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命運的安排

市禮堂門口,一隊警車呼嘯著沖出大院。

李響轉過身,下定瞭決心,拔槍在手,向著老鋼鐵廠狂奔而去。

鋼鐵廠裡,高啟強、曹闖、徐江依然在對峙著。但是徐江身後的草叢裡慢慢舉起一支槍,是那支高啟盛制作的簡陋的自制手槍。

槍先瞄準瞭徐江,似乎猶豫瞭一下,然後對準瞭高啟強身後的曹闖。

砰——槍響瞭!

自制手槍的威力竟然不弱,打出的鋼珠射進曹闖的身體,濺出一朵血花。

高大的曹闖踉蹌瞭一下,癱倒在地上,槍也從手裡滑落。

徐江驚呆瞭,回頭尋找槍手。

高啟強撲向曹闖,撿起他的手槍,對著徐江開瞭一槍。

徐江被打中肩膀,踉蹌著倒下。

老默從藏身的地方站起來,站在垂死的徐江面前,惡狠狠地瞪著他。

徐江用手捂住傷口,問道:“你是誰?”

老默瞪著徐江:“記得黃翠翠嗎?”

徐江絕望道:“那個婊子!她還想敲詐我,活該她死!”

老默惱火地舉槍要打,高啟強走過來制止瞭他。

徐江連忙說道:“我認栽!不過有個問題,我兒子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高啟強搖頭:“我說瞭,是意外。”

高啟強毫無表情地看著徐江,他將曹闖的槍塞在老默手裡。

“用這把。”

老默抬手兩槍,徹底結果瞭不甘心的徐江。

高啟強看著老默說:“把你那把槍放他手裡,把他的槍帶走。”

老默掏出手絹,將自制手槍上自己的指紋擦掉,塞進徐江手裡。

高啟強拿著曹闖的槍,又走到曹闖身邊,掏出手絹,擦拭掉上面自己的指紋,端詳著奄奄一息的曹闖:“你的肺被打爛瞭,沒救瞭。”說完,將手槍擺在曹闖手邊。

老默把徐江的五連發拿在手裡,沖他喊:“走吧,警察快來瞭!”

高啟強應聲跟著老默走瞭。

曹闖望著他們的背影,艱難地撿起手槍,槍卻像有千斤重,再也舉不起來瞭。

李響跑到廢棄工廠的時候,曹闖隻剩一口氣瞭。

李響哭著抱起曹闖:“師父!”

曹闖勉強睜開眼:“兔崽子……”

李響急忙道:“你撐著點兒,別說話,我叫救護車!”

曹闖攔住他的手:“我不想坐牢。我犯瞭罪,不配當你們的師父。趙立冬找到我,答應讓我當副局長。我五十多瞭,沒幾年瞭……”

李響顫抖著說道:“師父,別說瞭……”

曹闖低聲道:“小子,咱倆都是一窮二白的出身,沒人幫襯,想要謀個前程,全靠自己打拼啊!”

李響淚如雨下。

“煙……”

李響從奄奄一息的曹闖兜裡摸出煙,幫他點上。

曹闖叼著卻吸不動,喘息半天:“你來得正好!找到瞭徐江,揪出瞭內鬼,大小也是個功勞。師父別的幫不上你,就拿我去換前程吧。”

曹闖看著李響,笑著咽瞭氣。

李響嘶吼著:“師父!”

身後,警笛響成一片。

外面陰雨綿綿,督察隊內李響表情木訥。

“師父通過他的特情得到瞭徐江的線索,但情報不一定準確,所以隻告訴瞭我一個人。但我去晚瞭一步,師父在抓捕徐江時不幸犧牲瞭。”

督察問道:“為什麼沒有提前跟局裡匯報?”

李響毫無表情地說:“這種特情的情報,十個有八個是假的,當天又是安欣的表彰大會,師父不想搶他風頭。”

督察說道:“關於這件事,安欣的證詞跟你完全不同。”

李響轉頭看著督察:“我不知道他說瞭什麼,但我說的就是我所見到的事實。”

市局裡,孟德海、安長林正在聽取法醫報告。

“從彈道分析,基本符合雙方互相射殺的情況,而且曹隊和徐江的手指上也提取到瞭相應的射擊殘留物。”

孟德海皺著眉:“這麼說,李響說的是真的。”

法醫點頭:“至少無法證明他說的是假話。”

孟德海擺手:“算瞭,上面一直催著結案,如果找不到新的證據,隻能這樣結瞭。”

安長林嘆口氣,沒有說話。

辦公室裡,趙立冬向王秘書瞭解情況。

“小王,徐江的案子怎麼樣瞭?”

“公安局說還在找新的證據。”

趙立冬不耐煩道:“找什麼新證據?案卷我都看過瞭,證據充分邏輯清晰,早就可以結案瞭。他們這麼拖著,是不是想把水攪渾,包庇什麼人啊?”

“我再去催。”

趙立冬點頭:“發現徐江死亡現場的年輕人叫什麼?”

