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雪逝被公公帶著,穿過一個小門,進了雙鸞殿。雙鸞殿和太和殿挨著,中央悠悠小門可以通過,幕雪逝就以為這還是太和殿,不過就是兩個屋子罷了。
進了雙鸞殿,幕雪逝有些頭暈眼花的感覺,這裡的牆壁和屋頂的裝飾都是條紋狀,而且沒有任何規則,看時間長了就有種想吐的感覺。於是幕雪逝就找了一個小圓凳,坐在了上面,眼睛對著門口,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幕雪逝自我安慰一句。
外面重兵把守,裡面也站著不少人,難道灝凜還能直接傷了自己?況且灝凜過來的目的不過是相同自己談事情,幹嘛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千萬不能緊張,越是緊張,就越給別人可乘之機。
幕雪逝這樣一想,就挺直了腰板,一臉精神煥發的模樣。
結果,這樣做坐著反而越來越累,越來越睏倦。幕雪逝禁不住改變一下姿勢,但還是哈欠連天,困得不行。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想喝幾口提提神,結果喝了之後還是沒見效果,最後終於支撐不住,睡倒在桌子上。
…………
「大王,人已經帶來了。」一個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灝凜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大步朝外走去。只見幾個士兵抬著一個長長的木箱,正小心翼翼地朝門口來。
「將這箱子抬進去。」灝凜命令道。
那幾名士兵萬分小心地將這箱子放在了地上,行禮之後紛紛走了出去。
屋子裡除了灝凜,還有上川鴻,他們現在還沒出帝都,不過已經再返回麓北國的途中了。這一路上換了無數個藏身之處,現在正在一個當鋪裡,當鋪的老闆已經換人,不過還在照常做生意。不知道下一秒鐘,他們又會在哪裡出現。
上川鴻似乎睡得很沉,自從他受傷以來,就經常這樣大段大段時間地睡。因為有傷在身,腿腳不利索,灝凜也很少將他喚醒。
灝凜一個人站在那長長的木箱旁邊,低頭注視那緊閉的箱蓋。蓋子還沒打開,就彷彿聞到了一股醉人的香氣。這種香不同於後宮佳麗身上的那股脂粉之香,而是一股從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清新幽然,沁人心脾。
可當灝凜揭開那層遮蓋物,剛才的想法又被自己推翻了。
雖然已經見過很多次,但再細細地凝視這張臉的時候,仍然忍不住驚歎。這是一張天神也無法勾勒的面孔,完美到了極致,好像一個沉睡了千年的仙子,微微翹起紅潤誘人的雙唇,等著心愛的人落下一吻將他喚醒。
身邊縱然有百媚千紅,也不及眼前這個人的一根毫髮。再美的人放到他的旁邊,也成了糟粕。
灝凜用手在那細若凝脂的臉上輕輕滑動,指尖每到一處,都留戀不已。那醉人的香氣誘使這灝凜的臉慢慢地朝那人靠近,越來越難以自拔的迷戀,讓灝凜的唇和幕雪逝的唇越來越近……
忽然,一聲清晰的咳嗽傳到灝凜的耳際。
灝凜在唇離幕雪逝只有咫尺之遙的地方停下,半瞇著的眼睛緩緩睜開。
「你早就醒了?」灝凜不痛不癢地問。
雙上川鴻眼睛對著屋頂,聲音顯得很是疲倦。
「是,我聽到外面的打鬥聲,被吵醒了。」
灝凜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但在轉身的那一瞬間,恰到好處地掩藏在眸底。
「那是三皇子和他手下的侍衛在清除內賊,和我們無關,你何必緊張?」灝凜說著,就朝上川鴻走去。
「我沒有緊張,不過是耳旁有雜音,睡不著罷了。」
上川鴻一邊說著,一邊用一隻胳膊支著身體,企圖坐起來,但是顯然有些費力。灝凜見勢直接將是上川鴻扶了起來,坐在他的身邊。
「你還有睡不著的時候?在我看來,現在你除了睡,腦中就沒別的可想了。」灝凜別有深意地看了上川鴻一眼。
上川鴻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那麼嗜睡麼?」
「怎麼沒有?你這幾天睡得時辰加起來,比我醒著的時候還要多幾倍……」
「……」
上川鴻的視線,雖然一直對著灝凜。卻早已穿過他的身體,到了後面的那個箱子裡面。
最終,他還是被灝凜搶了過來。
三皇子大概沒有想到,他步步謹慎,卻因為最後一刻的疏忽,讓心愛的人被別人輕而易舉地擒獲。
灝凜看到了上川鴻的失神,對他所想心知肚明,可還是故意朝他說了一句,「幕雪逝已經被我騙過來了。」
上川鴻卻淡淡地說道;「外面的打鬥聲已經遠去,我們該上路了。」
灝凜朝屋外看了一眼,點頭應道;「是該回去了。」
……
