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已經連續拿良玉榜首甲五年了。我算是天下有名了嗎?」
「良玉榜?不過是一個鼓勵孩子的遊戲罷了。」
「那怎麼才能算得上天下有名呢?」
「天下有名,得是冠絕天下才行。入冠絕榜吧。」
「冠絕榜?好,那就入吧。」
「你才二十二歲,就想入冠絕榜?」
「我離開乾東城的時候,他們也不覺得我能連入良玉榜首甲。」
「不愧是我李長生的徒弟,有志氣。」
「我這不是志氣,我只是和師父您陳述一件事情罷了。志氣這東西是沒有什麼用的,去做就好了。」
那是雪月城最美的季節,茶花漫天,百里東君和他的師父李長生站在城牆之上,望著這一幅盛景,悠然地聊著天,直到遠處那個戴著斗笠騎著棗紅色馬緩緩朝著雪月城行來的百曉堂使者。
江湖風波靜,金榜論武名。
「你的第六個首甲也要來了,算是一段佳話。」
「只是佳話罷了。」
所有的雪月城弟子蜂巢而出,以前的雪月城只是一座頗有風雅之名的武城罷了,雖然有幾位傳奇武者坐鎮,但卻依然無法同無雙城、雷家堡等相提並論,然而這些年來,弟子百里東君連續五年位列良玉榜首甲,壓得唐門、雷家堡、無雙城一眾弟子抬不起頭來。
「今年我們小百里是不是又拿首甲了啊?」
「今年雪月城還有沒有其他弟子入榜啊?」
「城主呢,城主今年有機會拿冠絕榜二甲嗎?」
持著金榜的使者抬起頭,望著城牆之上的百里東君和李長生。
李長生微微一笑:「去吧。」
百里東君縱身一躍,踩著朵朵茶花飄然落下,他從使者手裡接過金榜,猛地向邊上一拉。一襲長長的金色卷軸瞬間被拉開,所有的弟子目光都望向那張金榜,他們一個一個念著榜上的那些名字,可是卻一直沒有看到他們的名字。
「良玉榜首甲,唐門,唐憐月。」
「百里呢!百里在哪裡!」
「冠……冠絕榜!」
「冠絕榜四甲,沒有……冠絕榜三甲,三甲!雪月城,百里東君!」
「冠絕榜三甲,第一次進冠絕榜就直接入三甲?」
百里東君手猛地一收,收回了那張金榜,仰起頭看著師父李長生:「師父,我天下有名了。」
李長生搖頭:「師父逗你的。這些年來,江湖上比你還要更有名的,也不多了。從你踏上碉樓小築的那一天起,整個江湖都在議論你。」
百里東君搖頭:「可是,我與人有一個約定。等我天下有名的那一天,她就來找我。」
李長生望著遠處,淡淡地說道:「她好像來了。」
百里東君猛地轉頭,只見飛花落葉之間,一匹白馬拉著一輛精美的馬車慢慢地行了過來。百曉堂的使者轉過了頭,輕輕甩了下馬鞭,將路讓在了一邊。不僅是他,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讓開了路。
他們不知道馬車裡的人是誰,可是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個時候他們應該讓開。
因為百里東君一直望著那頂馬車,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百里東君會露出這樣的眼神,這個玩世不恭、總是醉醺醺的絕世少年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可是這個瞬間,他的眼睛卻像是被點燃的星火一般。
馬車緩緩停來。
持馬繩的侍女站了起來,拉開了白色的幕簾,眾人一個個都仰起脖子,想看看裡面坐著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百里東君站在那裡,忽然有些手足無措,輕輕搓著手,眼神有些閃爍。
女子從馬車中走了出來,腳輕輕踩在一片茶花之上,她立起身,微微一笑。
風華絕代。
她一步步緩緩向前走著,走到了百里東君的面前。
百里東君終於收回了閃爍的目光,望向面前的女子。
依然若初見,只是比起十年來,似乎還要更美了些。
「好……好久不見。」百里東君竟然有些結巴。
「好久不見。」女子莞爾一笑。
「你……比當年更美了。」百里東君說道。
女子仰著頭:「你比當年也高了不少。」
「我已經入了冠絕榜,完成了我們的約定。」
「所以我也來履行約定,見你了。」
「嗯。」
見面了,然後呢?
似乎誰也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雪月城一眾弟子,百曉堂使者,城主李長生都望著他們。
他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聽說你釀酒天下一絕,我想喝喝你釀的酒。」
「好,要喝絕品十二盞桑落、新豐、茱萸、松醪、長安、屠蘇、元正、桂花、杜康、松花、聲聞、般若,還是七盞星夜酒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都有釀好的。」說起酒來,百里東君就不像剛剛顯得那麼的木訥了。
「既然來了這座城,想喝風花雪月。」
百里東君抬頭看了一下天,點頭笑道:「今夜月好,能飲。」
「風花雪月,四樣皆齊?」
「差了些蒼山之雪,與我同采吧。」百里東君伸出手,挽住了女子,縱身一躍朝著蒼山的方向行去,拋下一眾發著呆的雪月城弟子。
「對了,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十年前我忘記問了。」
「我叫玥瑤。」
城牆之上,李長生望著那遠去的兩個背景,低聲喃喃道:「北闕帝女?」
「師父,師父。」唐蓮看著沉睡中的百里東君在那裡喃喃自語,以為他是要醒了,忍不住喚他。
可是百里東君卻依然緊閉著雙眼,眉頭舒展著,似乎夢到了什麼美好的事物。
夢裡,那是他們的第二次相見。
這次的相見,以後百里東君每每想起來,都會有些懊惱,為什麼會說出那麼爛的開場白,為什麼當時明明已經入冠絕榜三甲,卻仍然緊張的像個孩子。可想到最後,卻又會會心一笑。
沒有一場重逢會有那麼的完美。
因為他發現就算準備了那麼多年,可是一開始的心境卻從來沒有改變過。
這樣很好。
這樣才是初見。
這一場大夢,誰會先察覺,誰又會願意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