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爺想你瞭

空氣裡還有一絲淺淡的血腥味兒,如同藏不住的狐貍尾巴一般,招搖得讓人尷尬。

花月貼在門上,連呼吸也不敢,像一隻被天敵盯上的壁虎,僵硬著一動不動。

李景允為什麼會在這裡,大牢的鎖鏈擺著好看的不成?還是她在做夢,眼前這個人隻是她太心虛而臆想出來的幻影?

睫毛顫動,花月不安地瞥瞭他兩眼,見他沒說話也沒動,便猶豫地伸手,想去戳戳看。

然而,食指剛伸到他衣襟,這人就動瞭。

李景允捏瞭她的手,眼皮垂下來,表情略微有些嫌棄,他就著袖口擦瞭擦她指間的血跡,眉心直皺:“第一次對人動手?”

這話來得沒頭沒腦的,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竟然就順著答:“是啊。”

“有空跟爺拜個師,爺教你怎麼動手身上不沾血。”

“哦好。”

“人死瞭沒?”

“沒有。”

“那便不用太急逃離。”他擦幹凈瞭她的手,捏著打量兩眼,滿意地收進瞭自己的掌心,“跟爺慢慢走吧。”

身子被他拉進外頭的陽光裡,光線耀眼,照得她下意識地抬袖擋臉。前頭走著的人像是察覺到瞭,身子一側,高高的個頭直接將她罩進陰涼裡。

花月傻眼瞭。

看見這樣的場面,他不驚訝嗎?不好奇嗎?怎麼連問都不問一句。

目光朝下,她看見瞭他的靴子。這人應該是騎馬趕過來的,官靴的側面有被馬鐙硌出來的細印,來時很急,所以肩上蹭瞭一抹牢裡的黑墻灰也沒管。

這些匆忙焦急的痕跡,跟他現在平靜從容的模樣一點也不搭。

花月抿唇,抬眼看向他的後腦勺。

“公子。”她開口問,“您怎麼出來的?”

李景允頭也不回地答:“翻墻。”

花月:“……”

兩人已經走出瞭驛站,她咬牙拉住他,微惱地道:“案子還沒開堂審理,你怎麼能隨便越獄?這要是被抓住瞭,便算畏罪潛逃,到時候活路也會變成死路,公子怎麼會如此糊塗!”

李景允轉頭,墨瞳睨著她,略有笑意:“許你戕害太子門客,不許我逃個天牢?”

“那能一樣嗎?”她直跺腳,“我砍司徒風一條胳膊,沒人會知道。你這本就在風口浪尖,被長公主曉得,還不直接推上斷頭臺去?”

先前還滿眼戾氣的無間閻羅,突然變成瞭吹眉瞪眼的小白兔子,李景允看得滿懷欣慰,伸手抿瞭抿她的鬢發。

小兔子氣呼呼地就拍開瞭他的爪子:“命都不要地來瞭,怎麼也不問我為什麼要跟司徒風過不去?”

“你一直不願跟爺說實話,爺問也白問。”他看著她的眼睛,半認真半玩笑地道,“等你願意說瞭,爺再聽。”

分明是什麼都知道,卻在這兒給她扮什麼溫柔,花月惱得直磨牙,想甩開他的手,可甩瞭好幾下都沒能把他甩掉。

盯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她突然泄瞭氣,耷拉著腦袋道:“我與司徒風有舊怨,知道他被流放,提早就在這驛站準備好瞭。我想過,他不認識我這張臉,押送的官差看他命還在,也不會橫生枝節追查過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連累將軍府。”

她說完,又抬眼瞪他:“你是早就知道我想動手。”

李景允輕笑,心情極好地道:“爺隻是怕你處理不好,讓人提前盯著,好在你失策的時候替你收拾爛攤子。結果沒想到,你做得還挺幹凈。”

他摸瞭摸她的腦袋,驕傲地道:“不愧是爺東院的人。”

這是什麼值得誇贊的事情嗎?花月哭笑不得,她以為李景允會責難她,亦或是覺得她心狠手辣、戒備地將她逐出將軍府。可這人沒有,他甚至在擔心她能不能做得幹凈利落。

想起他那日給她坦白棲鳳樓之事,花月神色復雜。

他好像在漸漸朝她敞開心扉,那麼自大混賬的一個人,也算計她,也威脅她,但他誠懇認錯,也真的把她想知道的事告訴瞭她,甚至在發現她要害人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成為瞭她的同黨。

這人,到底想做什麼?