幾里開外,肖將軍正斜躺在軟榻上休息,身上披著一張絲被。他已經幾天沒有睡一次安穩覺了,昨天灝凜那裡的人傳話過來,說今天商量攻城的方案,大概還有一個時辰,凜王那邊的人就要到了。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肖將軍閉著眼睛,眼皮都在突突跳動。平時裡掩飾得再好,這一刻也無法按捺心裡的激動。那種在皇上面前俯首稱臣,做牛做馬的日子。他已經過夠了。若是此戰大勝,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親手殺了那個老畜生,替慘死的全家人報仇。
第二件事就是順勢出兵要挾灝凜,讓麓北國乖乖地退出隕西國,從此不再敢侵犯一步。
肖將軍越想越激動,平放在胸旁的手,都跟著心跳的節奏在微微顫抖著。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讓肖將軍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將軍!」一個粗重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肖將軍猛地坐起,眼睛直直地看著門口。
闖進屋子的人長著一張國字臉,皮膚黝黑發亮,鬍子濃密,眼角微微下垂。她是將軍府的管家,平日在府上料理日常事務,為人憨厚老實。可是誰又想到這個人也是肖將軍的副手,帶兵組隊的事情都是由他來張羅。
「凜王那邊的人來了是麼?」肖將軍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國字臉抽搐了一陣,忽然指著門外說道;「將軍,三殿下……他……」
肖將軍的臉陡然變色。
下一秒鐘,三皇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如厲鬼附身的眼神,直直地射向屋中的兩人。
肖將軍顯然比身下跪著的這個人穩重了幾分,他從軟榻中起身,走到三皇子身邊,躬身說道:「肖將軍見過三殿下。」
一陣寒光襲來,肖將軍一抬眼,三皇子手中的劍離自己的喉嚨不過一寸之遙。
「殿下這是何意?」肖將軍仍舊一臉和氣地問。
三皇子面無表情地說:「殺了你而已。」
肖將軍的表情慢慢由和藹變得陰鶩,他絲毫沒把三皇子的劍放在眼裡,而是氣定神閒地回道:「三殿下,你可以殺我,不過就算你殺了我,你也走不出這個屋子,你也走不出帝都城,不如識相一些,乖乖臣服於我。你長得這般俊美,皇室就是被趕盡殺絕,也會留你一條性命,我帶你不錯吧?」
三皇子冷笑一聲,「凜王恐怕不會再來了,你就獨自一人上路吧。」
肖將軍微斂雙目,「凜王來不來,不是三殿下說了算的。凜王就是不來,我也照樣能將你留下。」
一旁的副手聽了這話,臉色更難看了。他跪著走到肖將軍的身前,一臉悲痛地說,「將軍,我們的弟兄都被擒獲了,現在就在那些大幫派的手底扣留著,你快和三殿下說幾句軟語,說不定三殿下還會寬恕將軍。」
肖將軍臉色不禁難看了幾分,但仍然滿口篤定地說:「不可能,我們手底弟兄數萬,藏身各處,豈是他說抓獲就抓獲的。」
「將軍,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現在江湖上血雨腥風,大小門派全部出動,全是為了抓我們手下的弟兄。今天我去凜王那裡,發現一個人都沒有,所有的麓北軍一夜間全部搬走,將軍我們被騙了……」
肖將軍如遭雷劈,險些倒下。
「不可能……一定是假消息……來詐唬我們的……這……」
肖將軍的話才說道一半,就感覺喉嚨間一陣冰冷,如同三皇子的眼神,一點一點將肖將軍體內的熱度吞噬掉。那把劍從肖將軍的喉嚨刺穿,又狠狠挑了一下,將那出言不善的地方捅得血肉模糊。
三皇子駕馬同蘇入翰會和的時候,蘇入翰一個人站在路口,身上的衣服整齊完好,根本沒有任何打鬥的跡象。
「莫副將那裡的情報是否準確?」三皇子問。
蘇入翰沉著臉點點頭,「已經找到了麓北軍藏身之處,只不過僅僅擒獲了數千人,剩下的那批人估計早已撤走了。現在到處烏煙瘴氣,誰都知道朝廷在平反內亂,凜王也不例外。我猜想他在急著抽身而退,應該還沒有走遠。」
「不管走到哪裡,結果都一樣。」
「那現在殿下有何打算?」蘇入翰問。
「沒什麼打算,先回宮。」三皇子說完,就調轉馬頭朝皇宮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三皇子感覺呼吸輕鬆多許多,所有憂心的事情一併掃除掉,只剩下灝凜侵犯幕雪逝的仇還沒報,不過也是早晚的事情。
剩下的那些瑣碎之事只要交給皇上處理就好了,這樣一來,他還可以滿足幕雪逝的心願,繼續帶他出去遊玩幾天。
想到前幾日幕雪逝無憂無慮的模樣,三皇子的嘴角都不禁浮起一抹笑意。等所有新仇舊恨都一併解決掉,他一定帶幕雪逝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勾心鬥角,陰謀戰亂的無人之地,簡簡單單地度過餘生。
曾經,三皇子也抱著這樣的想法,只是那時想著了卻心中所有的仇恨,就一個人孤獨終老。
現在三皇子只求幕雪逝乖乖地待在太和殿,哪裡都沒去,一心一意地在等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