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自那天起,閨蜜團中一直傳說著施瓦辛婷的神力,但真正讓施瓦辛婷同學在全班揚名立腕,還要從那次「掰手腕比賽」算起。
那日也是合該多事:一向都是到外面買零食以應付晚課前的加餐的大河馬,不知怎地,帶了個大蘋果上學,那蘋果就是傳說中的足能槓掉兩顆大牙的「紅富士」,這場掰手腕的風波就是這一個蘋果引發的「血案」。
在90年代中期,本市人民還保留著冬天醃酸菜、囤大蔥以及儲藏蘋果等過冬習慣,多數的單位在入冬以後會把蘋果當福利分給員工,所以大家的飯後水果多數時候是蘋果。那時候比較流行的蘋果品種有什麼紅元帥、黃元帥、國光、紅星等,蛇果是極稀罕而且貴的,佳麗果也是沒見過的,這「紅富士」也是在那個時候比較流行的,傳說是日本進口的,但其實是日本品種跟本地蘋果嫁接而成,最大的特點就是個大、色澤亮麗和堅硬無比。當時的我是一頓吃不了一個紅富士的,我的牙雖然能夠啃動它,但是我的胃消受不了,若吃多了這蘋果,必要吐酸水,其硬度可見一斑。這要是用作舞台下面起哄扔人的凶器,殺傷力絕對要大於西瓜幾倍,得跟椰子和菠蘿一個級別,只比榴蓮稍遜而已。
大河馬那日就是揣了一個好比圓蘿蔔大小的紅富士來上學的,在晚課之前,沖了咖啡,拿出蘋果,打算對付一頓。誰知方塊腦袋在旁邊看見,道:「這麼大一個蘋果,你能吃完麼?」大河馬答道:「確實吃不了,咋?你要啊?那給你一半好了,反正我也吃不了。」方塊腦袋一聽,為了表示革命情誼,立刻把剛買的燻肉大餅揪了一半給了大河馬,打算用半個餅換半個蘋果。大河馬一看,這下最好,多吃了一樣,營養多麼地均衡,於是把蘋果丟給方塊腦袋,說:「你切一半拿走吧,剩下給我。」誰知二人找了半天,不見誰帶著水果刀——上學嘛,懷揣凶器那還了得,刀具這種東西自是稀缺的。於是大河馬說,乾脆,掰開吃吧。
現在想想,這不是說胡話麼,那「紅富士」硬得跟磚頭似的,又渾然一體,不拿銳器先切個縫怎麼掰啊?可是這兩個豬腦,完全被吃食塞住了頭腦,開始不自量力地跟那蘋果較起勁來。先是方塊腦袋上陣,兩手使出擠奶的勁兒,把張方臉憋得跟便秘一般,掰了半天,汗都淌下來了,也沒動得那蘋果半分。一旁觀看的大河馬抹了抹嘴——在方塊腦袋與蘋果戰鬥的時候,大河馬都把他那一半餅趁熱吃了——然後說了一句「放著我來」,就接過了紅纓槍上了戰場。結果,他把河馬牙都塊咬碎了,那蘋果還是巋然不動。
這兩人在那裡如果啞劇一般的掰蘋果表演吸引了不少彪眾的眼光,看他們倆的費勁樣,很多彪眾上手幫忙,誰知那蘋果也像較足了勁一樣,半晌依然故我。
這時,在一旁的施瓦辛婷看不下去了,說了句:「我來試試。」
施瓦辛婷這個人,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論外貌,她長得並不出眾,個子雖然高,但是瘦得像竹竿,絕沒什麼「前凸後翹」可言,自是吸引不了彪眾的目光;論學習,也是不好的,每次上課被叫到發言,必是要瘦臉漲得通紅,吭哧癟肚半天,最後還是啥也說不出;論家世,婷同學家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家裡還有好幾個姐姐,自然也就沒什麼閒錢給她用在穿著打扮追趕時髦上;論個性,她平時也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也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特殊的個性——所以,婷同學在彪眾眼裡,基本就是路人甲乙丙丁,用魚刺的話說,就是「沒把她當個獸」。而且,彪眾們又不知道前不久那彷彿「倒拔垂楊柳」一般的「空手斷鏈鎖」,所以,當婷同學提出要試試掰一下這個無敵堅硬紅富士的時候,彪眾們多是沒當回事的。
