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十二棋,六棋白,六棋黑,所擲頭,謂之瓊。每人六棋,局分十二道,中間橫一空間為水,放魚兩枚。博時先擲采,後行棋。棋到水處則食魚,食一魚得二籌。此玩法,便是六博。
六博興盛於前朝貴族之中,之後經過多年戰亂之後,玩法一直多有失傳,並且原本規則繁複冗雜,不益於流行。據說前朝有一王子,流落於民間隱姓埋名地生活,這位王子從錦衣玉食到粗茶淡飯,卻也安得其樂,卻唯獨戒不了這六博之癮,可苦於無人可對弈,便改良了玩法,教給了自己的鄰居。鄰居覺得有趣,兩個人一對弈竟能對上一日一夜,後來引來了周圍人的旁觀,卻也能一站數個時辰,看的津津有味。後來這件事就傳開了,不少人學了玩法,也就傳散開去,慢慢地,這六博棋便越來越受歡迎,直到如今,就連七歲小童也能下上一把。
天下坊,九桌奪命賭,最後一桌,便是這——六博!
那一開始備下這九桌連賭的大漢如今也是滿頭大汗,原本知道對方是落霞仙子,才派出這天下坊最厲害的九位掌櫃,可如今落霞仙子還未出手,僅僅派了一個徒弟就已經連過八局,坐在了六博局前。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坐在六博局邊,他穿著一身粗布麻衣,乍看之下跟一個尋常人家的老翁並沒有差別。他瞇起眼睛望向落明軒:「你小子闖過了八局?」
落明軒心想,自己連過八局,整個天下坊都沸騰了,你這老頭坐在這裡大半天,敢情是聾了還是瞎了,心裡這樣想著,神色上也滿是不耐:「你這大爺真是好笑,都在你面前賭了八局了,你還看不到?」
一直在旁邊不言不語的尹落霞忽然輕斥道:「不得無理。」
那老頭聞聲抬起頭,又瞇起眼睛望向尹落霞,望了許久之後嘴角露出幾分猥瑣的笑意:「仙子,還是這麼貌美啊。」
「大掌櫃今年也得八十了,還沒死呢?」尹落霞臉上是溫柔的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是令人心驚。
被叫做大掌櫃的老頭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每天和閻王爺下六博,贏一局就能多活一年,老頭子我掐指一算,還能活二十年。」
「大掌櫃。」那獨眼的大漢走到老頭身邊,垂下頭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大掌櫃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對著面前的桌子揮了揮手:「那,請吧。」
「師父,此人什麼來路?」落明軒見架勢和前面八桌截然不同,急忙問道。
尹落霞笑道:「他不是剛剛說****與閻羅王下棋嗎?他就是被喚做閻羅賭徒的天下坊大掌櫃,葉三。他下六博的日子,比你我的年歲加起來還長,前面八桌的人合起來也賭不過他一個。」
落明軒一愣:「那你哪裡贏得了?」
尹落霞用手用力地敲了一下落明軒的腦袋:「在你說出話之前,你還有幾分機會。你可還記得我交給你過的賭中真意?」
「當你認為自己會贏的時候,你就一定能贏。」落明軒喃喃道。
「去吧。」尹落霞輕輕一推,落明軒就在六博棋局前坐了下來。
「我下六博六十六年了,還未曾輸過。小子,你下過幾年?」葉三幽幽地說道。
落明軒撓了撓頭:「大概六年了。」
「好。同樣是六,也算是投緣,輸了做我的僕從,倒也是合適。」葉三冷笑了一下。
這一下冷笑可把落明軒激怒了:「不過是多活幾年,大爺你也忒是囂張。」
「多活幾年?」葉三依然笑著,「既然你這小子冥頑不靈,我就告訴你,你剛剛的回答錯了。」
「我的回答錯了?」落明軒一愣,「哪裡錯了?」
「你一次六博也沒有下過。」葉三忽然伸手,將面前的一枚棋子立起,「梟!」
兩個人交談間已經對弈了數個回合,六博棋中散子到指定位置就可豎起成梟,梟可吃魚,一條魚得二籌,得了六籌便是贏家!但是下六博這麼多年,落明軒從沒見到可如此快成梟之人。他終於沉下心來認真對弈。
十個回合之後,落明軒的背後已經被汗浸得濕透了。他從沒見過一個人是這樣下六博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的詭異,似乎游離在六博棋的規則邊緣,可偏偏又逼得自己一步步後退,隨時面臨滿盤皆輸的地步。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落明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腦海裡不斷開始迴旋起曾經下六博的畫面。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落明軒終於閉上了眼睛,他的腦海裡畫面飛速旋轉,直到出現了那自己看了千遍萬遍的畫面——兩個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泥偶正對弈著六博棋。是的!仙人攬六箸,對博泰山隅,引他入那仙人之局,最後若是葉三能破出此局,那麼那仙人六博術或許就能解開了,若是葉三破不了,那也就是一局殘局,雖然勝不了,但也不會敗!
落明軒睜開了眼睛,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三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獨眼大漢對著彭欽海低聲道:「大掌櫃從沒有下一局六博下了這麼久,莫非這次是要敗了?」
彭欽海搖頭:「這局從開局沒多久就注定了大掌櫃敗不了,可剛剛這小子的下法突然變了,現在這局勢,似乎大掌櫃敗不了卻也贏不了。」
「殘局?」獨眼大漢皺了皺眉。
「小子,這是誰教你的。」葉三忽然停住了身,嚴肅地說道。
落明軒擦了擦滿頭大汗:「當然是我師父教的。」
「呸,你這師父刁鑽古怪,千術萬變,出千的本事比賭博強多了,你小子這六博一步一步下得踏踏實實,怎麼可能是她教的?」葉三怒道。
落明軒甩手道:「還下不下!」
葉三一掌拍爛了整個棋盤:「不下了!我下六博六十六年,卻贏不了一個下偽六博的人,真是荒唐!」
「偽六博?」落明軒猛地望向尹落霞,「什麼意思?」
尹落霞笑道:「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