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一面被青陽拖著快步走,一面在腦海中閃現著“俠膽雄獅”在下水道裡奔跑的鏡頭。難怪到處找不到狐族,難不成他們也有個地下世界?這裡就是大本營?可這骯臟的去處與狐族愛漂亮的本性根本不搭啊!而且他們個個都長得那麼好看,是的的道道的“人面獸心”,活在人群中刷顏值就好瞭,有必要躲躲藏藏嗎?
照這個邏輯,青陽帶皮皮來這裡就剩下瞭一個目的:吃肝。順便拿走她脖子上的東西。
在知道青陽身份的那一秒,皮皮就知道隻要他有惡意,自己就無路可逃。但垂死掙紮是必須的。她知道c城地鐵靠第三軌供電,上面有高壓電。據皮皮的經驗,如果沒有龍膏、照石這樣的裝備、或者狗血、雄黃這樣的暗器,一個普通人想徒手殺死狐族基本上不可能,遇到驍勇好鬥的柳燈派更是死路一條。火燒、電擊或許管用,就算死不瞭,也會拖延一下時間。想到這裡,皮皮突然甩開青陽的手,向一旁的電軌跑去。
沒跑幾步,“唰——”一團黑影閃到眼前,皮皮收不住腳,一頭撞在青陽的胸膛。
青陽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沒有瞭在地鐵車廂裡的耐心和溫暖,但還是禮貌的:“不要亂跑,那邊有高壓電。”
他的胸肌很硬,幾乎像鐵一下,皮皮下意識地倒退瞭兩步:“地鐵每五分鐘一班,把我軋成肉醬對你有什麼好處?”
青陽抱臂而笑,目光中有一絲戲謔:“你不是說要換個地方說話嗎?”
“那也不能在這裡呀!”
“這裡怎麼瞭?”
說話間,不知何處“畢剝”一響,仿佛冰塊裂開一般,皮皮嚇瞭一跳,不安地打量四周。隧道兩邊的水泥墻上裝著一排壁燈,光線微弱,僅能照亮尺餘之地,七八條手臂般粗細的管道蜿蜒向前,一根□□的電線掉在半空,劈劈啪啪放著火花。
“這是殺人越貨的地方好麼?”
“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青陽看著她,搖頭嘆息,“我不是你的敵人?”
他的面孔閃出陣陣陰影,仿佛有幾道光從不同的方向打過來,又好像一團烏雲從頭頂掠過。皮皮轉身看瞭看,周圍並沒有變化的光源,不禁迷惑瞭:“你的身體除瞭可以變幻顏色,還自帶打光系統麼?”
“是的。”他淡笑,將臉微微一側,做瞭一個很酷的造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在地鐵車廂的白熾燈下,他是紳士、是暖男、是陽光青年。在變化的陰影中,他就成瞭和修鷴、寬永一樣的柳燈族。有一張和他們一樣富有棱角的瘦方臉、高高的顴骨、強硬的下頜、目光神秘、藏著一股凌厲的殺氣。被這樣一張臉咬一口會很痛吧?
“怎麼說都沒用,”皮皮板著臉道,“我不認識你,不會相信你。”
他沒有生氣,更沒有反駁,而是點點頭,繼續說道:“四年前的秋天,我見過賀蘭,在西伯利亞。——他提起瞭你。”
皮皮微微心動。四年前的秋天,算起來應當是自己與賀蘭從峰林農場解救瞭四千隻狐貍之後。當時賀蘭說,他會將其中的一批狐貍運往北極,途經西伯利亞。
皮皮咬著嘴唇低頭尋思著。
“他說……又找到你瞭,辦完事就回南邊結婚。”
“……”
“我問他你長什麼樣兒,他給我看瞭你們的結婚證。”他頓瞭頓,“還說簽字用的是‘一得閣’的墨水。”
皮皮心中一震,抬起頭來。這事除瞭賀蘭與自己,狐族中不可能有第三者知曉。像這樣的細節賀蘭隻會說給關系親近的人。
“匆匆一面後我們就分道揚鑣瞭。他後來遇到瞭趙松,動瞭手——”
皮皮忽然打斷:“既然你是賀蘭的朋友,為什麼要騙我吃你的魅珠?不怕他介意嗎?”
