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如此大的宴席,豈是容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皇上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悶氣,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玉兒也只好停下了動作,站在宴席中央一臉謹慎地看著皇上。
過了一會兒,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皇上,微臣身體也有些不適。」
下一刻,那人就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眾人見到臉色大變,整個宴席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皇上微微顫抖著雙手,朝宴席下面的文武百官說道:「任何人也休想趁著機會偷跑出去,剛才你們看到的,不過是虛像而已,最好不要放在心上。若是日後誰還敢論及此事,霍亂人心,朕定不會輕饒。」
「謹遵皇上教誨。」眾人高聲齊呼。
皇上歎了口氣,朝下面擺擺手,沉聲說道:「今天的宴會到此為止,你們全在這裡好好反思一陣。至於三皇子,等明日早朝,朕定會對他嚴懲不貸。」
說完,皇上一甩袖子,面色凝重地從坐席上站起,被公公攙扶著朝寢宮走去。
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覷,看著躺在地上沒了氣息的大臣,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感覺。皇上為何要殺他?為何要破天荒地要懲罰三皇子?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三皇子的身上,不早就是家常便飯了麼?……
誰也沒想到皇上走後,最先離開的人是玉兒,雖然皇上並沒有命令「禮物」也要在這裡跟著反思,可是除了他,其餘的那些人也是坐在原地無人敢動。
皇上走到半路,聽到身後輕盈盈的一聲皇上,心中有些詫異,便轉過了頭。
玉兒就站在皇上身後,雖然剛才一番快跑,卻絲毫不見他有任何氣喘的模樣。這會兒他站在皇上的面前,依舊如剛才那般面色紅潤,楚楚動人。
皇上稍微瞇起雙眼,朝玉兒打量一番,問:「為何追來?」
玉兒淡淡一笑,「皇忘了麼?玉兒是丞相送給您的禮物。」
皇上停了這話,面帶詫異的看了玉兒幾眼。都說麒麟美人陰陽雙性,不僅比一般人聰慧,還兼帶著兩類人的優點,溫柔可人又不失男兒氣度,現在見了果然不假。
「朕記得丞相送了朕四個禮物,你的那些同伴為何沒有跟來?」
「我想他們大概是怕了皇上吧。」
「怕?」皇上擰起了眉毛。
玉兒也小心翼翼地說:「剛才皇上動怒,可真是嚇壞了那些大臣,他們現在還在那裡反思,沒有一個人敢動彈。」
皇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那玉兒不怕麼?」
「玉兒早有了心理準備,帝王也是人,也會高興發怒,誰動了怒之後不想找個人傾訴一番。若是皇上覺得在玉兒身上發洩一番會舒服一些,玉兒很樂意為皇上效勞。」
聽到這大膽露骨的話,皇上心裡的活不但沒有壓下去,反而多了一股燥熱。這種感覺似乎很久沒曾有過了,自從幕太師死後,他的心就一直埋葬在砂石堆裡,被雜草覆蓋著。今天不知為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在他無處發洩之時,這個人又恰逢時機的出現……
「那就辛苦玉兒了……」
「能為皇上分憂解難,是玉兒的福氣……」
……
幕雪逝走出御花園之後,又在那個水塘邊碰到了尚德公公。尚德公公還是一副愣愣的表情站在那裡,與幕雪逝走時的姿勢都沒有多大的改變。
「喂,尚德公公。」幕雪逝用力拍了尚德公公的肩膀一下。
