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刑訊室,灰色的牆面上透著詭異而蒼涼的光芒,一張大案立在正中,大案旁邊坐著一個人,穿著朝服,神情嚴肅地注視著前方。
「把犯人押上來。」幕雪逝輕啟薄唇,靜靜說道。
不一會兒,沉重的腳鏈磨地的聲音嘩啦啦作響,聲音越來越清晰。直到門口出現四五個人,幕雪逝微微抬起眼皮,朝那裡看去。
「啟稟皇后,犯人已經帶到。」
「退下吧。」幕雪逝說。
幾個獄卒紛紛行禮退下,屋子裡還剩下幕雪逝和幾個護衛。幕雪逝朝身邊的護衛揮了一下手,示意他們也出去。
「皇后,小的們不能輕易離開您的身邊,這是皇上吩咐的。」
「那你們就是在門外侯著,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可是……」一旁的護衛面露難色。
幕雪逝微微皺起眉頭,朝身邊的人說:「沒聽到我的話麼?」
「……是。」
空蕩蕩的屋子,只剩下幕雪逝和犯人。
「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幕雪逝問。
犯人仍舊垂著腦袋,一聲不吭。
「宇文滔?」幕雪逝緩緩地叫出他的名字。
宇文滔肩膀一抖,遍佈傷痕的臉揚起,如同一個怪物一般哈哈大笑起來。
幕雪逝被嚇了一跳。
「你笑什麼?」幕雪逝問。
宇文滔看著幕雪逝,一臉唾棄的神情。
「幕臨曦做了皇上,幕雪逝成了皇后,若是被我那幕兄知道,不曉得會被氣成什麼樣子!親父子相愛,親兄弟相配,你們這一家子,還真是厚顏無恥到了極致。」
幕雪逝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說的不是自己,自己和三皇子沒有血緣關係,他這是死到臨頭了,想說幾句話發洩胸中之恨,由他去吧!
「我的家事,還是不勞你掛心了,你還是先把自己犯下的罪統統招了吧。」
「還用招麼?你不是已經查得水落石出?真是委屈你了,少爺,當初你還幫我背負罪名,坐了牢。本以為你會隨著你爹去了,沒想到啊,父子再怎麼深情,也不敵命值錢啊!」
說完,宇文滔又長吁短他一陣,說著幕雪逝聽不懂的話,句句是嘲諷之語。
幕雪逝看著如今的有問題,很難相信這就是當初自己看到的那個憨厚老實,一身正氣的人。整個太師府的人都被自己懷疑到了,竟沒想過兇手竟是他。
「的確,幸好我當時沒死,不然就讓你這個兇手逍遙法外了。不過你確實應該感謝我,如果這個案子是皇上查出來的,你現在應該生不如死。但是是我查出來的,你只要把一切都招認出來,我就會讓你死個痛快。」幕雪逝說。
「我還需要招人麼?你不是已經將這一切調查清楚了麼?」
「我只是想聽你說,你把這麼多年的未去和不甘都在此時說出來,到了黃泉路就沒人聽你說了。」
有問題冷哼了一聲,「如果說不甘,我只是不甘心沒親手殺掉幕臨曦。不過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他。」
幕雪逝歎了一口氣,「就這些?」
宇文滔冷冷道:「不然還有什麼?」
幕雪逝忽然從身後拿出一個靈位牌,擺放在大案上,要有問題看清楚。
「這是你孩子的靈位牌,你就不想對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說些什麼麼?」
有問題一見到那個靈位牌,頓時全身顫抖,大吼道:「我孩兒的靈位牌,怎麼會在你這?」
幕雪逝冷笑一聲,「因為你根本沒有給你的孩兒做靈位牌,這個靈位牌,是我為你的孩兒做的。」
宇文滔的牙齒咯吱作響,赤紅這雙眼看著幕雪逝,說道:「何必假裝好心?我的孩兒是誰殺的,你再清楚不過了,你不要做這些事情來褻瀆我的孩兒。」
「我褻瀆你的孩兒?」幕雪逝一聽這話,頓時憤憤然,「我本是好心,你的孩兒究竟為何而死,你我都清楚。但是他是替誰死的,你應該更清楚吧?」
「這是我的家事,與你何干?」宇文滔死死地盯著幕雪逝,一臉仇視的表情。
幕雪逝深吸一口氣,朝宇文滔說:「怎麼與我無關?這個孩子是你與穆婉兒偷情的結果,穆婉兒本是我爹的夫人。這孩子就算生下來,也會叫我一聲兄長,而不會叫你爹。」
宇文滔劇烈地喘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偷情沒好下場,更何況為了成全你們兩個人,你殘忍地殺害了那麼多人。這是你自己的所作所為造成的惡果,這個孩子,是在替你們贖罪。」
「別說了!」宇文滔朝幕雪逝嘶吼道。
幕雪逝站起身,一臉從容地說:「我承認,我有袒護皇上的意思,可他除了替母報仇,沒殺任何不相干的人。而你呢?穆婉兒呢?當初穆婉兒若不是不慫恿穆妃將皇上帶入宮,夥同穆妃將他的娘親殘忍殺害,今天怎麼遭此惡果。」
「呵呵……」宇文滔的笑容裡帶著滿滿的諷刺之意。
