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和寒冰回到洞中之後,就完全忽視了蘇入翰的存在,又在那個石盤上下起方才沒有下完的棋。
這會兒烈火再下起棋來,就顯得十分心不在焉,扁平的石子拿在烈火的手中,變成了磨手指的工具。拿著那個棋子半晌,烈火竟然一個子沒下去,還顧自笑了幾聲。
寒冰的臉色早就不好了,這會兒聽到那不明所以的笑聲,更是怒氣高漲,推翻了自己那一邊的棋盒。
烈火這才晃過神來,看著寒冰,大喇喇地問道:「怎麼了?弟弟?感覺你的臉色很不好似的。」說著,就去摸寒冰的額頭。
寒冰一下子打掉了烈火的手,冷峻的神情沒有一絲改變的痕跡。
烈火這下就笑不出來了,急的兩隻手只攥拳,「到底怎麼了?弟弟?我一看到你生氣,我心裡像是長了刺一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嘛?」
寒冰還是不說話,臉上的表情雖然是陰冷,卻還夾帶著一絲閒適,彷彿故意要烈火著急一樣。
烈火的臉越來越紅,整個人變得像一大束火焰一樣,赤紅的雙眼瞪著屋子裡每一個不順眼的東西。很快,烈火的眼神就對準了蘇入翰。
「一定是你,是你惹了我弟弟不高興。」烈火一見到寒冰生氣,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見到誰都抱怨,連蘇入翰的身份都完全不顧及了。
寒冰趕緊回道,「干盟主什麼事?」
寒冰說這話表面上是替蘇入翰討理,實則在暗中保護著烈火。蘇入翰雖然現在看起來平和淡漠,但是難不保真的發起火來。論武功,蘇入翰要傷了烈火,簡直易如反掌。
「你竟然幫著他說話!」烈火發怒的雙眸又對準了寒冰。
寒冰知道這麼和烈火糾纏下去,肯定沒有結果,便一轉身進了旁邊的一個小洞。
烈火平日裡心粗性子烈,再一扯上寒冰的問題,整個人就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寒冰想要烈火瞭解自己心裡所想,簡直比登天還難。
果然,烈火這會兒也來不及和蘇入翰較真,趕緊朝寒冰後面追去。結果寒冰關上了石門,又施了法術,烈火只能在外面乾瞪眼。
正巧這時,三皇子走了進來,見到蘇入翰正在石座上休息,而旁邊的烈火,正在堅硬的石門外面大力敲著,粗大的嗓門大喊著,根本不管誰進來,誰出去了。
「殿下,您先回去吧,至於道謝的事情,我來辦就好。」蘇入翰睜開眼,開口朝三皇子說道。
三皇子看著蘇入翰,沉默了一陣,靜靜地說道:「回到小院之後,記得找我。」
蘇入翰點點頭,看著三皇子冷削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知道三皇子想問的是什麼,從來沒想過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只是為了減少麻煩。想必三皇子早就猜到了一些,蘇入翰還是早有打算的。
透過石洞的那點兒縫隙,蘇入翰看到了幕雪逝正被綁在馬上,嘴角不禁揚起一抹笑。
烈火打累了,坐在石門外面,臉色如土。剛才那眉飛色舞,趾高氣揚的人彷彿不是他一樣。
寒冰打開了門,一動不動地看著烈火,心中的氣消了大半。
蘇入翰見寒冰出來,走上前去,朝烈火寒冰抱拳說道:「這次多虧二位了。」
烈火抬頭看著寒冰,也不鬧了,聲音裡面都是無奈。
「弟弟,你有什麼不痛快的就說出來,別悶著自己。」
「起來。」寒冰命令般地朝烈火說道。
烈火聽了這話,趕緊站起來了。方纔還沒有血色的臉,一下子恢復了紅潤,本就是一張英氣俊朗的面龐,這會兒顯得更好看了。
寒冰瞧見烈火的模樣,嘴角也不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蘇入翰完全被晾在了一邊,幸好他耐性十足,這麼被忽視,仍然可以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在一旁。
