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院沒多久,三皇子和雯陽公主就遇到了在宮中賞玩的大隊人馬。灝凜和皇上在前面有說有笑,三皇子的目光穿過那兩人,直直地逼向站在後面的上川鴻。
「真巧啊!」灝凜促狹的雙目微微斂起,似是欣賞一般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皇上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但是其中更多的是笑意,身後的一群大臣更是趁機拍馬屁,一個勁地說眼前的這兩個人是如何郎才女貌。
雯陽公主臉上的表情自然是羞中帶喜,被三皇子牽著的那隻手已經軟得摸不到骨頭。麓北國的女子相對要開放一些,雯陽公主這會兒被三皇子牽著,也沒有任何避諱之意,反而將兩人的愛慕之意表現得更加明顯。
「律玨帶著雯陽公主這一路玩得可好?」皇上一臉祥和的笑意。
雯陽公主聽到這話,反而搶先說了出口,「根本沒有出小院嘛!都不盡興……況且還說看燈會,現在都還沒有去……」說著,雯陽公主的小嘴就撅了起來。
「呵呵……」灝凜的嘴角勾起一個驕傲的弧度,「王妹太任性了!三皇子平日事務繁忙,哪有這麼多時間陪你遊玩……快到王兄這裡來,三皇子豈是你可隨便打擾的……」
皇上眉角微微蹙起,對灝凜話中的意思自是一清二楚。
「今天貴客來訪,這些臣子除了陪著接待,哪還有什麼事務?雯陽公主想讓三兒陪去看燈,是我三兒的福氣,怎會有所推辭……」
「父皇說的是,律玨願意陪公主同去。」三皇子接口道。
聽到這句話,雯陽公主握著三皇子的手明顯緊了一下,看向灝凜的神情也甚是得意。
「不過……」三皇子把目光投向灝凜,「雯陽公主若要出行,必然不能這副打扮,所以兒臣還是先隨公主回去換套裝束。」
灝凜迎上那個冷冽的眸子,烈火遇寒冰,四目碰撞的一瞬間,他讀出了三皇子眸子裡的深意。
「三皇子果然考慮周到……」灝凜微微側頭,把目光投向上川鴻,「國師陪同一起去吧,王妹生性調皮,我還有些不放心呢!」
上川鴻點頭稱是,就從人群裡走了出來,和三皇子,雯陽公主還有身後的護衛一起前行。
等到雯陽公主進了內室,就只剩下上川鴻和三皇子站在庭院中央。一個英氣逼人,一個清雅俊美,兩道目光交匯,皆是深不見底。
「不知三殿下這次喚我來,為的是何事。」
三皇子背對著上川鴻,語氣中的寒意再明顯不過,「你說呢?」
「在下不知……」上川鴻語氣從容淡定,沒有絲毫懼怕。
「有事相求。」三皇子話鋒一轉,直面上川鴻。
上川鴻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心裡暗暗揣測著。自己為幕雪逝解毒,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三皇子除了為他說出「求」字,還能有誰呢?
三皇子見上川鴻沒有任何表示,便直言道:「想求得國師袖口裡的那枚銀幣一用。」
上川鴻瞬間恍然大悟,上次唔幕雪逝那裡,他的確一直嚷嚷著要看自己袖口裡的銀幣。那會兒就想到這銀幣日後或許有所用途,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唇角微微揚起,上川鴻的聲音清幽得好似山澗中的泉水。
「不知三皇子要這個銀幣所為何用?」
三皇子冷笑一聲。
「我想三皇子是誤會了,這枚銀幣並不是在下的伎倆,而是偶然所得。」
三皇子彷彿對這枚銀幣究竟從何而來一點兒也不敢興趣,自始至終,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
上川鴻淡然一笑,口中清晰的吐出兩個字:「邊疆。」
三皇子記得,幕雪逝被發配到邊疆的那段時日,也正好是自己領軍抵禦麓北來襲的日子。若上川鴻所言為真,那麼這枚銀幣就是幕雪逝身上自帶的了。
它究竟有何意義呢?讓幕雪逝平日不曾提起,偏偏在這時變得如此重要。
談話之時,雯陽公主已經從屋中走出,一身素衣裝扮的她好似天山上的一朵雪蓮花,清純漂亮的緊。看到三皇子的目光朝向自己,雯陽公主低著頭慢慢走了過來。
「三皇子,這枚銀幣雖在我手,可是決定它的去留的還是我家君主。所以此事急不得,三皇子不如先帶著公主出去賞燈。」
最後一個字說完,雯陽公主正好走到三皇子面前,宮中的馬車已經備好。三皇子沒有絲毫不願,扶著公主上了馬車,上川鴻也上了馬跟在後面。