“不怕,”他揪瞭揪她的臉蛋,“他知道我喜歡你。”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的語調忽然降瞭下來,意味深長,似有所指。而他的目光卻有股可怕的魔力,黑幽幽的眸子深不見底,時而如一潭死水,時而又千變萬化,吸引她往下看,往更深處探究……
“喜歡……我?”她喃喃地說。
一個淡淡的聲音驀然從青陽的身後傳來:“我當然介意。”
青陽的臉上浮出一絲冷笑,似乎正在等待這一刻。他偏瞭偏頭,摸瞭摸下巴,慢慢轉過身去。
沒有任何動靜,沒有半點腳步聲,賀蘭觿幽靈般地出現在數尺之遙。
青陽選擇這個時候跳車當然是有目的的,賀蘭觿已在這裡等著他瞭。
“好久不見,”青陽緩緩地道,“賀蘭。”
“請稱呼我殿下大人。”
祭司大人摘下瞭墨鏡,聲音如遠山般疏離冷淡。
青陽的臉沉瞭沉,嘴唇用力抿瞭一下,仿佛受到處心積慮的侮辱:“殿下在蓄龍圃閉關,真氣未定,修行未滿,按律不可以枉開殺戒。何以手斃十七名侍者,不告而別,私會逆黨?”
“所以你是來問罪的?”賀蘭觿道。
“不敢。問罪是青桑和長老團的事。此番南下,我隻需要做兩件事:帶回千花,以及馬腦盒中的物事。”
“祝你順利。”
“殿下若肯幫點忙會更順利。”
“很遺憾,我不知道千花的下落。”
“這不大可能。”青陽的目光像一枚釘子釘在瞭賀蘭觿的臉上,觀察他,審視他,企圖讀懂他的每個表情、每個小動作,“從殿下閉關的第一天起,千花就隨侍左右,寸步不離,四年沒有出過靈霄閣。癡情可嘆、忠心可嘉。如今憑空消失,而殿下也沒有半分念想,未免讓人懷疑——”
“——我殺瞭她?”賀蘭觿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青陽沉默瞭兩秒,嘴皮動瞭動,想說什麼,卻終於把話吞回肚子裡。賀蘭觿也不分辯,眉頭一抬,對著青陽身後的皮皮道:“皮皮,你過來。”
皮皮雙眼看天,沒理睬,大腦飛快地轉動著:跟賀蘭觿走,一時半會不會要自己的命,但傢麟、小菊的命肯定沒瞭。跟青陽走,敵友不清,自己可能丟命,賀蘭觿還是會殺傢麟和小菊。——很簡單的數學題,皮皮擦瞭擦腦門子上的冷汗,向賀蘭觿走去,剛一抬腿就被青陽一把拽住。
“別過去,”青陽淡淡道,“他不是賀蘭觿。”
皮皮的心“咯噔”一下。自從再次見到賀蘭,賀蘭身邊的人,金鸐、千蕊、甚至沙瀾方氏一傢,都叫他“祭司大人”,顯然狐族人都認得他,且毫不懷疑他的身份。認為賀蘭觿不是賀蘭靜霆的隻有關皮皮一個人。
如今,和他關系密切的青陽也說出瞭她的心裡話。
“你怎麼知道?有什麼證據?”皮皮用力想甩開他的手,“放開我!”
“如果他是賀蘭觿,就不會想殺我。”
那手不僅沒有放開,反而越鉗越緊。
“我怎麼知道你沒得罪過他?或者背叛過他?”皮皮看著他的臉,“他至少長瞭一張賀蘭觿的臉,而你的臉我根本不認識。”
在這種時候,如果一定要皮皮去相信一個人,皮皮寧願相信賀蘭觿。
青陽的臉陰沉瞭,如暴雨將至,一團團陰影不斷閃現:“如果我有背叛,你和他的故事早就結束瞭。如果你走過去,你和他的故事,馬上也會結束。”
“放開我!”皮皮吼道。
他的手松開瞭,皮皮卻沒動。
遠處傳來轟隆聲,腳下鐵軌開始震動,粉塵從水泥穹頂上掉下來。不到十秒,前面彎道上閃出瞭一對地鐵的車燈,皮皮看看賀蘭,又看看青陽,兩人面部都沒有表情,目光都充滿殺機,看氣勢隨時可能將對方撕成兩半。
地鐵轟鳴而來,整個隧道都在搖動,他們卻好像沒有聽見。
皮皮不禁尖叫:“別打啦!地鐵來瞭!”
