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聶衍,身上衣裳很整齊,也沒別的味道,不像與她有染。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過瞭一夜,什麼也沒有,那在幹什麼,聊傢國大事不成?
坤儀不高興,很不高興,小下巴一抬就盯著聶衍,等他一個解釋。
聶衍原是有些煩的,張桐郎自己引火燒身,為什麼要把女兒推來找他求救,可看見坤儀這模樣,他反而是松瞭眉,眼裡略有笑意:“殿下懷疑微臣不忠?”
“尚未。”她傲氣地點瞭點他的額心,“但侯爺若是說不出來緣由,那我不懷疑也得懷疑瞭。”
“殿下。”張曼柔連忙跪行兩步,“是小女深夜來向侯爺求救,侯爺謙謙君子,並未越矩。”
聶衍簡單地附和瞭個“嗯”。
坤儀氣極反笑:“侯爺解釋也不多花些心思。”
“如何才叫花心思?”他微微歪過腦袋,疑惑地看著她。
坤儀清瞭清嗓子,給他做瞭個樣:“卿卿!事情不是你看見的那樣!我與她沒有半分瓜葛!你千萬莫要往心裡去!我對你的真心天地可鑒!”
張曼柔:“……”
她覺得這位殿下應該少看些話本,戲也太過瞭,昱清侯這樣冷血無情的人,怎麼會有閑心……
“卿卿。”
他眸光流轉,微微啟唇,學著她的詞,卻換瞭個語氣,鴉黑的眼眸深深地望進她的眼裡,“事情不是你看見的那樣。”
薄唇親抿,一字一句,像纏綿的綢緞,慢慢地朝她裹上來。
坤儀愕然,臉上驀地一紅,慌忙想推開他,這人卻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將她拽到瞭他懷裡。
“我與她沒有半分瓜葛,你千萬莫要往心裡去。”他嘆息,氣息溫熱帶著木香縈繞在她耳側。
“我對你的真心,天地可鑒。”
這人可真是,她就隨口一說,他還真能學,學就算瞭,還說得這麼……
心裡咚的一聲,接著心口就飛快地跳突起來,坤儀掙紮著推開他,雙手朝自己扇著風。
“好瞭好瞭,我信瞭。”
聲音本就蠱人,再配上他這張臉,簡直是要瞭人命。
臉皮極厚的坤儀公主,平生第一次害瞭臊,站在他跟前被他看得手足無措,隻得扭頭去看下面還跪著的張曼柔。
“張姑娘有何事要我夫婿相助啊?”
沒什麼要相助的,眼下隻想問問二位要不要殺瞭她助助興。
被秀瞭一臉恩愛的張曼柔長長地嘆瞭口氣。
“皇後娘娘為瞭陛下的安危,與張傢決裂,陛下將她打入冷宮的同時,也查封瞭國舅府。”張曼柔長話短說,“張傢其餘人尚能自保,我是想來求侯爺救救我姑姑,她一片癡心,不該是這個下場。”
原來是這件事,坤儀正經瞭神色:“你姑姑可有給你留下什麼話?”
“沒有,但我知道她身上的傷應該很重,若是被軟禁,還沒有太醫,便活不過這個月。”張曼柔掏出幾個青色瓷瓶來放在旁邊的茶案上,“還請殿下幫幫忙。”
直覺告訴坤儀,她方才求聶衍的應該不是這件事,但今日她本就要為這件事進宮,也就恰好瞭。
收瞭藥瓶,坤儀問聶衍:“你要收留她?”
聶衍搖頭:“沒興趣。”
“那我便順路送送張姑娘吧。”坤儀招手,讓蘭苕帶著她一並往外走,“侯爺記得好生用膳啊。”
聶衍輕嗯瞭一聲,看著她瀟灑地消失在門外,不免失笑。
倒是個脆生的性子,不矯情也不拖拉,風風火火的,像一把鑲滿寶石的小彎刀。
小彎刀坐在鳳車裡,對外頭的張姑娘沒什麼太好的情緒:“你現在應該是通緝犯,本宮這麼帶著你也不妥,等到街口,本宮便不送瞭。”
張曼柔眼裡有淚,欲言又止。
坤儀隔著黑紗,壓根不看她的臉,隻道:“你求侯爺一夜都無用,求我就更不可能瞭,我雖然喜歡美人,但不太喜歡危險的美人。”
聶衍除外,他太好看瞭,可以讓她忽略一部分的危險。
“小女不會與殿下爭搶侯爺。”張曼柔淚如雨下,“小女早有心上人,但眼下他不在盛京,小女無人可依。”
“有心上人那就更得避嫌瞭,這年頭男人的清白多重要啊,總不好為著這點善心,把清白也搭進去瞭。”坤儀輕笑,“再者說,你又不是什麼普通的姑娘。”
張曼柔驚得一愣,一時都忘瞭哭。
她怎麼會知道的?
聶衍告訴她的?聶衍怎麼可能連他們張傢人的身份都告訴她?不怕他們殺人滅口麼?
