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見幕雪逝自剛才被自己小小警告了一番,就不再吱聲,悶悶不樂地坐在旁邊,兩隻手時不時互相搓幾下。心中一軟,便將他的手拉了過來。
幕雪逝的手白嫩細長,骨節分明,每一根手指都像是被雕工細細打磨出來的,精緻耐看。
再把手翻轉過來,手心中間那道尺痕很是突兀,被打到的地方還是微微泛紅,過了這麼久,也沒有褪下去。
三皇子的指尖在那處紅痕上細細滑動,眼中有一絲心疼。他不記得自己有用上力氣,最初聽到幕雪逝痛呼的那一聲,還以為是造聲勢。
幕雪逝抽回自己的手,放到腿上,大眼睛木木地看著對面牆上的字畫,嘴巴抿得緊緊的,沒有什麼表情。
三皇子心裡一緊,剛才將幕雪逝訓了一番之後,就沒再搭理他,一直和鍾使臣商量要事。現在看他這樣子,像是生氣了。
「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告辭了。」三皇子起身,朝鍾使臣打了一聲招呼。
幕雪逝也跟著站了起來,朝鍾使臣說道:「鍾大人,我會想辦法將那古董花瓶賠給你的。」
鍾使臣微微一愣,和氣地說道:「雪公子還是不要說笑了,雪公子就是要賠,在下也不敢要啊。」
「不敢要也得要。」幕雪逝橫著脖子。
三皇子會意出是說給自己聽的,心裡一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臨到附院門口,鍾使臣忽然又說了一句,「三殿下請留步。」
三皇子和幕雪逝站住了腳。
「殿下,剛才因為太過著急,忘了同您說一件事,是我無意間聽說的,不知道真假。」
「鍾使臣請說。」
鍾使臣小聲朝三皇子絮叨了幾聲,幕雪逝沒有聽清,心裡雖然好奇,也不想主動去詢問。
三皇子和鍾使臣的話才說完,鍾夫人和女兒也朝這裡走,手裡還拿著東西。幕雪逝的目光最初還放在那漂亮的少女身上,後來便轉到了她手裡的東西。
「殿下,這事小女親手做的蓮花酥和杏仁糕,雖然不及宮裡大廚的手藝,也算小女的一番心意,殿下不要嫌棄就好。」
「不會的。」幕雪逝美滋滋地接過鍾夫人手裡的盒子,朝鍾使臣的女子投去欣賞的目光。
那少女也看向幕雪逝,雖然沒有笑得很明顯,可也能看出來很高興的樣子。
隨後,幕雪逝和三皇子就上了馬。
這次,幕雪逝沒有對著三皇子坐,雖然三皇子是這麼將他拉上來的,但是幕雪逝很自然地一個轉身,將身子朝向了前面。
接著,幕雪逝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個盒子,一股撲鼻的香氣迎面而來。
幕雪逝用自己沒有被打的手拿起一個蓮花酥,咬下來一小口,細細咀嚼著。那蓮花酥外酥內軟,鹹中回甜,餡鮮味美,幕雪逝一邊吃一邊讚歎使臣的女兒手藝好。
吃著吃著,幕雪逝的手往下一拿,沒有拿到杏仁糕,反而碰到的是三皇子的手。
幕雪逝想把三皇子擋著的手那開,但是連一根手指都搬不動。他想把盒子從三皇子的手裡撤走,卻也移不動盒子。
「那是鍾使臣的女兒對我的一番心意,誰准許你吃了?」三皇子的話語裡透出明顯的不悅。
聽到三皇子的話,幕雪逝本來就不舒服的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看過的那些電視劇,裡面經常會有大戶人家的老爺為了巴結大官,而把自己的女兒許配過去。這些吃的,難道是別有一番用心?
