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耀睡著的這段時間,袁縱給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換了一身乾爽的病號服,又把身體扳正,被子蓋好,全部歸置好了沒一會兒,夏任重就推門進來了。
「兒子,兒子……」
夏任重喚了兩聲沒人應,見夏耀也沒動彈,意識到他可能在睡著。先把東西放好,把衣服隨便掛在一個地方,朝床邊走了過來。
「什麼時候睡的?」小聲問袁縱。
袁縱說:「除了接您的電話,其餘時間一直在睡。」
夏任重起身要去接水,袁縱直接端到他面前。
「您喝水。」
夏任重下了飛機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就急匆匆地趕過來了,這會兒渴礙夠嗆,也來不及跟袁縱寒暄,端起水杯就咕咚咕咚一頓喝。
「要不要再去接點兒?」袁縱問。
夏任重擺擺手,把水杯一撂,發出暢快的喘息聲。
「不用了。」
袁縱發現夏任重的頭髮還是亂糟糟的,大概是走得急被風吹的,可憐天下父母心。
夏任重歇了一會兒緩過來了,這才打量起袁縱來。
「你是……」
袁縱朗聲回道:「我是他朋友。」
夏任重突然意識到什麼,募的睜大眼睛。
「誒,你就是把我兒子從井裡救出來的那個小伙子吧?」
袁縱點了點頭。
「哎呦,恩人啊!這可真是恩人啊!」夏任重激動不已地和袁縱握手,「真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了,我們夏耀積了多少德才能換來你的拚死一救啊!」
袁縱倒挺淡定地說:「沒事,應該的。」
夏任重之前聽說了這件事,現在急忙將目光轉向袁縱的腳,唏噓不已。
「你這腳……」
袁縱又說:「習慣了,對我生活影響不大。」
夏任重歎了口氣,說:「小伙子,你放心吧,你在這住院的醫藥費叔叔全包了,另外還會給你一筆補償金,算是對你這雙腳的彌補吧。」
「不用了,醫藥費已經結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我知道你是做生意的,不缺這個錢,這就是我們的一番心意,你別嫌少。」
「不是多少的問題。」
「……」
兩個人聊著聊著,夏母也趕過來了,走到門口腳步一頓,瞧見夏任重正攥著袁縱的手,噓寒問暖,言語關切,好不溫情。
袁縱百般推搡,夏任重便直接站起身,拍著袁縱的肩膀說:「小伙子,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叔一定滿足你!」
夏母「……」
袁縱這邊還沒說話,夏任重就被夏母拽出去了。
夏任重將袖子上的褶皺拍打平整,皺眉看著夏母。
「幹嘛啊你這是?沒看我正跟人家孩子道謝呢麼?」
夏母氣不忿,「我要再不進去,你都把咱兒子賣了!」
「賣了?」
夏母一看到夏任重這副對家事漠不關心、稀里糊塗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耗
「裡面住的那位,就是縱橫特衛的總經理,你兒子的相好,知道了麼?」
夏任重虎軀一震,「你說什麼?就是他?」
夏母那張臉難看到了一定地步,直接跟夏任重說:「去去去,你走吧,忙你自個的事去吧,這不用你操心了。」
「這事也不賴我啊!我提前也沒見過他本人啊!」
夏母說:「不賴你,咱家出什麼事都不賴你,行了吧?」
夏任重這麼久沒回來,顧念妻兒,知道夏母一個人持家很辛苦,不敢和她置氣。只能先好脾氣地安撫她的情緒,再商量解決對策。
夏任重說,「咱欠著人家一份人情……」這事不好辦啊!」
「所以說啊……」夏母眼圈都紅了,「這種氣我真是受夠了!」
「什麼意思?他還仗勢欺人啊?」夏任重問。
夏母歎一口氣,「要真仗勢欺人我就不這麼發愁了,人家厚道著呢!對我、對咱兒子都沒話說。你瞧見沒?他的腳都成那樣了,我不在的時候照樣把咱兒子伺候得順順貼貼。飯他管去端,床鋪他管收拾,連褲衩、襪子都給洗了。
夏任重納悶,「那你還受什麼氣?」
夏母簡直無語了,「我終於知道咱兒子的情商隨誰了!」
「咱兒子情商挺高的。」
「是,因為你比咱兒子情商還低。」