面前的兩人互相冷冷地凝視著,誰也沒動,似乎把這看成是考驗定力的時刻。
天知道狐族有多少靈力?或許他們可以跳到半空,跳上車頂,或者就在軌道的旁邊過招。或許他們的身體可以像紙一下被地鐵軋過,然後恢復如初。或許還能被地鐵撞成碎片,在空中自行拼接。又或許他們本來就是一團霧氣,可以被地鐵從中穿過……狐族可以任性,皮皮可不行,什麼都可以玩也不能玩命呀。
正胡思亂想之際,地鐵已到瞭眼前,面前巋然不動的兩人卻在最後一秒間雙雙消失瞭!皮皮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太不真實,好像自己跳進瞭“超級瑪麗”的遊戲,想跑卻無路可逃,轟鳴一聲緊似一聲,如狂風驟雨、千軍萬馬,而自己的腿卻重似千斤根本抬不起來,她驚恐地看著越來越刺眼的車燈——
正在這時,一股大力襲來,皮皮的整個身子忽然騰空而起!還沒等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已經跳進瞭逃生通道,幾乎同時,地鐵從耳邊轟隆而過,猶如一把鋼刀刮過鍋底,刺得耳膜嗡嗡作響。皮皮本想留下來觀戰,轉念一想,祭司打架,凡人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何況自己還要去救命懸一線的傢麟、小菊?當下顧不得許多,拔腿就向出口跑去……
皮皮從逃生通道跑出來,再跑到地面,已過瞭十五分鐘。
街道一切正常,高峰已過,行人稀少。頭頂晴空萬裡,陽光從兩邊的玻璃大廈反射過來,刺得眼生疼。這一站叫“雙峰路”,是小站,按理說乘客不多,可皮皮卻發現身後快步湧來一大群人,有的走到路口招出租,大多數跑到公汽車站換車。皮皮一面給傢麟發短信讓他過來接自己。一面扯住一位提著公文包的中年人問道:“大叔,地鐵停瞭?怎麼大傢都出來瞭?”
“廣播說是前方隧道發現異常,出現輕微塌陷,不知道是塌方還是地震……”
輕微塌陷?看來賀蘭與青陽的確是大打出手瞭。
皮皮的心又開始砰砰亂跳:以青陽修行的年限和地位,功力絕不亞於賀蘭。狐族的男人愛面子、講尊嚴,特別是以勇武好鬥著稱的柳燈族。兩強相交,必有一死。賀蘭會失手嗎?接下來的她應當怎麼辦?
皮皮在焦慮中等瞭十分鐘,才看見傢麟的汽車。她不加思索地跳上後座,發現小菊也坐在裡面,正在手機上看微博。
“不是說在香鶴街見面嗎?”傢麟道,“怎麼又改這裡接頭瞭?”
“你們去哪?”皮皮問。
“程少波的傢。”傢麟一面開車一面說,“小菊有樣東西落他傢瞭,臨走前想拿一下。”
“先別急著去,有件性命攸關的大事需要知會你們。”
兩人同時愣瞭一下。
“聽說過狐律第七條?”
“烏豆咖啡”在雙峰路的盡頭,是傢地道的意大利咖啡館,裡面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蒸汽咖啡味道。一番解釋之後,傢麟和小菊已明白被狐族“點香”的後果,算起來現在離傍晚也就不到五個小時瞭。
雖然兩人都不信邪,但都見過金鸐、賀蘭、也見過沙瀾方氏,這群人就算不是狐族,隻是正常的男人,以他們的體格和身手,消滅傢麟、小菊也不是難事。
見兩人啞然不語,還以為他們不相信死期將至,皮皮又道:“我知道這難以置信,但它真的會發生!實在想不通就這麼理解:你們得罪黑社會瞭,大佬要派殺手做掉你們。”
“貌合神離,烏合之眾而已。”傢麟不以為然。
“別忘瞭我會散打,你會武術。”小菊看著皮皮,“傢麟也是空手道高手。要我們死?我還要他們死呢!沒那麼容易!”
“傢麟、小菊,請聽我說——這不是賭氣的時候……”
“讓他們來唄,”傢麟抿瞭一口咖啡,“我在這等著。”
“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小菊揚眉冷笑,“姑奶奶我本來就活得不耐煩瞭!”
皮皮急著兩眼望天,就差在他們面前上吊瞭:“相信我,你們不可能贏!
“誰說的?”傢麟看著皮皮,“倒是你,老跟他們混在一起,被洗腦瞭吧?”
“人傢說有奇跡,你就相信奇跡。人傢說你是隻蟲,你就往地上爬?”小菊也開始毒舌,“不記得以前你是怎麼跟我說的?咱們沒事不惹事,事來瞭也不怕事?”