幕雪逝不再搶了,把手從盒子上面移開。剛才吃過的那些美味,現在回味起來也都成了糟糠一樣。
三皇子沒有拿過去,而是靜靜地看著幕雪逝。後來想把幕雪逝的身子轉過來,卻遭到了幕雪逝的抵抗。
三皇子用胳膊環住幕雪逝的腰,把兩隻手交叉握住,輕放在幕雪逝的肚子上。又把下巴抵在他的脖頸上,細細聞著幕雪逝身上的味道。
很快,三皇子就感覺到了幕雪逝身上那不同尋常的體溫。
怎麼會發燒?
三皇子心存疑問,不由分說地將幕雪逝的身子轉了過來,仔細瞧了瞧他的臉。幕雪逝整個人都無精打采,臉色比來的時候差了一些,三皇子又拉過他的胳膊,摸了摸脈象,很平穩,不像是有其他的病,只是普通的受涼而已。
三皇子想起昨天晚上,幕雪逝一夜沒有休息,又很早爬起來,跟著自己趕路。尤其在路上睡覺,很容易著涼,或許在鍾府就已經病了,只是沒有顯露出來而已。
「我沒事。」幕雪逝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
三皇子掉轉了馬頭,決定先回冰火洞,明天再去皇宮。這一路上都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可見不論是皇上那裡,還是灝凜那裡,都在僵持之中,沒有太大的動作。他回去之後,可以邊照顧雪逝,邊把今天得到的一些情況再考慮思量一下。這樣一來,還可以把幕雪逝送回去,免得明天跟著自己去皇宮會有危險。
「不回去。」幕雪逝瞪著三皇子,一臉的蠻橫。
三皇子皺眉,語氣強硬地說道:「先回去吃些藥,休息一下,明天再去皇宮。現在去了,晚上就來不及回冰火洞了。如今皇宮裡很亂,我擔心住在那裡會不安全。」
幕雪逝知道三皇子說的話是借口,若是他那麼打算,為何發現自己生病了才臨時改變決定。
……
下了馬之後,幕雪逝還沒站穩,就將三皇子手裡的盒子拿了過去,霸道地護在懷中,朝洞裡走去。
若是順了三皇子的意,他定會將那個盒子奪去,直接摔在地上,將裡面的東西踩個稀巴爛。不僅如此,還要命膳房和下人以後再也不要做這兩樣小點心。
可是看到幕雪逝泛白的嘴唇,三皇子還是硬著頭皮忍住了。
「漓淺,雪逝有些受驚,幫他開幾幅藥。」三皇子進了洞裡,直接朝漓淺說道。
漓淺點點頭,溫和的眸子對向幕雪逝。
「我們去那個洞裡吧,這裡有風,會有些涼。」
幕雪逝聽到漓淺說話,心情不由自主地就好了許多,他乖乖地跟在漓淺的後面,去了漓淺和蘇入翰平時住的那個洞裡。
三皇子也跟在後面,走得並不是很快。當漓淺和幕雪逝進去之後,三皇子還在洞口外面。可當他剛想邁步進去的時候,眼前的石門竟然砰地一下被撞上了,而且關門的那個人,還是幕雪逝。
三皇子若是會法術,恐怕這一座山都會瞬間崩塌。
「你這是做什麼?」漓淺有些好笑地看著幕雪逝。
幕雪逝反而一副很不屑的神情說道:「沒什麼,就是不想讓他進來。」
漓淺將幕雪逝的手拉了過來,想為他把脈,卻無意間掃到了幕雪逝手心上那紅腫的一道尺痕,皺著眉問道:「這事怎麼弄得?」
「三皇子打的唄!」幕雪逝沒好氣地說道。
「殿下也真是忍心,若是我,一定不捨得下手。」漓淺看著這宛若美玉的一雙手,竟被這麼對待,眼中浮起一抹心疼之意。
聽到漓淺為自己抱不平,幕雪逝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不禁有多看了漓淺幾眼。
「你剛才把殿下關在外面,就是因為他打了你麼?」
「當然不是,他虐待我是家常便飯,經常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幕雪逝把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
