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侍衛……」
蘇入翰一轉身,看到泰安公公小跑這朝自己奔過來。臉上的表情像是受了驚嚇,白得像張紙。
「怎麼了?」蘇入翰問。
泰安公公一變揉著心口,為自己順氣,一邊氣喘噓噓地說,「蘇侍衛,你快去看看殿下吧。他自從回來,就一直在屋子裡面摔東西,滿屋子的碎片,我從沒見殿下發這麼大的火啊!」
蘇入翰聽著這話,當即大步朝三皇子的屋子裡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想具體是因為什麼,三皇子回來的時候已經吩咐下人不用找幕雪逝了,看來的確在凜王那裡。現如今幕雪逝又沒跟著三皇子回來,顯然是留在那了,難道是灝凜不放人?
可是以三皇子的脾氣,就算灝凜不放人,他也會直接把人搶回來吧。而且灝凜現在沒必要強行關著幕雪逝,和三皇子撕破臉吧。難不成是幕雪逝不肯回來……
蘇入翰還在想著,就感覺地面一陣顫動,屋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了,而且是不小的東西。
蘇入翰推門,門似乎推不動,他一用力,門被推來一條大縫。蘇入翰這才看到,原來是書架倒了,正好砸在門邊。
蘇入翰將書架勉強扶起,廳堂裡幾乎沒有容腳之地,到處都是碎片,殘骸。三皇子就站在那堆殘骸中間,臉色鐵青。
「殿下……」蘇入翰試著叫了一句。
三皇子像是沒聽到一樣,猩紅的雙眼掃視著屋中剩餘的物件,看看哪一樣,還沒被自己砸壞。看來看去,也只剩下蘇入翰了。
看著三皇子投過來的嗜血目光,蘇入翰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亦是朝前走了一步,一臉從容的神態,「殿下不如拿我出氣吧,這些物件砸了,也就沒了,根本體會不到你的心情,何必和它們置氣呢!」
三皇子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緩和,蘇入翰又朝前走了幾步。三皇子一把拽過蘇入翰,劈頭蓋臉地朝他打去。蘇入翰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三皇子,每一招都用了九成的氣力,讓蘇入翰不禁吃痛,卻忍著一聲不吭。
直到三皇子覺得無論怎麼發洩,都是無濟於事時,他便停了手上的動作。
蘇入翰輕歎了一口氣問,「雪逝怎……」
「別和我提他。」三皇子的臉瞬間變得陰沉得嚇人。
蘇入翰當即明白了,自己的第三種猜測是對的,幕雪逝自己不願意回來。
「殿下,你先冷靜一下,現如今我們應該把初三那天晚上的事情詳細地安排清楚,然後盡快把雪逝接回來。」
「不必了,我們安排自己的事情就好。至於他,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蘇入翰看著三皇子明明帶著擔憂卻還蒙上一層恨意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感概。不想他這個徒兒竟有這麼大本事,自己跟了三皇子十多年,都沒有這幾個月見到他的情緒波動多。
「殿下還是不要說氣話了,灝凜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麼?雪逝在那裡多待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想起灝凜,三皇子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眼神陰鶩冰冷。
「用不了多久,他就笑不出來了。」
蘇入翰凝眉沉思了一陣,還是朝三皇子問,「那要不要我現在把雪逝帶出來?我想這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難事。」
三皇子搖頭,「不必,他暫時動不了雪逝。」
看三皇子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蘇入翰便一臉正色地問,「殿下,初三那天晚上,要不要我留下?萬一發生什麼事……」
「沒必要……」三皇子打斷蘇入翰的話,「你帶著雪逝出宮,走得越遠越好。等我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自會去找你們。」
蘇入翰輕歎一口氣,「好吧,那殿下萬事小心。」
三皇子看了看蘇入翰剛才被自己打得有些發青的側臉,語氣平和了一些,「去李太醫那裡取些金瘡藥。」
說完,三皇子轉身進了內室。
灝凜神采奕奕地進了太和殿,到了那裡,看到了坐在側位上得上川鴻,還有坐在中間臉色略帶愁容的皇上。
灝凜和上川鴻目光一對視,就把事情明白了大概。還故意朝前走幾步,故意裝糊塗地朝皇上說,「皇上的臉色怎麼看起來有些不好?過兩天就是您三兒大喜之日,怎麼都該高興才對。」
皇上歎了口氣,「心病不除,難以真正高興起來,凜王還是先請就座吧。」
灝凜輕笑一聲,在皇上身邊坐了下來。
「要說這事,也怪我優柔寡斷,險些釀成大禍啊。」
「哦?」灝凜微斂雙目,「此話怎講?」