“可是——”皮皮氣得猛咽瞭一口咖啡,眼珠亂轉地想瞭半天方道:“說到奇跡,傢麟,你敢說你沒遇到過?”
“沒有。從來沒有。”
“那次你躺在icu裡,病危通知都下來瞭,請問是怎麼恢復健康的?”
傢麟的臉色忽然暗瞭下來:“不是氣功大師?”
皮皮搖頭。
“那是誰?”
皮皮低頭想瞭一會兒,道:“賀蘭靜霆。”
陶傢麟低頭看手裡的咖啡,半天沒說話。
“他怎麼會願意?”
“是我求的他。”
傢麟的腮幫子硬瞭硬,抬起頭,目深如水:“為什麼不事先征求我同意?”
“你會不同意?”
“我寧死也不要這人救我。”
“傢麟——”皮皮吞聲。除瞭長相之外,傢麟與賀蘭最相似的地方大約就是這高傲的脾氣罷?
“既然我欠他一條命。”傢麟緩緩地道,“現在他要來拿,就拿去吧。”
他一臉坦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皮皮長嘆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在他眼裡,你們的命根本不重要,死也是白死瞭!”
小菊忍不住道:“照你這麼說,我們除瞭慷慨赴死就沒別的辦法瞭?”
“倒是有一個辦法,願意聽我安排嗎?”
“當然願意!”小菊道,“傢麟肯定也願意!”
傢麟沒有表態,小菊踢瞭他一腳,傢麟眼看前方:“皮皮,無論怎麼安排,我都不會讓你獨自一人跟這幫傢夥離開c城。”
皮皮剛要接話,咖啡館的玻璃門忽然開瞭。
門外施施然地走進來兩位高個青年。
“烏豆咖啡”靠近c城傳媒大學和戲劇學院,是c城頭號文青聚居地。兩所院校都出過一線影星,附近的酒吧、咖啡館、夜店常有導演、策劃、制片人出沒。自從幾個大二學生在k歌、跳迪時被著名經紀公司相中,短短幾年內在業界迅速竄紅,這裡就擠滿瞭相貌出眾、等待機會的大學生。就連打水、掃地的臨時工都長得不差。漂亮的臉蛋看多瞭,也就習以為常瞭。弄到後來,如果沒有一點姿色,都不好意思來這裡喝咖啡瞭。
然而當金鸐和方尊嵋走進咖啡館時,眾人卻是清一色地偏過頭去,幾個唧唧呱呱談笑正濃的女生也忽然間得瞭失語癥。
皮皮瞇起雙眼打量他們:無論是金鸐還是尊嵋都沒有奇裝異服,舉止都沒有超過尺度。但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又特別突出的范兒,比如金鸐的卷發、方尊嵋的平頭都不是c城流行的發型。又比如他們的雙眸有種神秘、空虛、令人費解的內容:這一切都說明他們來自異鄉,不屬於眼前的這個世界。
傢麟與皮皮、小菊坐在咖啡館的包間內,包間與大廳隻有玻璃門相隔。
金鸐與方尊嵋筆直地走進來,在皮皮身邊的一個雙人沙發上坐下,也不說話,隻向三人淡淡地點瞭點頭,算是打招呼。一位侍者走過來問道:“兩位想喝點什麼?”
金鸐面無表情:“等人。請稍後再來。”
侍者正要轉身,小菊忽然叫住他:“給他們來兩杯咖啡。”
金鸐皺眉看瞭小菊一眼,似乎嫌她多事:“我不喝咖啡,隻喝清水或酒。”
“那就來兩杯清水。順便給我一份芝士蛋糕。”小菊指瞭指傢麟,“給他一份通心粉沙拉。”
侍者應聲離去,轉眼間送上食物和清水。金鸐與方尊嵋對視一眼,出於禮貌,各取一杯清水喝瞭一口。
“請問貴圈的貨幣是什麼?”小菊一面津津有味著吃著蛋糕,一面問道,“也是紙幣嗎?”
“你的胃口真好。”金鸐答非所問。
“兩位既然是來打發我們上路的,自然要吃飽一點。”
“我們不是來打發你們上路的。”方尊嵋道。
“打發你們上路用不瞭三個人。”金鸐道。
“三個人?”皮皮問道,“還有誰?”