尚德公公一側頭,看到幕雪逝的臉,眼珠猛地瞪圓,嘴唇蠕動著還是沒蹦出幾個字來。
幕雪逝心裡煩得很,就沒再打哈哈,直接朝尚德公公說:「你幫我準備匹馬,要最快的馬,我要出宮。」
「哦……」尚德公公目光呆滯地朝遠處走,不一會兒又忽然轉了回來,朝幕雪逝問:「斷事大人……您稟報三殿下了麼?」
幕雪逝聽到三殿下三個字,就像是被人電了一下,頭髮都差點兒豎起來了。
「憑什麼要和他稟報?我現在是斷事卿,我做什麼還要提前和他打招呼麼?我想出去就出去,想進來就進來,他管不著!!」幕雪逝連喊了數聲,像是要把肺都喊炸了。
這些日子他忍了太久了,先是三皇子對他冷漠,接著又殺出來一個大美人,然後三皇子就開始幫著大美人欺負自己。幕雪逝想到三皇子說的那句帶諷刺的話,心裡就像是被醋醃著,怎一個酸字了得。
「憑什麼那麼對我?我大老遠跑來容易麼?討厭我了就直說,我回去就是了,我媽還在家裡等著我呢!!」幕雪逝又是幾嗓子。
三皇子問聲趕來,都快走到幕雪逝身邊了,還聽到幕雪逝在那自言自語的咒罵道:「走吧走吧,吟詩作對去把,別惦記著羞辱我,我以後都不會和你們坐在一起。」
幕雪逝一個人在那裡不顧形象的發怒,卻不知這在比爾呢眼裡是多麼養眼的畫面。甚至那些說出口的氣話,無意識的粗魯動作,在別人看來都是難得一見的美景。
尚德公公拉過馬來,幕雪逝大步走過去,結果還是被比爾呢先牽住韁繩。幕雪逝看著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不用抬頭自然也知道搶走韁繩的人是誰了。
「放開我的馬。」幕雪逝沒好氣的說。
三皇子注視著幕雪逝,語氣生硬地問:「去哪裡?」
幕雪逝哼了一聲,眼神犀利地看著三皇子,氣勢洶洶的說:「你不是不管我了麼?你不是說以後再也不過問我的事情了麼?怎麼又來問我?你去和那個什麼玉兒作詩……」
還沒說完,幕雪逝就感覺一股大力襲向自己的脖頸,緊接著自己就被面前的人提了起來。
三皇子本來心情已經很不好了,尤其在看到那些大臣,皇子包括皇上肆無忌憚的注視著幕雪逝那張亮的時候,他簡直想把他們全部趕盡殺絕。現在放下面子來關心幕雪逝,結果幕雪逝還是那番話,那個語氣,完全不把自己的妥協放在眼裡。
他,三皇子,何時這般退讓過,又何時如此緊張過一個人。
「你是在考驗我的耐心,還是在考驗自己的本事?」三皇子陰沉著臉朝幕雪逝問。
幕雪逝沒想到三皇子生了那麼大的氣,更不明白他氣從何來。他想反駁三皇子,和他大吵一架,把這些天憋在肚子裡的氣都灑出來,卻沒有這個勇氣。
「我去找師傅,放開我。」幕雪逝去拉三皇子的手。
三皇子不僅沒有放手,反而拉得更緊了,把幕雪逝那張精美絕倫的小臉都弄得有些走形。
一旁的人都在吸氣,暗中為幕雪逝捏了一把汗,也對三皇子的所作所為感到萬分驚愕。難道三皇子平時都這麼粗魯的對待幕雪逝的麼?他竟然能忍心下手?
……
「憑什麼不讓我去!你說過不再管我的,以後你是你,我是我!」
幕雪逝也發了狠,他也是有骨氣的人,三皇子剛才都那麼幫著別人了,這會兒又來對自己指手畫腳算是什麼。
三皇子不得不在這一刻承認,他平時太寵溺幕雪逝了,等這段風波平息了,他一定把幕雪逝關在屋子裡好好訓誡一番。
兩個人的目光對峙著,都是殺氣騰騰,只不是一個是本身固有的,另一個是純粹偽裝的。而對峙的結果從當前來看,是以幕雪逝的勝利告終的。
幕雪逝哼了一聲,無視三皇子冰冷的目光,直接被人扶上馬,橫衝直撞的往宮門口的方向衝去。
「殿下,要不要派人暗中保護雪公子啊!」尚德公公一臉擔憂的神色看著幕雪逝的背影。
三皇子快被幕雪逝氣昏了頭,狠心說了聲不用,就掉頭朝自己的寢宮走去。
幕雪逝騎馬的技術不是一般的好,皇宮裡如此平坦的大道都讓他險些從馬上摔下來,快騎到宮門口的時候,幕雪逝趕緊拉住韁繩,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讓馬停住。
「開門。」幕雪逝一邊用手順著胸口喚起,一邊朝門口的禁衛軍說。
十幾個尖刀一同指向幕雪逝的脖子,讓幕雪逝一抬頭就嚇得險些從馬上摔下來。感情這宮門口不能隨便出行的,難道他現在做了官也不成麼?