看見瞭她眼底的疑惑,李景允彈瞭彈她的腦門:“走瞭,再不回去,爺真成畏罪潛逃瞭。”

眉心一痛,她皺眉捂著,邊走邊問:“現在這不是畏罪潛逃嗎?”

“你來救爺的時候都知道拿木板擋箭,爺能那麼蠢,真的將把柄送去別人手裡?”他哼笑,“出來的時候沒人發現,牢裡還有人替爺守著。”

心口一松,花月長長地吐瞭口氣。

兩人上馬,李景允拉過韁繩,還是嫌棄地搖瞭搖頭:“你這人就是沒眼力勁,當時要是你舍身往爺身上一撲,爺肯定感動得痛哭流涕,當即發誓今生隻你一人,再不另娶。”

抓緊馬鞍,花月翻瞭個白眼:“那可真是要給妾身種枇杷樹瞭。”

“枇杷樹是什麼意思?”他納悶。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花月神色復雜,“公子天天躺在榻上,都看什麼書?”

腰間被人一掐,身後那人的聲音頗為咬牙切齒:“爺看的是兵書,誰有空看這些個悼念之詞。還有,這玩意兒不吉利,再念爺打斷你的腿。”

方才還溫溫柔柔的,一轉眼又變回瞭這孽障模樣,花月惆悵地嘆瞭口氣,嘴角卻莫名地往上抬。

今兒真是個好日子啊,宜復仇、宜與人同乘。

宜口是心非。

龍凜被害一案不知是被誰壓著,一直沒升堂問審,花月以為李景允還要被關上許久,結果有一件事突然冒瞭出來。

起因是李景允讓她去一趟棲鳳樓,幫忙清賬。

花月也不知道這位爺的心怎麼就這麼大,告訴她秘密瞭還不算,還讓她插手賬務,理由是將軍府的賬做得挺好,最近棲鳳樓太忙,讓她去搭把手。

作為將軍府的掌事兼姨娘,她的活兒已經夠多瞭,本來想反抗的,這人卻一板一眼地給她開瞭高出將軍府三倍的月錢。

這是月錢的問題嗎?花月氣憤地想——

她就是喜歡清理賬目,多清理一份而已,舉手之勞,怎麼能說是因為月錢。

於是這天,她就坐在棲鳳樓的暗房裡看賬本。

“這幾個月賬目很多,我審過一遍,沒有太大的紕漏。”掌櫃的同她道,“隻是有一筆壞賬太大瞭,煩請您轉告東傢一聲。”

花月仔細將那筆賬一看,嚯,貴客:龍凜,欠賬數目:三千兩。

指尖按在這數目上,花月側頭問:“這位三千兩花在什麼上頭瞭?”

“酒席、給姑娘的賞銀。”掌櫃的道,“這位客官平日是不欠賬的,就那日宴請賓客,似乎不太方便,統統讓記在賬上。”

宴請什麼樣的賓客能花三千兩的排場?花月想瞭想,問:“掌櫃的在這個地方見多識廣,可認得當日的客人是誰?”