「這話說的……」夏任重說,「我在外打拼那麼多年,腦袋瓜子不夠用,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麼?」
「你混到現在這個位置全仰仗著你爸!」
這種話若是別的男人聽了,一定會自尊心受挫,當眾翻臉,可夏任重聽後依舊面不改色。
「你的意思是我兒子肯定會成材唄?」
夏母「……」
「行了行了,怎麼說著說著說到我身上了?」夏任重好言相勸,「這種事急不來,等他倆病好了,咱好好跟他們談談,感情的事需要溝通。」
「這種事要是溝通就能解決,我還至於整天上火麼?」夏母急得雙手互攥,「問題是咱們現在太被動了!」
夏任重說:「我覺得吧,你要想主動起來,就得先把這份人情還了。」
「怎麼還?先把兒子借他一段時間,等他玩夠本了再還回來?」
「你想哪去了?」夏任重說,「我的意思是咱先想方設法把他腳趾頭醫治好了,你不能對一個殘疾人下狠手啊!」
夏母思忖片刻,不耐煩地擺擺手。
「算了,算了,這事回去再商量不……」說完,老兩口一起走了進去。
看守所內,豹子又被獄警領到了會見室。
這次來看他的人是田嚴琦。
豹子第一眼瞧見田嚴琦,差點兒沒反應過來。
「你怎麼來了?」
田嚴琦冷哼一聲,「我怎麼就不能來?」
說實話,豹子看到田嚴琦這張臉,心裡還有點兒不落忍。
「我還頭一次聽說被害人過來探望嫌疑犯的。」
田嚴琦特別吃力地笑笑,「人生灰暗,悲痛欲絕,過來從你的臉上找點兒樂子。」
「你心裡素質可真好,自個的臉都成這樣了,還有膽量來我這找安慰?」
田嚴琦說:「為什麼不敢?我這張臉再慘,別人掃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你這張臉只要一被人盯上,那就過目不忘了。……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挺光榮啊?覺得我田嚴琦真漢子,大情聖,特別有為愛犧牲、令人仰望的成就感啊?」
田嚴琦沒說什麼,漠然的目光直對著豹子。
豹子哼笑一聲,「田嚴琦啊田嚴琦,我該說你什麼好呢?說你精吧!你整天往傻子堆裡扎,說你傻吧!一般人都對付不了你。你就像飛到人家火鍋裡的一隻蒼蠅,自個把自個當道葷菜,不知道人家有多腩應你!」
田嚴琦「……」
「你說你這麼干圖個什麼?以前你臉沒被燒的時候還有個人樣兒,頂多土了點兒,勉強能當個備胎,現在當備胎開出去都嫌丟人。你說說那些處了十多年的兩口子,其中一個毀容了,倆人還要鬧離婚呢。你這種八字都沒一撇的,還指望用這招套住他?」
田嚴琦,「……」
「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幹嘛?嫌我說話難聽?傷你自尊了?我告訴你,我豹子從來不會玩袁縱那虛情假意的一套!我有啥說啥,你就是沒戲了!甭想著涅槃重生了,你壓根不是鳳凰,充其量是一隻土雞,燒到死也就是一盤菜。」
田嚴琦,「……」
豹子看了一下表,還有五分鐘,見田嚴琦還愣愣地瞧著他,忍不住嗤笑一聲。
「哎,你說你大老遠跑這來,什麼也沒撈著,白挨了一頓罵,叔心裡過意不去啊!這麼著吧,還有幾分鐘時間,有什麼難聽的話儘管招呼,叔絕不還嘴。
田嚴琦終於開口,「我們買下來的那塊地……」
豹子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等著田嚴琦往下說。
「就是挨著你們樓盤的那塊地……」
豹子依舊點頭。
「會修建成一大片私人墓地。」
「……」
豹子的臉色陡轉直下。
田嚴琦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墳-地。」
豹子的臉猙獰得不忍直視。
田嚴琦笑笑,「民政局已經批下來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開工了。我們投資小工程期短、收效快。等你們的客戶搬進來的時候,地下就會有很多人陪著他們了。」
豹子「……」
「時間到了。」獄警在旁邊提醒。
田嚴琦把那張慘不忍睹的臉貼在玻璃上,最後說了一句。
「等你們的樓開盤的時候,我一定會清幾個喇叭班為你們宣傳造勢的。」
爽快一笑,起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