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離二十一年十二月十日,青州沐府金錯號往行三蛇島出航第二十九日。微風,天晴,停泊三蛇島。現取金線蛇二百三十六條,取完好蛇膽二百十六顆,蛇毒兩盅。銀線蛇十七條,取完好蛇膽十七顆。鐵琉璃蛇一條,取完好蛇膽一顆。同行者溪南鎮蛇首奎羅,奎拔捕捉鐵琉璃時喪生,蕭瑟、雷無桀、唐蓮、司空千落借船東行,七日後歸。筆者:青州沐府金言掌櫃,田莫之。」田莫之坐在星光之下,默默地寫完了海事錄,將它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匣中。
沐春風在他身旁坐了下來:「田掌櫃,你說蕭瑟他們現在到蓬萊島了嗎?」
「公子說笑了,我又沒去過,怎知道那蓬萊島是否真的存在?」田莫之搖頭。
「希望他們可以活著回來。」沐春風喃喃道。
「公子,真的要等他們七日?」田莫之忽然道。
沐春風愣了一下:「自然。」
「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聽聞有人去了三蛇島往東還能夠活下來。那些人縱然武功蓋世,可茫茫大海,那一身功夫又能起的了多大作用,我勸公子還是……」田莫之幽幽地說道。
「住嘴。」一向對田莫之頗為恭敬的沐春風忽然斥道,「就算希望渺茫,但既已說出了承諾,又怎能收回?我青州沐家言出必行,田掌櫃你難道要我背信棄義?」
「不是背信棄義,只是船上那些招募來的捕蛇人們,似乎有些著急回去了。」田莫之掏出煙桿,輕輕地抽了口煙。
沐春風微微皺眉:「著急回去了麼。」
田莫之輕輕地掏出煙桿,在船板上磕了磕。
「晨起了。」
葉若依望著東面的那顆太白星,低聲說道。
雷無桀、唐蓮和司空千落都精疲力竭地坐在了船上,他們已經沒有力氣了,連續一夜地運氣行船之後,他們也並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出那片暗潮。只是無論是東面的瑤光,還是西面的帝君,都已經黯淡的看不見了,而像初時的那樣的急流卻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或許算是一個好消息。
只是,海上卻起霧了。
他們行入了一片迷霧之中,周圍的景色都開始模糊起來。蕭瑟坐在船頭慢慢地搖著船槳,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
「我們過了那片暗潮?」雷無桀小聲問道。
司空千落和唐蓮面面相覷,蕭瑟微微皺眉,沒有說話。只有葉若依猶豫了一下,回答了他:「我們的確不在暗潮中了。」
「那海外仙山呢?」雷無桀望著遠處,那裡慢慢地浮現出了一座仙山的模樣,不由地喜道,「到了!」
唐蓮和司空千落也都站了起來:「傳說果然是真的!到了!」
蕭瑟卻依然皺著眉頭,沒有半分喜色。
雷無桀長舒了一口氣:「那我們不如用最後一點力氣,早點趕到那裡。」
「等一下。」葉若依忽然走上前,望著那座越來越明顯的仙山,微微皺眉,伸出右手,輕聲道,「散去。」
只見面前的濃霧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那座原本若隱若現的仙山忽然整個的消散了。
「這是怎麼回事?」雷無桀不解。
「是蜃景。」蕭瑟淡淡地說道。
「古籍有載,登州海中,時有雲氣,如宮室、台觀、城堞、人物、車馬、冠蓋,歷歷可見,謂之海市。或曰:「蛟蜃之氣所為」。據說這是怪物蛟蜃吐氣而成,若入了其中,就是入了蛟蜃的嘴中。」葉若依解釋道。
雷無桀愣道:「這麼邪乎?」
「其實不盡然,蜃景有時候會重現出一些舊時場景,有時候則會提前展現出千里之外的場景。至少我們現在可以確信一點,不管是曾經有過,還是遠在千里,三蛇島之外的確還有島的存在。」葉若依說道。
唐蓮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安慰。」
蕭瑟忽然放下了船槳,望著前方,沉聲道:「有人。」
「有人!」眾人皆驚,急忙抬頭望去。
只見遠處隱隱約約的確有一艘小船行來,上面清晰地站著一個人影,手中揮著一隻長漿,推著船衝著他們行來。
「又是蜃景嗎?」雷無桀握住了手中的長劍。
「不是。」葉若依感覺手心開始不停冒汗,「這一次是真的。」
濃霧之中,船上的人面目難以辨認,只見他用力地滑了一下,隨後收起了船槳。那一艘小船就忽然加了速度,筆直地衝著他們行了過來。
「小心。」唐蓮沉聲道。
司空千落、雷無桀同時按住了手中的兵器,走到了蕭瑟的身旁。蕭瑟長呼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來吧。」
破開迷霧,那一艘小船的船尖與蕭瑟他們的船相撞,船上的人已經顯露出了他的模樣。
是那乘風而來的海外仙人?
還是深海藏鋒的不速之客?
那人站在船上,沒有說話。
因為它本就不會說話。
雷無桀目瞪口呆:「這……行船的怎麼是個大猴子?」
站在船上的的確是只巨大的猿猴,身高體長,直立而行,遠遠望去與常人無異。聽到了雷無桀的話,那只猿猴似乎微微有些不滿,不耐煩地吱叫了一聲。
「我猜,這是仙人派來的引路人?」葉若依想了想,說道。
那只猿猴似乎通得人性,聞言轉頭看了葉若依一眼,點了點頭,又吱叫了一聲,不過這一聲中似乎帶著幾分愉悅。
「那我們是跟著它的船前行?」唐蓮惑道,「可它怎麼看著都像是來攔路的。」
蕭瑟搖了搖頭:「我想,我明白它的意思了。」說完後,他抬起腳步,踏在船首之上,隨即輕輕一躍,已經躍到了那艘猿猴的小船上。
「危險!」司空千落急道。
但那猿猴只是點點頭,讚賞地看了蕭瑟一眼,隨後退到了一邊。
「原來如此,它是我們要上它的船。」眾人恍然大悟,隨即一個個地跟了上去。那只猿猴見眾人都上了船,又拿起了那張船槳,使勁一劃,帶著眾人朝著濃霧深處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