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清楚記得,他回到家的那天,房子一切如舊,廚房裡有新鮮的食物,妻子的鞋擺在地上,衣服掛在衣服架子上。而他送給妻子那盆花兒,已經快要枯死了。這不正常。他妻子絕對不會任由花這樣枯死的。
他打開了房間的門,臥室裡,妻子常帶的首飾也放在桌子上,可是她人卻不在那兒。他突然發現了哪裡不對-是寂靜。是死亡一樣的寂靜。
他心裡很不安,他覺得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他背上背囊,出了家門,就在街上到處遊蕩到處尋找,他知道妻子一定就在附近,他只想找到她。
但是,哪裡也沒有看到她。不,不光是沒有看到她,他在路上走著走著開始跑了起來,街道是熟悉的,店舖也是熟悉的,可是街上,沒有人。
整個城市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一間店舖亮著燈,他在周圍不斷的搜索,不斷的走,他想再回家看看,也許妻子在家等他,可是他發現,他迷路了。眼前的路越來越不熟悉,他想不起來家的方向,而且,他怎麼走,都會遇到那間亮著燈的店舖。那唯一的一間。
他就是這樣,在444號便利店門口,叫住冬青的。
“我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妻子去哪兒了?這城市怎麼啦?”男人著急地看著冬青問道
冬青一臉嚴肅,他已經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就在男人問完這個問題的剎那,店門被推開了。
趙吏如常地拉風,嘴裡卻已經在回答男人的問題:“問題方向性錯誤,不是這座城市怎麼了,是你怎麼了”
男人聽到這裡慌了:“我怎麼了??”
趙吏經過他的身旁腳步沒有停頓,逕直走到冰箱拿出啤酒,打開蓋,再悠然地坐到冬青身旁,對冬青說:“告訴他”
男人又轉到冬青那:“告訴我,我怎麼了?”
冬青滿臉不忍,但只能告訴他實話:“其實,不是這個城市沒有人,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其實街道上,周圍都是人,店舖也開著燈,只是這一切,他都看不到。
“你剛才說你回家的時候,看見你妻子的衣服和鞋子,人卻不在。其實,她一直都在家裡,只是你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你”
他回家的時候,其實他妻子一直都在,她就坐在臥室裡的梳妝台前,照著鏡子,看著手中的首飾,她也把家裡的衣服整理得很好,經常拿出他的襯衫看看,他兩一直在同一屋子裡擦身而過,卻誰也看不到誰。他懷念的,他撫摸過的,他的妻子都觸碰過。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男人完全蒙了,“我的眼睛怎麼了?”
趙吏聽不下去了:“為什麼不告訴他重點?”
他坐起身說道:“不是你眼睛的事兒,是因為你已經死了”
男人呆了呆,然後衝到趙吏面前:“我死了?”
趙吏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確切地告訴他:“是的,你已經死了”
趙吏把他一拉對準了鏡子,明明有兩個人對著鏡子,鏡內卻只有趙吏一人
“現在你明明站在這兒,但是鏡子裡沒有你,因為鏡子只能反出活人來,你現在是陰陽兩隔。你看不見人,人也看不見你,城市看不見你,同樣,你也再也看不到這座鮮活的城市”趙吏終於把一切都挑明了
男人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趙吏的話對他來說是巨大的刺激。他猛地轉身,不肯接受這個現實:“不可能!”
趙吏一臉淡然,看著男人自欺欺人:“你們在開玩笑,你們在開玩笑!”
“你已經死了!”趙吏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你現在是個鬼魂!你應該想想,你到底是怎麼死的!”
男人再度轉過身:“我是怎麼死的?”
“想”趙吏盯著他,只說一個字
“我不知道。。。”
“想!”趙吏的聲音變大
“我沒有死!”男人大吼
“那你就好好想想!”
趙吏的聲音已經不再是他在人間的聲音,那像是從地獄裡出來的低音與他自己的聲音重疊著,整個店裡開始變得漆黑,風,刮了起來,但是就是這一霎那的恐懼,讓男人的腦海裡閃過了一些畫面。
那是他在爬山,他爬到了最頂,當他伸手想要取花的時候,他腳一滑,從高山上跌落,就這樣,他喪失了生命。
他記起來了。
第二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