只見施瓦辛婷拿起那蘋果看了看,接著先一把拔去了蘋果的梗,然後,施瓦辛婷把蘋果平放在桌子上,擺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嚇了一跳的姿勢,她老人家,把右手四指併攏,拇指收向手心,舉高手臂……這……這難道是手刀?難道施瓦辛婷要用手刀將這蘋果劈開?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眾人瞠目結舌之際,施瓦辛婷以迅雷不及電驢之速朝那蘋果「唰」地劈了下去,然後,就在大家剛想看看那蘋果被劈得如何的時候,施瓦辛婷從桌上把蘋果拿起,兩手拿著,輕輕一掰,那個無敵硬蘋果「喀嚓」一聲,應聲而分成了兩半……施瓦辛婷把蘋果「切」開了以後,一臉無辜地交給了大河馬和方塊腦袋一人一半,旁邊觀看的彪眾們紛紛長大嘴巴,不知說什麼好,那大河馬卻有些臭氧層子要說,只見他大嘴一張,叨咕道:「這不能算她的能耐吧?我們這幫人都掰這麼半天了,那蘋果裡面都酥了,他一接過來就掰開了,這叫量變到質變……」
施瓦辛婷本也不是個好勝的,加上嘴也笨,不太會與人辯論,於是只訕笑而已。這廂壁卻惹惱一人,一番言語,竟釀成一場掰手腕大賽來——此人不是別個,正乃小資女是也。
在閨蜜團的序列裡,小資女跟施瓦辛婷是比較要好的,因為二人曾經同桌過一段時間,而且施瓦辛婷這人,雖然沒什麼才華,跟小資女那風花雪月的架勢相去甚遠,但是向來傻乎乎沒有心機,十分好相處,因此二人一直關係不錯。小資女見大河馬一張大嘴把施瓦辛婷的「功績」全都抹殺了,甚是不快,又知道施瓦辛婷向來嘴笨,再加上前些日子親眼目睹了「手斷鐵鏈」的一幕,對於施瓦辛婷的能耐心裡有數,於是搭言道:「你說不是她掰開的?那有種你跟她比比腕力?你未必能掰過她呢!」大河馬一聽此言,就差哈哈大笑了,大約在他看來,女生就算腕力再大,又怎能敵過男生?於是不知死活地說:「那就試試唄!」
施瓦辛婷雖不是個好勝的人,但也不怕事,於是自己坐到了一張桌子後面,伸出手臂架在桌子上,擺出個掰手腕的架勢來。大河馬一見,也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桌子另一端,伸出胳膊,同時還大聲說:「來看啊!小資女說施瓦辛婷掰腕子比我還厲害!」他這麼一咋呼,邊上立刻聚攏了惟恐天下不亂的一眾豬帥和無聊女,哄笑的聲音傳遍全班,施瓦辛婷立時窘了個大紅臉,只訕笑而已——每當遇到不知怎麼處理的事情,施瓦辛婷就只會窘著訕笑,我們倒是見慣了。
然後,這次看似情勢對施瓦辛婷完全不利的比賽就開始了——為求公平,小資女和方塊腦袋同時在「比賽用桌」旁邊監督二人是否有違規行為,隨著小資女的一聲「開始」,這次比賽就結束了……看官可能會問了,怎麼會一喊開始就結束了?還用問麼,你見過什麼叫「摧枯拉朽」麼?那「始」字話音剛落到桌子上,還沒落到地上,施瓦辛婷已經一個壓腕將大河馬的胳膊壓在了桌子上。
