆說:「20個幣可以打10次,中5發可以……」
「啪啪啪啪……」
老闆一句話還沒說完,扭頭一瞧驚愣住,十個氣球眨眼間沒了,都沒瞧見什麼時候爆炸的。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夏耀都領著東西走人了。
路上,夏耀頻頻用抱枕的蘑菇頭兒去戳袁縱屁股中間的那條褲縫,最後被袁縱拎著褲腰帶提了起來。
「你是不是現在就想去廁所?」虎目瞇瞪。
夏耀齜牙,「快放我下來,勒著蛋了。」
「還冒壞不?」
「不了。」
兩個人又去了砸罐子的遊戲場地,十幾個易拉罐摞在一起,遊客可以丟沙包砸罐子。砸掉最上面的一個罐子可以拿最高獎,砸掉中間的兩個罐子可以拿次等獎,如果所有罐子全倒了那就一個獎品也拿不到。
袁縱掃了一眼就發現其中有貓膩,最上面的罐子裡面裝了沙子,最重,最下面的罐子最輕。如果正常施力,砸輕了罐子不動,砸重了全倒,而且前提是必須能砸到。
一連看了十幾個人都空手而歸,夏耀捅了袁縱一下。
「你來。」
袁縱接過沙包,一腕子甩出去,上面的易拉罐光當倒地,甩出兩米遠,裡面的沙子差點兒噴出來。袁縱是什麼腕力?削鐵如泥!砸這點兒易拉罐玩似的。一連幹掉六個最頂層的易拉罐,手裡還有沙包,老闆卻看不下去了。
「那個……我知道您是高手,您看這樣成不?我額外送您一份大禮,您給別人留點兒機會吧。」
夏耀把贏來的小汽車給了旁邊那個一直嚎啕大哭的孩子。
後來兩個人又玩了一些項目,勝利品多得幾乎都拿不下了。
人家是來這贏東西的,夏耀是來這拿東西的。人家是來這碰運氣的,夏耀是讓老闆碰運氣的。真要讓夏爺爺相中了,那就算倒了血霉了,要是夏爺爺不稀罕,那就算走了大運。
有了保鏢保姆加保贏神器,夏耀今兒可算牛逼大發了。
暮色降臨,公園裡的冰燈全亮了。
之前一直看不出形狀的冰雕在五彩繽紛的燈光點綴下終於顯露出了各種各樣的造型,流光溢彩,璀璨奪目,感覺整個人彷彿徜徉在曼妙的冰雪世界裡。明明周圍都是人,卻好像只有兩個,明明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音,卻又無比寧靜和諧。
若干年後夏耀想起這一幕,感覺像是做夢似的。
他竟然和一個半年前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男人,在一個有著異域情調的冰雕建築裡吃著烤串,看著煙花,說著親密無間的大粗話……
「美女,能給我們拍張照麼?」夏耀攔住一個路人。
女孩扭頭看到夏耀,特別想說:你拍的照片能給我一張麼?
夏耀走到袁縱身邊,微微蹲下身,拍著後背說:「上來!」
「幹什麼?」
夏耀說:「我要背著你照。」
袁縱沒動,吝輩子沒讓人背過了。
「快點兒,上來啊!」
夏耀一個勁的催,袁縱實在拗不過,就攀上了夏耀的背。
卡嚓一聲。
抱了一天大腿的男人,臨走前自欺欺人地留了一張特別爺們兒的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