「我既然把凜王請來了,就是誠心想和凜王賠個不是。今天下午的時候,雯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動了自殺的年頭。要不是國師一直在雯陽宮看守,察覺有異後闖了進去,雯陽恐怕現在就……」
灝凜心中發笑,上川鴻一直在灝凜住的屋子附近走動,他的一舉一動灝凜很是清楚。發生這麼一件事,很明顯是故意設計的,這皇上是故意裝傻呢,還是腦子被驢踢了。
「我這王妹簡直被嬌寵壞了,如此荒唐之事竟然也做得出,皇上不必道歉,此時怨不得您。我這就去趟雯陽宮,好好教導她一番。」灝凜說著,當真一臉怒氣要站起來。
皇上趕緊將他按在座位上,臉上的羞愧之意越發明顯。
「這事怎麼能怨得雯陽!都是那個禍害人心的幕雪逝,若不是雯陽和我哭訴,我還不知道他竟然將雯陽欺負到這般程度。雯陽宮本就是為雯陽所建,幕雪逝竟直接闖進去與公主叫陣,簡直是目中無人。」
灝凜別有深意地看了皇上一眼,輕聲問,「皇上的意思,要除去此人?」
皇上清了清嗓子,站在他身後的李公公走了出來,朝鞠身說道:「凜王,上次您曾和我提及要帶走幕雪逝這個人,不知凜王是否記得?」
灝凜哼笑一聲,「當然記得,當時我可是要幕雪逝來頂替那無故消失的五百精兵。這件事,皇上應該也沒有忘記吧?」
皇上尷尬地笑了一聲,「當然沒忘,提起這事,我現在還有些過意不去。」
「而且……」灝凜加重了語氣,「上次要用幕雪逝頂替那五百精兵,可是我朝皇上請求的,自然是心甘情願。但是這次,是皇上來請我幫忙,是不是應該另當別論了。」
皇上臉色稍稍變了變,沉思了片刻,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一般地看著灝凜,「這樣吧,我從鄖西皇宮裡挑選五百精兵,就當是還了凜王一個人情。幕雪逝的事情,我們就算是各得其利吧。」
「呵呵……」灝凜笑得有些陰森,他將自己朝皇上那裡湊了湊,輕聲說道:「皇上恐怕記錯了,我何時向皇上說過要那五百精兵。我當時只是說,皇上若是真有誠意,就送我五百個貌美的孌童。」
「我以為凜王只是和我說笑。」皇上的聲音夾帶著最後的平和之氣。
灝凜卻像是聽不出來一般,自顧自地調侃道,「怎麼會,我不像皇上,每天思慮最多的就是勵精圖治。我灝凜生性風流,腦中最常想的,就是享受不完的美色。」
皇上攥著龍椅扶手的五指,不自然地收緊,指尖在上面輕輕抖動著。
「依照凜王的意思,是非要朕下令去民間搶奪那五百處子,來還你的一個人情麼?」
「哈哈哈……」灝凜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收回了剛才不正經的表情,一臉客氣地朝皇上說,「皇上不要動怒,不過是一個玩笑罷了,我灝凜哪是這般不近人情之人。皇上若是當真了,也把我想得太過淺薄了。」
皇上這才鬆開抓住龍椅的手,臉上雖然沒有惱怒的意思,心中確實百般鬱結。灝凜陰晴不定,說話真假難辨,這樣的人,實在太難對付。
「那朕豈不是又欠了凜王一個人情?」
灝凜收回笑容,一臉正色地看著皇上,「我王妹嫁人鄖西國,鄖西王下了這麼大功夫,那區區五百精兵,怎比得上皇上一片誠意。就算是回禮,也是我應該的。」
皇上聽著這話倒是心裡舒服,就是不知道灝凜說的是真是假。
「況且,皇上若是能協助我帶走幕雪逝,就算是還了我所有的人情了。」
皇上又被同樣的問題困擾,這幕雪逝到底有何魔力,竟然讓灝凜都這麼上心。當年自己雖然也對幕太師懷有傾慕之心,可是得知他沒有此意,便沒再強迫於他。況且幕太師是真的風流過人,這幕雪逝比起幕太師,簡直相差甚遠。
不過有一點皇上倒是肯定,這個人,必然留不得。
「那就有勞煩凜王多費心,和朕商量一下具體的辦法。」
「……」
回去的路上,灝凜和上川鴻走在一起,上川鴻一直沉默不語,灝凜站在他的左側,看了他一眼,感覺他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怎麼了?」灝凜去撥弄上川鴻耳邊的髮絲。
上川鴻沒有躲開,也沒有看灝凜,只是一臉茫然地說,「沒什麼,在想今天雯陽公主一怒之下,殺了雯陽宮裡所有的侍衛。可那些侍衛,在臨死前,全都稱自己此生無憾了。」
「為何?」
上川鴻輕笑著說,「因為他們看到了幕雪逝的真實容貌。」
灝凜神情微微一怔,看向上川鴻,依舊是一副清雅閒適的神情。
「你想要和我說什麼?」灝凜問。
上川鴻也不隱瞞自己心中所想,直接開口說道:「要打下江山,需要數十年的基業,若要毀了辛苦打下的這片江山,只需一美人即可。」
「你是擔心我真的沉溺美色?」
灝凜語氣稍稍加重了一些,因為眼前的人是上川鴻,他對自己的質疑,讓自己感覺無端煩躁。
上川鴻終於把目光投向灝凜,對他說,「可幕雪逝不是尋常的美色。」
上川鴻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剛好已經回到了皇上安排的寢宮,上川鴻從灝凜的屋子旁邊經過,掃都沒有往裡面掃一眼。也沒有和灝凜說什麼告退之類的話,就徑直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灝凜看著上川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念道,你擔心的,應該是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