漓淺被幕雪逝的模樣逗得心中發笑,又問道:「那是為何生氣?」
幕雪逝的注意力卻跑到了別處,他盯著漓淺和蘇入翰的石床看了一陣,乾笑了兩聲,嘟囔道:「為什麼和我睡的那個洞裡的石床是一樣的……」
「哦,這個洞裡的石床,石凳,石門,都是一個模樣的。」
「那材質呢?」這才是幕雪逝所關心的。
漓淺用漂亮的手指將藥草的葉子放進研缽中,一邊細細地研磨著一邊說道:「這裡的石頭分兩種,一種是冰感石,一種是火焰石。材質都是一樣的,不僅能隨著人的體溫而變溫,還能傳聲呢。」
聽到後面,幕雪逝的心裡咯登一下。真是太傻了,自己關顧著躲在被子裡偷著樂,就沒想到別人和自己睡同樣的床。
「呀,這麼神奇,還能傳聲啊!」幕雪逝假惺惺的一臉驚詫。
漓淺反而別有深意地看了幕雪逝一眼,輕聲說道:「是的。所以昨天晚上你都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我可都聽到了。」
幕雪逝本來就發燒的臉頰,這個更燙了。偏偏漓淺還一直盯著幕雪逝看,幕雪逝強撐起幾分膽,朝漓淺說道:「你聽到啥了?有本事你說出來。」
幕雪逝本以為漓淺是故意嚇唬自己,結果下一秒鐘就聽到漓淺用煽情的口氣說道:「別了……我不行了……」
「你!!」幕雪逝猛地站了起來,朝漓淺的腦袋上狠狠敲了幾下。
第一次見到漓淺時,以為他是個內向,靦腆的男孩。現在看來,自己竟然還不如他開放,曾經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幕雪逝怎甘落後,下一刻就將自己聽到的漓淺和蘇入翰之間的情話盡數道來。
「你不是才知道這個有傳聲作用麼?」漓淺戲謔這問道。
「呃……」幕雪逝一愣,瞬間說不出話來。
漓淺終於笑了出來。
幕雪逝氣不過,指著漓淺說道:「看你這麼老實,沒想到賊心眼比我還多!」
兩個人越說越起勁,嘻嘻哈哈鬧得不亦樂乎,最後漓淺趁幕雪逝一個不留神,將他臉上那層遮蓋揭了下來,露出裡面那張精美絕倫的面容。
昨天漓淺看了一眼之後,就一直想多看幾眼。無奈蘇入翰在身邊,他不能表現得太明目張膽。現在再近距離一看,心裡更難平靜了。雖然別人都說兩個人長得有些相像,可是漓淺心裡明白,這個像只是輪廓神似而已。事實上他和幕雪逝,差了十萬八千里。這般絕美的男子雖不至於讓每個人傾慕,但是心動卻是一定的。
漓淺盯著幕雪逝的時候,幕雪逝也在盯著漓淺看,兩個人的表情怔怔的,幕雪逝先開口說道:「漓淺,你長得可真好看。」
漓淺笑得微微瞇起雙眼,那張俊美的臉頰在幕雪逝的眼前無限放大,最後鼻尖相撞,幕雪逝覺得唇上一片濡濕,被什麼東西覆蓋住了。
等到幕雪逝想躲的時候,漓淺已經離開了他的唇,站在對面笑盈盈地看著他,絲毫沒有任何彆扭。
「你太可愛了,哎……真是越來越嫉妒三殿下了。」
聽到前面的話,幕雪逝還有些羞赧,在聽到後面的話,立刻火冒三丈,嚷嚷著說道:「不要和我提他。」
「好了,不提就不提……」漓淺趕忙哄勸了幾句,後將草藥的碎屑倒入了藥罐裡,朝幕雪逝說,「你先等我一下,我將這藥罐放到外面的火灶上。」
幕雪逝點點頭,對自己剛才的激動有些不好意思,再看漓淺都走了出去,眼睛不由自主地朝洞口瞟。
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幕雪逝緊繃的脖子鬆垮下來,默默地坐到了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