這個時段本該冷清的街道仍舊熱鬧非凡,街道中央擺著各種形狀的花燈,製作複雜,樣式別緻。街道兩側掛著百姓自己製作的燈籠,顏色各異,做工也很精美。燈籠上面還寫著字謎,詩作,一起出來賞燈的人三五成群地紮在一起猜著上面的寓意,每個人的臉都被燈光映得五彩斑斕。
雯陽公主話多好動,沒一會兒就引來無數人的目光,再加上身旁站著三皇子這等英俊之人,哪有不駐足觀看的道理。
「這位公子,不送心上人一盞花燈麼?這裡有很多樣式供您挑選,總會有你相中的……」
「公子,來我這裡。我這裡的花燈都是我娘子親手做的,我娘子有了身孕,可以為公子帶來喜氣……」
「公子,您身旁的這位姑娘生得這般動人,怎能空手而回……」
「公子……」
……
「熙……」幕雪逝喃喃地喚道,明知道他不可能聽到,也不可能看到自己,卻仍舊忍不住想讓他回頭。
幕雪逝已經被徹底拆分出了自己的身體,如同一個遊魂,在街上孤獨地飄蕩著。他不敢過於接近三皇子,怕看到三皇子溫柔呵護身旁之人的樣子。
那個人應該就是遠道而來的公主吧,不用看也能想像出來有多出眾……這裡男風再怎麼盛行,幕雪逝也沒聽說誰娶了一個男人。所以三皇子的做法是明智的,與其守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還不如在這裡陪著未來的皇妃賞燈……
也許就這麼魂飛魄散了也好,起碼不用面對以後的生活。三皇子有了真正的幕雪逝陪伴,還有這麼俊俏可人的公主,我又有什麼好點記的呢……
幕雪逝想發揮自我安慰的本事,卻在這裡怎麼都派不上用場。繁華的街道,熱鬧的人群,沒有人看得見自己,即便是哭,也掉不出眼淚來。
三皇子的目光看中了一盞白色的花燈,沒有任何的裝飾,如雪般純淨。或許做生意的老闆夠呢本沒想到有人會買,就掛在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很巧合的,身後一直跟著的上川鴻也注意到了這盞花燈。初看一眼,就讓人禁不住想起那人毫無心機的笑容,澄澈似雪,容不得半點兒污濁。
心中一顫,上川鴻腦海中的面容竟換成了灝凜,魅惑中夾雜著危險。他忙將自己的心智收回,再將清幽的眸子投向三皇子時,無端多了一抹寒意。
三皇子摘下那盞花燈,凝視了很久。一旁的雯陽公主眼神中帶著一絲落寞,她覺得整條街道的花燈都比三皇子手中拿著的這盞要漂亮。但是為了不掃三皇子的興,她也只好一臉乖順地站在一旁。
三皇子將這盞花燈提在手上,又向老闆要了一盞彩色的花燈,花燈側面書寫著四個清秀的小字:「昭情一夜」。
轉過身,三皇子將那盞漂亮的花燈遞到了雯陽公主的手裡。一瞬間,街上的空氣彷彿都沸騰起來。男子一身冰藍色緞子長袍,袍底銀色木槿花鑲邊,黑髮流肩,眼眸深邃絕美,攝人心魄。所見之人雖都心神激盪,卻撼得無人敢近身。
雯陽公主呆呆地接過那盞花燈,眼神已經化成一灘水,只看得到眼前之人,周圍一切都顯得不再真實。若真的是一場夢境,她願意就此沉睡不醒。
直到最後一點光亮熄滅,三皇子才帶著意猶未盡的雯陽公主回宮。雯陽公主手裡握著那盞彩色的花燈,眼神迷離。即使已經睏倦不已,都不願意合上雙眸。
回到宮中,雯陽公主在灝凜的威喝之下才一臉不情願地去休息。三皇子自是留在這裡,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煩,神情淡漠地等候著灝凜發話。
上川鴻早就把一切事宜交待給了灝凜,灝凜算是明白這次三皇子主動前來又是為了同一個人。他忽然有了濃厚的興趣,想知道三皇子到底被幕雪逝迷到了什麼地步。
「銀幣可以拿走,只不過,你要用另一樣東西來換。」
三皇子對灝凜的手段心知肚明,即便這個銀幣對他沒有任何意義,他也不會把它白白送到三皇子手上。
若是灝凜直接提出要幕雪逝,三皇子就算看著幕雪逝死在自己面前,也不會答應這個要求。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考慮。
「請講!」
灝凜不知何時已經把上川鴻袖中的銀幣拿在手上,一邊把玩一邊走到三皇子的身旁。調笑的眼神流露得淋漓盡致,他講自己的薄唇湊到三皇子的耳際,輕語道:
「臨—寒—宮!」
三個字,如同一個千斤巨錘,猛地砸向三皇子的心。
灝凜神情雲淡風輕,彷彿刻意在提醒著三皇子。臨寒宮對於自己,不過就是一片廢土,要或不要,都是無關痛癢的。
臨寒宮,三皇子為臨玥所建,那裡有他唯一的娘親。兩個月前,那個人還是三皇子唯一惦念的,兩個月後,他竟然要為了另一個人去放棄臨玥傾盡一生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