「我是斷事卿,本朝正三品,誰敢不放人!」幕雪逝壯起膽子朝那些人喊。
沒有一個人回答幕雪逝的話,都是一副呆愣的表情看著幕雪逝,手裡的尖刀也沒見再往前伸一寸。
幕雪逝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退,發現那些見到沒有跟著自己的身子追過來,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確實是把他們駭住了。
幕雪逝趁熱打鐵,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朝那群禁衛軍說:「看到沒?皇上賞賜給我的,今天封官大典上穿的。怎麼樣?現在該開門了吧?難道非要親自動手?到時別說我沒提醒你們!」
幕雪逝的膽子越來越大,剛才把三皇子「制服」後,現在看誰都不放在眼裡。什麼話都敢說,什麼表情都敢做,雖然根本不適合他這個樣子。
見那些人沒動,還把尖刀都放下了,幕雪逝不由得暗暗得意,看來這一招還真管用。誰說他身邊一定要有個人保護,現在自己一個人也照樣能把他們擺平。以前就是沒人給他一個身份,要是早就混個正三品,還有人敢欺負他,門兒都沒有!
幕雪逝揚起馬鞭,想讓馬稍稍往前走幾步。結果這一辮子抽下來,馬差點兒沒從城樓上飛出去。幸虧開門的禁衛軍眼疾手快,不然幕雪逝連同那匹馬都會直接撞在城門上。
「真的是……傳聞裡面的雪公子……」
「我也看到了……太不可思議了……」
那群平日一貫嚴肅的禁衛軍,這會兒全都一臉興奮的表情,互相議論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絲毫沒有注意到幕雪逝的那匹馬早就飛奔的無影無蹤了。
幕雪逝這下慌了,身下的馬就像是瘋了一樣,從城門竄出去之後橫穿一條街,不知道撞翻了多少路人,他現在一點兒得意的心情都沒有了,這是他第一次單獨出去,本以為到他師傅那裡可以吹噓一下,結果現在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幕雪逝絲絲握著韁繩,幾乎將自己整個人都貼在了馬背上,他知道自己從這麼快的馬上掉下去,一定不會有好下場,所以再想辦法之前,得先把馬穩住。
很快,這匹馬竟然帶著幕雪逝進了一片樹林,到處都是樹和雜草,雜草有一人多高,看起來蓬鬆無比。
幕雪逝忽然有了一個想法,現在他如果從這馬上跳下去,摔倒草上,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吧。看這馬的樣子一時半會兒是跑不累了,他還得想辦法從這出去找他師傅呢,要是真的在這馬背上待幾個時辰,得跑到哪裡啊!
想著,幕雪逝就閉上眼睛,咬牙大喊一聲,鬆開了韁繩。
……
轟!
幕雪逝感覺自撞到了什麼東西,而後又彈了回來,巨大的衝力讓他來不及看那是什麼,就猛地扎進了草堆裡,摔得七葷八素。
被幕雪逝撞到的那根樹幹,搖晃了好一陣才平息下來,上面的樹葉像是下雨一樣往下飄落。臥在樹幹上打鼾的那個人也被一下子吵醒,他魁梧的身體動了動,身下的枝杈立刻發出斷裂的聲響。
那人的眸子,像是獵豹一樣尋覓著自己的目標,緊跟著就發現草叢裡蠕動的那個小團,剛才吵醒自己的罪魁禍首,應該就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