面前的人回憶片刻,以手沾茶,在桌上寫瞭個名字。

花月看得瞇瞭瞇眼。

***

京華最近天氣漸熱,各傢各院都開始午眠,沒有人會在飯後的半個時辰內忙碌。

除瞭東宮的霍庚。

霍庚隻是太子仆射,平日裡是不會有什麼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大司命突然就開始找他麻煩,讓他整理祭壇不說,還讓他把魚池裡的水舀幹重新換一池。

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做這個活兒的,但大司命這麼說瞭,霍庚也不敢多問,隻能苦兮兮地一瓢一瓢地舀水。

“誒,沈知落人呢?”有人從遠處過來,問瞭他一句。

霍庚愁眉苦臉地抬頭,看清來人的臉,眼眸微亮:“蘇小姐。”

蘇妙左右張望著,朝他笑瞭笑:“不是說沈大人在祭壇這邊麼?也沒看見人。”

“他在那邊的廂房裡。”霍庚指瞭指,又輕聲提醒,“大人心情不佳好幾日瞭,您當心些。”

蘇妙感激地沖他點頭,又掃瞭一眼他手裡的葫蘆瓢:“你這是在做什麼?”

不好意思地撓瞭撓頭,霍庚道:“大人讓我把這池子裡的水舀幹。”

“……”

往旁邊看瞭一眼,蘇妙低聲道:“稍等。”

她將池子裡的荷葉梗扯瞭下來,放在水裡吹瞭一口,看水面上冒起一串泡泡,便將整支梗條浸在水裡,浸透之後拇指堵著一端梗口,拿出水面來越過池沿,放在比池子更低的地上。

池子裡的水突然就嘩啦啦地從荷葉梗裡往外流。

霍庚看傻瞭眼:“這,這是怎麼回事?”

蘇妙一邊擦手上的水一邊笑:“就是這麼回事,讓它自個兒流,你別舀瞭。”

說完,拉著身後的花月就往旁邊的廂房走。

花月看她一眼,又回頭看看那雙頰微紅的大人,忍不住想,她要有蘇妙這樣的未婚妻,也想把她青睞的人都發配去舀魚池。

這姑娘可太招人喜歡瞭。

“小嫂子。”蘇妙扭頭問她,“待會兒你們說事,我能在這地方隨便逛逛麼?”

花月回神,有些納悶:“逛什麼?事關三公子,表小姐也要一起聽瞭才是。”

“不是很想看見他。”蘇妙悶悶地道,“先前心情好,還隨著他胡鬧,這幾回老娘心裡不舒坦,不想慣著他。”

花月聽得失笑:“表小姐竟然會有不喜歡沈大人的一天。”

“也不是不喜歡。”蘇妙皺著鼻尖道,“就是煩,暫時煩上幾日。”

“今日之事有些厲害,需要表小姐一起幫忙,恐怕要委屈一二瞭。”花月晃瞭晃她的手,“等事畢回府,我給表小姐做點心吃。”

臉色稍霽,蘇妙不情不願地點瞭頭,與她一起進廂房。

沈知落不著痕跡地將開著的窗戶合上,面無表情地轉身迎上她們二人。

“找在下有事?”

蘇妙指瞭指自己身後,側身讓開。花月跟著上前,生分地行瞭個禮,然後道:“想請大司命幫忙告狀。”

“告什麼?”他疑惑。

花月將一疊東西放在他手裡,抬眼道:“戶部尚書羅忠,收受賄賂。”

受賄之事,朝中之人十有八九都沾染,沈知落不感興趣,但既然是她說的,他還是接過東西看瞭一眼。

結果就看見瞭東宮會很感興趣的東西。

“隱匿掌事院賬目。”他沉吟,“你怎麼拿到這東西的?”

花月聳肩:“別人揭發,主動送來。”

誰會揭發到這麼深的東西?沈知落眉心直皺,可看面前這人的表情,她顯然是不打算告訴他的。

莫名有些無奈,沈知落低聲道:“你既對我諸多防備,又為何要來找我幫忙?”

“互利互惠。”花月耿直地道,“你讓東宮的人去告這一狀,對太子殿下有利無弊。”

與此同時,羅忠若是定瞭罪,那龍凜也就不是無辜的瞭。

定定地看著她,沈知落失笑。

殷花月果然是個忤逆的性子,說什麼不能做,偏就要做什麼。告訴她瞭和李景允攪合沒有好下場,她倒還上趕著來救人瞭。

他可以不答應這件事,反正也與他沒什麼關系,但思來想去,沈知落還是點瞭頭。

就像攔不住的凋零花瓣,有的東西既然改變不瞭,那他與其做一隻抓空的手,不如做一陣風。

“可還有別的事?”沈知落問。

花月搖頭,餘光瞥著旁邊一聲不吭的表小姐,想瞭想,道:“來都來瞭,可否讓我去見一見這祭壇裡的老宮人?”