兩兄弟打情罵俏了一番之後,還是寒冰先朝蘇入翰開的口。
「三殿下已經離開了麼?」
「是的,殿下要我代他謝過二位。」
寒冰本想問蘇入翰為何會在三皇子身邊當差,但是一想這是人家分內的事情,也就沒有多問。
蘇入翰告別了烈火寒冰之後,沒有直接趕回皇宮,而是駕馬朝街市上走去。
三皇子從洞中出來,就徑直上了馬,也沒有搭理幕雪逝,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彷彿趴在前面的真的就是一袋糧食或者一個被打回來的獵物,他的姿勢舒不舒服都沒有任何關係。
幕雪逝通紅著眼睛偷看了三皇子好幾次,都被那冷峻的目光頂了回去。本來趕路之前他還想叫蘇入翰幾聲師父,但是又怕蘇入翰也不認自己,只好可憐巴巴地看了蘇入翰幾眼,就老老實實地把頭轉過去,愣愣地瞧著地面。
路上有些地方稍顯得顛簸,這樣一來幕雪逝趴在馬上就更加難受了。胸口和腹部被震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幾次大的晃動都讓幕雪逝忍不住哼出聲。
馬到一個拐彎的地方,踩上了一塊石頭,一陣巨大的顛簸,幕雪逝的腳一不小心就踢到了三皇子的腿。三皇子穿得是一件純白色的鍛袍,被幕雪逝的腳一踢,落下了很明顯的一個污跡。
幕雪逝還沒有道歉,三皇子手上的馬鞭就朝幕雪逝的身後落了上去。這一鞭子力道不輕,竟將幕雪逝穿在外面的袍子都打出了口,裡面更是火辣辣地疼。
幕雪逝痛呼一聲,又不敢大叫出來。只能咬著牙忍著,豆大的眼淚從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面滾落出來。
無聲的嗚咽了很久,幕雪逝還是下意識地朝三皇子看去。三皇子沒有絲毫的表情,彷彿這一鞭子只是自己抽錯了位置而已。
心像是被放在了油鍋裡面煎,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你怪……我……怪我害死……了……他?……」幕雪逝費力地問道。
「是!」三皇子面若寒冰,幾乎不假思索就說了出來。
「你現在恨不得我死,把他換回來?」
「是!」
「……」
「我知道……知道……是這樣的……」
幕雪逝恨自己明知故問,若是這話放在自己心裡,即使明白,也沒那麼難受。可是從三皇子嘴裡說出來,即使帶有氣話的成分,也如萬箭穿心。
但是幕雪逝沒有抱怨的權利,一切的折磨都是自己誘發的。而且自己給三皇子帶來了那麼大的痛苦,他恨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怎麼想,幕雪逝都難受得想死。他幾次張口都想和三皇子說些什麼,道歉或是問候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三皇子看著幕雪逝前前後後的一些表情,和他說的那些根本不對三皇子心情的話,心裡更是惱火。到了如今,竟然連自己氣的是什麼,恨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那會以為他心性大變,想他想得肝腸寸斷,這會兒見到了他,他卻連自己的一番心意都隨意曲解。
回到沁怡別院,每個下人見到這樣被綁在馬上的幕雪逝,都是心中暗暗詫異。這些日子,三皇子對雪公子,是捧在手心裡面哄,只要出去,懷裡肯定抱著幕雪逝。不想就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竟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經過三皇子寢宮的時候,幕雪逝鬆了一口氣,可算是到了。雖然心裡痛苦萬分,可是身體還是有感覺的。這一路的顛簸差點兒要了幕雪逝的命,胸口被震得一陣一陣疼,又不敢用手去揉。