想起她腰間戴著的璇璣琴,張曼柔滅瞭心思,但又更覺委屈。
聶衍那樣高貴的族類,又有無上的法力,怎麼會看上這麼個驕縱的公主。
“沒關系。”她低瞭聲音,“殿下今日的送藥之情,曼柔記住瞭,以後若還能活著,必定會來還。”
說罷,在路口便混進人群消失瞭。
坤儀一眼也沒多看,打瞭個呵欠倚在軟墊上,晃瞭晃腳上新做的緙絲寶鞋。
妖怪的心思她未必會懂,但女人的心思,大傢都一樣。她做不來活菩薩,隻要兩人還是夫妻,她就不會願意他身邊多一個人。
鳳車很快到瞭地方,坤儀剛遞瞭請安帖上去,郭壽喜就親自出來將她引到瞭皇兄跟前。
她的皇兄,當今天子,穩重又心懷天下的皇帝,眼下正站在和福宮附近的露臺上,對一個宮人使著杖刑。
那宮人叫得太慘,嚇得坤儀邁上最後一個臺階的腳都頓瞭頓。
“罷瞭,莫要驚擾公主。”帝王瞧見她,連忙讓人撤瞭刑,將那半個血人給拖瞭下去。
“皇兄。”坤儀皺瞭皺鼻子,“這人犯瞭什麼事,竟用這麼重的刑罰?”
“他大逆。”帝王餘怒未消,“朕今日剛下令封鎖和福宮,他下午便偷摸送東西進去。”
坤儀好奇:“送瞭什麼?”
“給皇後的傷藥。”
坤儀:“……”裝著藥的袖袋突然變得好沉。
幹笑瞭兩聲,她有些不解:“皇嫂何至於連藥都不能用?”
帝王揮退瞭左右,粗粗地嘆瞭口氣:“她是妖怪,坤儀,她是妖怪。”
坤儀努力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怎麼會呢?先前有妖怪屢次從暗道進宮行刺,是皇嫂讓我找人將那暗道封鎖的,並且還日夜為皇兄安危擔憂,哪裡像妖怪?”
“傻丫頭,她若不是妖怪,又怎麼會知道妖怪的暗道在何處。”帝王擺手,“你要記住,我們皇室中人,最不能信的就是妖怪。”
嘴角微抽,坤儀望瞭望天。
她該不該讓皇兄知道,他們身邊可能不止皇嫂一隻妖怪呢。
“對瞭,你這麼著急進宮,是有什麼事?”帝王關切地看向她鼓囊囊的袖袋。
“沒。”坤儀擺手,“就是想皇兄瞭,來請個安。”
頓瞭頓,又道:“順便也想勸勸皇兄……”
“你不必勸,朕是帝王,有帝王該做的事,斷不能失瞭原則,引亂民心。”帝王擺手,“你今日就且在宮中轉轉,朕還有事,要先去一趟禦書房。”
“是。”將話都吞瞭回來,坤儀低頭行禮,看著他踩著雲龍靴怒氣騰騰地走遠。
待她再抬頭,和福宮周圍一個人也沒有瞭。
連個引路太監都不給她留下?
坤儀撇嘴,打算原路返回,可沒走兩步,她覺得不對勁,又轉回和福宮,瞧見院墻上有一處沒落陣的地方,當即縱身爬瞭上去。
和福宮一改往常的尊貴繁華,法陣頂頭,沒有燭火,裡頭森冷又淒涼,坤儀有些膽寒,試探著喊瞭一聲:“皇嫂?”
微弱的回應聲在寢殿的方向響起,坤儀連忙入內,將藥瓶全放在她桌上,又去給她倒瞭杯茶。
張皇後的高熱已經退瞭,隻是身子還發虛,瞧見她身上的金光,以為是帝王來瞭,眼淚一連串地掉:“三郎……”
“皇嫂,是我。”坤儀有些於心不忍,“你別怪皇兄,他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張皇後眼裡一片渾濁,似是聽見瞭她的話,又似是沒聽進去。
坤儀撩開她的衣袖,發現她身上的傷都已經上過瞭藥,不由地挑眉。
帝王旨意這麼嚴苛,誰能越過那重重守衛,給皇後上這麼細致的藥啊?
想起方才外頭那陣仗,又想瞭想自傢皇兄的話,坤儀失笑。
皇兄什麼時候也這麼別扭瞭。
按照祖訓,皇兄早晚是要在江山和皇嫂之間做個選擇的,但寧殺錯不放過如今上,眼下竟也在猶豫。
輕嘆一聲,坤儀給張皇後掖好被褥,正打算走,卻突然被她拉住瞭手。
“殺瞭……殺瞭他們。”她淚流不止,拼命搖頭。
“他們是誰?”坤儀不解。
張皇後卻沒繼續往下說,像是在夢魘裡一般,松開她的手,又倒瞭下去。
眼下張傢上下全部被通緝,她還想殺誰?
坤儀心裡有些擔憂,又問不出什麼來,隻能拿手帕替她擦瞭擦汗。
“皇嫂好生休息。”她輕聲道,“隻要皇兄願意保你,你就會好起來的。”
“她好起來,那你鄭傢的江山可就好不起來瞭。”有人突然開口。
坤儀嚇得一個趔趄,忍不住回頭怒喝:“說瞭多少遍瞭,出現的時候給個動靜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