沈知落聽得一愣,下意識地想說她認識的那個老宮人早就沒瞭,結果對上她的眼睛,就看見她皺瞭皺眉。

別反駁我——這小祖宗的眼神如是說。

不明所以地將話咽瞭回去,沈知落點頭道:“可以。”

於是花月轉頭對蘇妙道:“表小姐稍等,我去去就回。”

蘇妙點頭,坐在椅子裡打著呵欠目送她出去,然後屋子裡就剩下她和沈知落。

她可以起身出去等花月的,但是她沒動。

沉默片刻,蘇妙開口道:“你怎麼為難起霍大人來瞭。”

沈知落臉色一沉,轉過背去打開花窗,冷眼看向外頭那根源源不斷往外湧著水的荷葉梗。

“是太子的吩咐,我沒有為難他。”

蘇妙故作瞭然地點頭,然後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還以為你又吃味瞭。”

沈知落捏著窗沿,沒吭聲。

蘇妙伸瞭個懶腰,漫不經心地起身道:“下個月林傢府上有喜事,給我發瞭請帖,你要不要跟著去看看熱鬧?”

林傢?沈知落抬瞭抬眼皮:“是上回你說想考慮的那個林傢公子?”

蘇妙一頓,接著倒是笑瞭:“是我上回說的那個,但不是公子,是林傢小姐。”

窗邊的人滿眼疑惑地轉頭看瞭過來。

舔瞭舔嘴唇,蘇妙眼裡多瞭兩分捉弄成功的快意:“林傢小姐又漂亮又賢惠,對我溫柔體貼關懷備至,而且那小腰又細又軟,抱著舒服極瞭。她要是與我成親,那可就太好瞭。”

“……”

沒見過這樣的女兒傢,調戲男人就算瞭,還愛調戲女人。沈知落嫌棄地轉過頭去,神色卻是輕松瞭兩分。

蘇妙哼笑,兀自端起茶來喝。

沈知落查瞭羅忠幾日,把花月拿來的東西連同他自己查到的證據一並交給瞭太子。

事關掌事院,周和朔一收到消息就讓人嚴查,沒兩日就查出長公主面首重金賄賂戶部尚書,篡改賬目,將掌事院每年一大筆不知去向的花費隱匿在瞭繁多的土木興建背後,蠶食國庫,中飽私囊。

這一大筆銀子去瞭何處,真要查起來,長公主自然是脫不開幹系的。

周和朔想請皇帝定奪,可不知為何,聖上沒有要查長公主的意思,隻定瞭龍凜賄賂重臣、私吞國庫銀兩的罪名,處以斬首之刑。

可憐的龍凜,死瞭都還要當一回替死鬼,屍首被拖出去,不知亂葬在瞭何處。

他一被定罪,李景允身上的罪名就輕瞭,哪怕長公主那邊的人絞盡腦汁想給他加些罪名,李景允也還是輕松出瞭獄。

花月以為他會被流放,亦或是指派去邊關,但是沒有,李景允被徐長逸等人八抬大轎送回瞭將軍府,身上沒擔半點罪責。

“我就知道三爺早有主意。”徐長逸拍著太師椅的扶手笑,“那韓傢小姐真當捏你命門瞭,還來哥幾個面前逞威風呢,小嫂子是沒瞧見,今日三爺出獄,韓霜在門口站著,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可不是麼,她還想請長公主做主,長公主現在自身難保,哪兒還顧得上她。”柳成和也笑。

李景允在主位上坐著,狀似在聽他們說話,一雙眼卻隻盯著花月瞧。

才多久沒見,這人怎麼感覺又瘦瞭些,淺青的腰帶都快繞第三圈瞭,眼下也又有瞭烏青。

沒他守著,果然是不會睡飽覺的。

他有些不悅地抿唇。

“誒,有茶沒?”徐長逸說得口幹舌燥,捏著茶杯就朝旁邊伸手。

花月笑吟吟地過來,想給他添茶。

蘇妙瞥瞭上頭一眼,奪瞭茶壺就扔給徐長逸,努嘴道:“有沒有眼力勁兒,這兒久別勝新婚呢,還敢勞煩小嫂子動手?”