大河馬還不服氣,高叫:「不算!不算!你喊得太突然!我還沒準備好呢!她這是偷襲。」施瓦辛婷還是只傻笑而已,小資女不屑道:「那再給你一次機會好了,重新開始。」於是二人再度擺好架勢,小資女這回先問「都準備好了?」大河馬點頭,然後小資女才喊了「開始」,結果大河馬再度被施瓦辛婷秒殺。
這下大河馬有點掛不住臉了,紫漲了面皮說不出話來,一旁的方塊腦袋嗤著缺口的門牙,笑道:「大河馬,你也太沒名了,叫個女生給收拾了。」大河馬惱羞成怒道:「你有名!你有種!你來試試!」方塊腦袋一聽他這話,不去「應戰」倒像怕了似的,於是坐在了施瓦辛婷對面,駕起胳膊,做出了個挑戰的架勢。施瓦辛婷自是不怕,大大方方地跟他支上了胳膊,小資女一喊「開始」,二人同時發力——事後方塊腦袋提及,當時只覺一股內力綿綿不斷向自己襲來,不知怎麼,竟自招架不住,瞬間敗下陣來。這一下,連方塊腦袋也紫漲了面皮,訕訕地不知說什麼好。
小資女一看這情勢,甚是得意,道:「跟你們說了你們不信,怎麼樣,確實掰不過她吧!哼,告訴你們,就算跟你們倆同時掰,施瓦辛婷也未必輸的!」在一旁觀戰的我一聽這話,有點忐忑,一拉小資女,說,算了吧,還非得分出個勝負啊?可那施瓦辛婷卻依然傻笑而已,絲毫沒有怯陣的意思,彪眾們也在一旁起哄,那大河馬和方塊腦袋頗有些騎虎難下,應戰吧,倆老爺們跟人一個小姑娘掰腕子,就算贏了也沒什麼有臉之處,不應戰的話,更顯得二人沒種了。幾番起哄下來,兩人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了這場比試。
當時只見教室中出現奇觀:兩個身材雖不高但還算壯碩的漢子和一個瘦成竹竿狀的女子對壘,一旁擁著大批看熱鬧的人馬,呼朋引類吆五喝六,不知道還得以為我們班在排演什麼課本劇呢。
於是施瓦辛婷對決大河馬+方塊腦袋的這場比試開始了——這一回倒沒有立時秒殺,這回施瓦辛婷要是把他們倆同時秒殺了,那她就真是魯智深轉世、武二郎投胎了——只見施瓦辛婷左手對抗大河馬,右手與方塊腦袋同掰,小資女一喊「開始」,三人同時發力。那施瓦辛婷的臉上這一回倒有些使上了真力的顏色了,兩條瘦長的手臂繃得緊緊的,而大河馬和方塊腦袋早已七情上面,兩張大臉上都擠成一塊,倒像兩個大紫茄子。突見施瓦辛婷眉心一皺,一咬牙,分明手上加了勁,眼看著大河馬和方塊腦袋的胳膊全都被她掰得向下傾斜起來,這場比試,馬上就要以施瓦辛婷勝利而告終了!誰知那無良的大河馬,眼見著自己要徹頭徹尾地輸了,竟使起詐來,迅速地把另一隻手也加到了正比賽的手上,兩手同時一使勁,掰倒了施瓦辛婷的左手!施瓦辛婷立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一疏忽,右手也鬆懈了,於是也被方塊腦袋趁隙掰倒。
旁邊觀戰的彪眾見此情景,隨著對大河馬的一陣噓聲就四散了,小資女則氣得痛罵:「大河馬!你也太不地道了!你還是爺們不!這還帶玩賴的!」而施瓦辛婷倒真對輸贏無所謂,嘿嘿笑了一陣,甩了甩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自此,「神力無敵施瓦辛婷」的威名為全班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