他們沒有回答,門又被推開瞭,這一回進來的是賀蘭觿。不知是因為照明的緣故還是經過一場鏖戰,他的臉色有點蒼白,但衣履齊整,毫發無損。見祭司大人過來,金鸐和尊嵋立即起身,將沙發讓給瞭賀蘭觿,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後。
咖啡館內十分嘈雜,大傢都假裝在幹著自己的事,其實很多雙眼睛都在暗暗地註視著他們。隻因為這是個看臉的世界,而皮皮面前三張臉的顏值實在太高瞭。
沉默片刻,賀蘭觿抬起瞭頭:“皮皮,你的朋友準備好瞭嗎?”
“呃……總不會在這裡打發他們吧?”皮皮看瞭看左右,狐族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熱鬧瞭?在公共場合殺人不是他們的作派啊!可是轉念一想,他們即將遠行,大約是不打算回來瞭吧?所以才敢這樣肆無忌憚。
“就在這裡。”賀蘭觿冷笑,“你可以選擇留下來觀禮,也可以選擇離開。我保證不會有太多痛苦,一切都會進行得很快。”
祭司大人一面說著,一面陰森森然地掃瞭一眼傢麟和小菊。剛才豪言壯語的兩個人仿佛掉進瞭冰川,臉微微發白,呼吸都好像停止瞭。
“兩樣我都不選。”皮皮道。
“這是不可避免的,皮皮。”
“我知道。”
“那你選什麼?”
“我選狐律第一百四十二條。”
賀蘭觿的臉僵瞭。
“作為你的妻子,狐族的儲妃,未來的皇後,我有權賜婚。”
面前所有的人都呆住瞭,生平第一次,皮皮看見祭司大人咬起瞭嘴唇,一副恨不得捏死她的樣子。
皮皮看著金鸐,一字一字地道:“沙瀾金鸐,我的好朋友關小菊現年二十五歲,善良敦厚、有情有義,現賜你為妻,望你們今後相親相愛、琴瑟合諧。”說罷目光轉向方尊嵋,“沙瀾方氏,我的好朋友陶傢麟現年二十六歲,溫文爾雅、足智多謀。現賜與令妹方梨花為夫。望今後夫唱婦隨,比翼□□。”
賀蘭觿的聲音很低,害怕被人聽見,皮皮的聲音更低。低到方才說瞭什麼自己根本聽不見。但顯然面前所有的人都聽清楚瞭。傢麟與小菊驚訝地看著皮皮,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金鸐的嘴無端地咀嚼瞭一下,好像突然間嘴裡多瞭一塊肉。方尊嵋則雙唇緊閉,腮幫晃動瞭一下,似乎在磨後槽牙。皮皮看瞭看賀蘭觿,他鼻子輕輕哼瞭一聲,似笑非笑,表情莫測。
“從今天開始,大傢都是自己人瞭,就不用擔心狐律第七條瞭。”皮皮一面假裝歡喜地拍拍巴掌,一面在心中嚎叫:“天啊,我竟然想出這麼個“氣死狐”的糟主意,一定是不想活瞭!”說罷瞪大眼睛看著眾人。
誰也沒有說話,表情都很尷尬。
過瞭片刻,小菊幹咳一聲,對金鸐道:“聲明一下,幾天前我辦瞭離婚,有個前夫叫程少波,你不介意吧?金兄?”
金鸐的臉緊崩著,雙眼看天,半天方道:“豈敢。殿下賜婚,是莫大的榮幸。”
一旁的傢麟忽然長舒一口氣,對方尊嵋道:“請問令妹貴庚幾何?”
“下個月滿十歲。”方尊嵋道,“如果閣下想圓房的話——”
“——不著急,不著急”傢麟松瞭一口氣,連忙打斷他,“我可以慢慢等她長大。”
“那倒不必,在狐族她隻有十歲,但在人間,已經三百五十多年瞭。”
傢麟不笑瞭。
“前後吃掉過三十多個冰奴。”方尊嵋繼續說。
傢麟愕然,小菊亦倒抽一口涼氣。
賀蘭觿的臉上卻終於有瞭一點笑容:“既然是王妃賜婚,就我而言,除瞭祝福就隻有恭喜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
“賜婚”結束,皮皮知道自己捅瞭大簍子,於是把傢麟、小菊拉到咖啡館後門的停車場上解釋。她是這麼想的:金鸐是沙瀾族首領,無論狩獵還挨餓,在族人中肯定最強,輕易不會吃人,這在皮皮與他打交道的過程中已經證實瞭。相較而言,方氏兄弟劫持過自己,甚至想吃掉自己,嫁給他們肯定不靠譜。方梨花還是個小孩兒,膽小怕事、易哄易騙,以傢麟的智商足以對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