「若是論偷情,我和穆婉兒遠遠不及你吧。如若不是以為你勾引自己的父親,穆婉兒就不會受多年孤獨之苦,若不是這麼多年我在照顧著她,她也不會傾心於我。這一切罪惡的源頭,都是你--幕雪逝!」
幕雪逝聽了這話,險些站不穩。什麼叫勾引自己的父親?難道以前的幕雪逝……
「少裝了,你現在有了皇上,就把自己的親爹忘得一乾二淨了。當初你同幕太師做了多少苟且之事,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麼?原本我還恥笑幕兄的眼光,竟然與這樣一個醜陋的兒子通姦,現在我明白了,你的這張臉天生就是用來淫的……」
幕雪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聽著宇文滔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很久才回過神來。
「這麼多年,我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如何冷落婉兒,如何對武偲欺負婉兒不管不問。我與婉兒相愛這麼多年,為了逃避世人的謾罵,我們一直未能相守。而你們呢?明明做出不齒之事,還要讓別人替你們承擔惡果。難道幕太師不該殺麼?難道他不該把婉兒還給我麼?」
聽了宇文滔的這番話,幕雪逝和對他多了幾分同情。
「幕太師雖有過,可罪不至死。如果他真的一直在冷落穆婉兒,也就不會讓寧越專程去為夫人求安胎藥。如果你不是利用幕太師對夫人那份關心,這個謀殺案又怎麼能順利進行呢?」
宇文滔不再說神,仍舊一臉固執的表情站在原地。
幕雪逝歎了口氣,注視著宇文滔,說道:「有件事我還不明白,寧越與幕……我關係如此之好,怎麼串通你一起加害幕太師?還有,為何他有雙胞兄弟的事情,除了你無人知曉?」
宇文滔冷哼一聲,「你不是神通廣大麼?怎麼連自己唯一的朋友就是殺父兇手都不知道?」
幕雪逝微微躬身,一臉謙虛的表情說:「這事的確要您指點迷津。」
「寧越和寧遠最初都是由我撿回來,被我養大,然後安排到府中當差的。包括青文幫的其他徒弟,很多也是我撿回來的。」
幕雪逝這下明白為何那晚遇到的刺客會對自己的師傅忠心耿耿了,原來宇文滔對他們都有養育之恩。
「那你怎麼忍心殺了寧越和寧遠?」幕雪逝問。
宇文滔頓了頓,說:「為了掩人耳目,萬無一失,當然要殺。」
「你辛辛苦苦培養他們,就為了有朝一日利用他們麼?」
宇文滔聽不下去了,朝幕雪逝說道:「你要殺就快點兒,何必那麼多廢話。」
你明明說的比我還多……幕雪逝在心裡嘟噥道,隨即把手中的罪狀遞給了他。
「在上面畫押就成了。」
宇文滔絲毫沒猶豫,用自己的手指狠狠在罪狀上面按了個手印,隨即扔到幕雪逝的面前。
幕雪逝接過罪狀,臉色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你簽了這份罪狀,就等於認了罪,我沒有對你嚴刑逼供,也沒有屈打成招,一切都是你自願的。按照鄖西律法,殺人即是死罪,而且要遊街示眾,選個吉時砍頭。但我敬重你對夫人一片情深,便不再讓你拋頭露臉了,就在這裡給你一個痛快。」
「不必憐憫我,死在你的手裡,還不如讓我被砍頭。」
幕雪逝的表情忽然變得無比堅定,「你沒的選擇,今日必須死在這裡。」
說罷,幕雪逝抽出腰側的長劍,起身朝宇文滔走去。
我不想殺你的……可是我不動手……三皇子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你的徒兒我全放了,但我沒法放了你。因為有你的存在的一天,三皇子就可能會面臨被刺殺的危險。
我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傷害到幕臨曦一分一毫。
幕雪逝的長劍一揮,還沒落下,就看到宇文滔倒在可地上。
最終,宇文滔還是自斷了經脈。
幕雪逝歎了口氣,這樣也好,他也不想沾染血腥。
……
忽然,刑訊室的門被推開,幕雪逝扭頭看向門口,發現是三皇子。
幕雪逝一慌,趕緊收回長劍,朝三皇子喚道:「臨曦……」
三皇子沒說話,逕直地走到宇文滔的面前,用腳踢了踢他的身子,朝幕雪逝問:「他死了?」
幕雪逝嗯了一聲,走到三皇子身邊說:「對不起,臨曦,我沒經你同意,就讓他死掉了。我實在不想再多看一個人受折磨了,就讓他這麼去了吧,我……」
三皇子將幕雪逝摟到懷裡,輕撫著他的頭髮說:「雪逝,謝謝你。」
幕雪逝一愣,仰起頭看著三皇子,問:「我就這麼直接殺了他你不生氣麼?你不是一直對這個兇手懷恨在心麼?」
「我是謝謝你替我找到了兇手。」
幕雪逝一笑,「這下你的心事全都了結了,以後就再也不用煩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