“不敢不敢。”徐長逸接過茶壺自己倒,邊倒邊揶揄,“三爺要是有事兒,就往內室走,咱們這都不是外人,有什麼響動也隻當聽不見的。”

幾個哄鬧起來,朝著主位上的人擠眉弄眼。李景允微哂,跟著就笑瞭笑。

花月也笑,三公子是什麼人?運籌大牢之中,決勝公堂之上,這麼多人看著,他想什麼兒女情長?

結果手腕一緊,她當真被人拽進瞭內室。

隔斷處的簾子一落,外頭哄笑的聲音更大,花月瞪大瞭眼看著面前這人:“你……”

李景允將她抵在隔斷上,半闔下來的眼裡盡是笑意:“爺聽人說,你最近吃不好睡不好?”

花月皺眉,梗著脖子別開臉:“天氣越來越熱瞭。”

“還去給爺求瞭平安符?”

“那是給夫人求的。”她耳根漸紅,貼在隔斷上聽見外頭的拍桌鼓掌之聲,更多兩分惱意,“您別靠這麼近。”

李景允不聽,低下頭來,鼻尖輕輕蹭瞭蹭她的側臉:“蘇妙來接我,都知道說一聲想我瞭,你這個做人側室的,怎麼半句好話都不肯吐?”

吐什麼好話,這人都知道借著她去棲鳳樓拿東西告羅忠,定是早就想好退路瞭,也就她這個傻子,真心實意地擔心著他的性命。

花月想起來都氣,他隻說讓她去棲鳳樓看賬,結果怎麼就算計著她會發現龍凜欠賬的不對勁?他就不怕中途出點岔子,亦或是她沒那麼在意他,不把東西交給沈知落?

張口想質問,又覺得傻,這不是繞著彎明說自己真如他所想地在意他麼。

花月閉瞭嘴,死死地抿著唇角。

外頭蘇妙他們已經開始說起韓霜的事,也說起李景允曾救過她一回。花月聽見一句“不得不救”,微微一愣,剛想側頭再聽個仔細,下頷就被人捏住瞭。

李景允手掌很寬,手指又長,說是捏著下巴,其實已經算是一隻手捧住瞭她半張臉。他執拗地將她轉過來對著自個兒,話裡含笑:“說句好聽的,爺就饒過你。”

花月皺起鼻尖,悶聲問:“不說會如何?”

面前這人陡然板起臉,劍眉倒豎,十分不滿地怨道:“剛歷瞭一劫回來呢,熱茶沒有,熱飯也沒有,你要是還連句好聽的都不肯說,那爺就——”

他高高舉起瞭手,花月下意識地一縮,閉上瞭眼。

眼裡帶笑,李景允將手落下來,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拉進自己懷裡,抵著她的耳側道:“那爺就說給你聽。”

溫熱的氣息帶著些壓抑的渴望,低啞地在她耳鬢上廝磨,像什麼東西落進溫水裡,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花月震瞭震,想抬頭看他,眼皮卻突然一暖。

李景允伸手捂住瞭她,像在羅華街上之時一樣,掌心如火。可不一樣的是,眼下沒有血腥和屍體,隻有他近在遲尺的聲音。

“爺很想你。”他似乎也有些難堪,捂在她眼睛上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但還是抵在她耳邊繼續道,“在牢裡牢外其實也沒什麼差別,但牢外有你,那爺還是出來好瞭。”

《不學鴛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