結果三皇子的馬雖然慢慢停了下來,可是並沒有停在寢宮門口,而是掉轉了一個方向,朝春暖閣而去。
幕雪逝咬咬牙,暗示自己再堅持一下。他還不知道春暖閣究竟是什麼地方,住著什麼人,所以三皇子去哪裡,他還是一無所知。只能乖乖地趴在馬上,任由三皇子在這小院裡面轉圈。
雯陽公主正坐在窗口,眼睛空洞地看著遠方。鬧了幾天,她的嗓子已經喊啞了,人也說不出的疲倦。雯陽公主就愛你自己也出不去,還見不到三皇子,連梳妝打扮都沒有心情了。這會兒長髮輕輕搭在肩上,眼睛半閉半睜,倒是有一種朦朧美。
忽然,旁邊的一個侍女先看到了騎馬朝這裡駛來的三皇子,神情激動得不得了。本來雯陽公主的事情對於她來說是不痛不癢的,但是因為雯陽公主每天在這裡要說上千遍三皇子怎麼還不來,偶爾自己說累了,還要侍女代替自己說。所以這會兒侍女見到三皇子,那種激動的心情絕對不比雯陽公主少幾分。
還沒有開口說話,那侍女及被撞到了一旁,雯陽公主小跑著回屋,趕緊吩咐下人把自己的被子拽好,把自己剛才吃剩下的那些水果都端下去,還有地上的一些殘留物也要擦乾淨。
到了這裡,三皇子抽出手裡的劍,將綁著幕雪逝的繩子一根一根砍斷。幕雪逝臉色蒼白,連下馬的力氣都沒有了。三皇子表情冰冷,看著幕雪逝從馬上直接半跌半滑地摔下來都沒有上前幫忙。
幕雪逝勉強捂著肚子和三皇子一起進了春暖閣,幕雪逝在三皇子的小院住了那麼久,早就知道這個房間是什麼等級的。他不知道三皇子是不是要讓自己住在這裡,不過自己連臨寒宮都住過,相比較而言,這裡算是很不錯的了。
一群侍女和侍衛都出來朝三皇子行禮,三皇子面無表情地掃視了那些人一眼,問道:「雯陽公主呢?」
「回稟殿下,公主……身體不適……一直臥床不起……」
「哪有……」
侍女的話剛說完,雯陽公主就靈機一動,下了床,一副病榻榻的樣子從裡屋穿到外面的廳堂。見到三皇子,用虛弱的聲音說道:「雯陽公主見過三殿下,殿下不要聽那些下人胡說,我身體很好,只是近些時日……有些想念三殿下罷了……」
說著,雯陽公主便有模有樣地哭了起來。
幕雪逝捂著肚子的手慢慢放開了,看著那個熟悉的面孔,心裡說不出來的滋味。現在自己也沒有資格去嫉妒了,就算沒有雯陽公主,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沒有任何機會再博得三皇子的一點兒好感。
雯陽公主哭了一陣,就注意到了三皇子身邊的這個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後又把目光放回了三皇子的身上。
「殿下,這個人是……」
三皇子還沒回答,一個侍女就在雯陽公主的耳邊說道:「公主,那就是雪公子。」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雯陽公主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毒之意,看得一旁的侍衛都身上一陣涼。
三皇子淡淡說道:「他就是馬上要住在這裡的人。而你,就和我回寢宮住。」
雯陽公主差點兒沒激動得大叫起來,但是旁邊的侍女反應靈敏,趕緊拽了雯陽公主的袖子一把,暗示她不要忘記自己還在生病。雯陽公主呼之欲出的那些喜悅的話全部嚥了回去,只剩下有氣無力的一聲「嗯」。
雯陽公主面容孱弱,神態中還帶著一抹嬌羞,其實心裡早就樂開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雯陽公主暗中打量著幕雪逝。你就算再怎麼得寵,不過是個男兒身,怎麼能和我這種金枝玉葉比。等我得寵了,你連個容身之地都別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