王秘書猶豫瞭一下:“李響。”

趙立冬點頭道:“小夥子有前途。曹闖死瞭,支隊長的位置是不是空著呢?”

“不過,他資歷很淺。”

“先當個代理隊長總沒問題吧?要多給年輕人機會嘛。”

“明白。”

趙立冬繼續說道:“註意工作方法,別搞得跟指派一樣,我看就讓他們內部民主選舉吧。”

這一日,刑警隊全員穿戴整齊,在曹闖的墓碑前集體敬禮。

曹闖的老婆帶著兒子站在隊伍裡。

李響摸出一包煙,點燃,擺在墓碑前,用隻有自己能聽得到的聲音說:“師父,我絕不會拿你的名聲換自己的前途,你永遠是我的師父。”

安欣分開人群,從後面闖瞭進來,大吼道:“李響!”

李響回過頭看著安欣。

安欣質問李響:“你為什麼不說真話?”

李響黯然。

安欣繼續說道:“你在老鋼鐵廠到底看到瞭什麼?說出來!”

李響還是一言不發。

安欣嘶吼道:“你的良心過得去嗎?你對得起你身上這身警服嗎?”

李響怒道:“你就那麼想證明自己是對的?!”

李響拽著安欣來到曹闖遺孀和兒子的面前:“你當著師娘的面,把你想說的說出來!師父的名聲不重要,你安欣的判斷最重要!說!”

安欣看著悲痛欲絕的母子,噎住瞭,仿佛一瞬間被抽去瞭力氣。

張彪扶住曹闖的妻子說:“師娘,走吧。”

刑警隊的人都離開瞭,眾人對安欣投來鄙夷的目光。

市公安局院子裡,孟德海和安長林按照調令上車離開瞭京海市公安局。

調令的內容是:“經省委常委研究決定,任命孟德海同志為京海市青華區委書記,不再擔任京海市公安局局長職務。安長林同志任勃北市公安局局長,不再擔任京海市公安局副局長職務……”

安欣站在院子當中,看著車遠去的方向,默默為他們敬上最後一個禮。安欣知道,這次他徹底孤立無援瞭。

建築工地上,與老默同時間出獄的那名女囚已經換瞭衣裳,正在工地門口和保安掰扯。

“你讓我進去見泰叔。”

保安擺手:“不行,老板不是誰都能見的。”

女囚著急道:“他見瞭我,自然能認得。”

保安將女囚推到一邊兒,讓開一條路。

被高啟強纏得沒辦法的陳書婷接受他的請求,帶著他走瞭進去。

工地上,泰叔戴著安全帽,正在手下的陪同下參觀。

陳書婷把高啟強帶到泰叔面前。

泰叔陰冷地打量著高啟強:“你找我什麼事?”

高啟強上前幾步,突然跪倒在泰叔面前。

“聽說您沒有兒子,我很早就沒瞭爸媽。如果您不嫌棄,我就是您的幹兒子,給您養老送終,等您過世以後,我給您摔盆打幡。”

所有人大吃一驚。

“你不恨我?”

高啟強恭敬地說道:“我知道,您隻是想試試我的本事。沒本事也不配當您的兒子。”

泰叔哈哈大笑:“是個大才!按規矩,我該送份大禮給你。書婷啊,徐江的案子多久能結案?”

陳書婷想瞭想:“審理加上財產拍賣,大概半年。”

泰叔點頭:“好!半年以後,我把他的白金瀚買下來送你。”

高啟強一頭磕在地上:“謝謝幹爹!”

泰叔伸出手,在高啟強的肩頭停瞭片刻,最終落在他的頭頂,像是撫摸一個孩子。

女囚隔著保安遠遠地望著這一切,滿眼都是嫉妒。

身穿便裝的安欣孤零零地在街上遊蕩,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安欣仿佛聽不到一般,隻是靜靜地走著。

校園的公用電話亭裡,孟鈺捧著電話,已經泣不成聲:“安欣,從我離開京海回到學校,你就沒有主動和我聯系過,無論我開心還是難過,所有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不在我的身邊……我在一天天的等待中逐漸明白,我永遠成為不瞭你的第一……學校裡有一個師哥,對我很好,至少會在我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在我面前。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要讓他和我一樣,成為另一個永遠等不來心愛之人的人……”

手機留言信箱裡一直播放著孟鈺的留言,而孟鈺的每一句話都沖擊著安欣的心,他的腳步越來越慢。信箱裡的留言還在繼續播放著:“安欣,如果你願意來找我,我仍然是那個愛你的孟鈺;如果你不來,我想我隻能去做別人的唯一……”

孟鈺的留言結束瞭,接下來是無盡的忙音。

安欣的腳步也停住瞭,他走到瞭選擇的路口。

迎面,春風得意的高啟強走瞭過來。

兩個人互相望瞭一眼,都沒有打招呼,擦身而過。

命運曾讓他們糾纏在一起,又分開,最終,他們漸行漸遠,再也無法回頭……

《狂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