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麼教訓?輕輕揉著手,風月冷眼瞧他:“奴傢做錯瞭何處,惹得公子這般生氣?”
“錯瞭何處?”殷戈止下頷的線條收緊:“我一開始就警告過你,莫要接近太子。”
她倒是好,一轉眼都接近得上瞭床!
握著她腰的手微微用力,他策馬,馬蹄高揚,顛簸得風月下意識地抱瞭馬脖子。
“是他主動上門尋奴傢,奴傢開門做生意的,有拒絕的道理嗎?”微惱地看著前頭的路,風月道:“公子若是本事,就該攔著太子不讓他進奴傢的房門,怪在奴傢身上算什麼本事?”
“……”牙尖嘴利。
為什麼怪她?那是因為她那姿態分明就是樂於伺候太子,半點沒有推辭的意思!葉禦卿是何等聰慧之人,萬一被他加以利用,這女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說不定還會連累到他。不怪她,那該怪誰?
“殿下。”後頭馬車裡的人掀開車簾,看著那越跑越快的馬,忍不住皺眉:“風月姑娘還有傷在身,不如讓她上車來坐吧?”
殷戈止頭也沒回:“不必,她自己願意騎馬。”
願意你奶奶個熊!風月咬牙,可憐巴巴地回頭看瞭一眼,眼神裡滿是淒涼、不舍、無奈、哀怨。
葉禦卿搖頭嘆息:“殿下實在不懂憐香惜玉。”
“在下自然不如太子懂女人。”說是這麼說,殷戈止到底還是有人性的,稍微扯瞭扯韁繩,垂眸瞥瞭前頭的人一眼。
倒是聰明,知道抱馬脖子,不過臉色是當真難看,側臉連著脖頸都雪白一片。
還真顯得他禽獸不如瞭。
薄唇微抿,手裡有千百條人命的殷大皇子難得地動瞭一下惻隱之心,收手勒馬,低聲問她:“想坐馬車?”
風月已經半死不活瞭,趴在馬背上哼也懶得哼,直接裝死!
以前總有人說,殷大皇子冷血無情,不把人當人,她還覺得是人傢惡意污蔑。現在落在自己身上,風月才發現,這丫的豈止是冷血無情,簡直是畜生不如!妓子怎麼瞭?妓子就不是人瞭?幸好她會騎馬,換個嬌弱的姑娘來,還不給人傢顛簸得直接墜馬見閻王去瞭?
活該一直娶不到老婆!
正嘀咕呢,背後的人好像就下瞭馬,接著捏著她的腰,將她也扯瞭下去。
“幹嘛?”沒好氣地問瞭一聲,風月身子軟得跟海帶似的,就這麼掛在他手上,完全放棄抵抗。
反正抵抗也沒什麼用。
殷戈止沒吭聲,拎著她等後頭的馬車跟上來瞭,便帶著她一起坐瞭上去。
這就讓人有點意外瞭,風月眨眼,被放在軟軟的坐墊上,沖著對面的葉禦卿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才小聲問:“公子這是不忍心瞭?”
拂瞭衣擺坐在她旁邊,殷戈止面無表情地道:“不是,隻是突然記起律法,殺人償命。”
風月:“……”
葉禦卿失笑,搖著扇子道:“外頭太陽出來瞭,還是車裡涼快。”
“對啊。”整理好微微凌亂的發髻,風月淺笑:“馬車好。”
殷戈止冷哼,轉頭看向車窗外,不再開口。風月的小媚眼就沖葉禦卿直拋,後者眼神微動,勾唇笑得意味深長。
等眼睛累瞭,風月才側頭,看瞭一眼旁邊這人。
殷戈止今日這一身玄衣很是英氣,與穿白衣的時候判若兩人,墨發一半在頭上梳瞭髻,另一半垂下來落在肩上,風吹過來就蹭上他鋼鐵般的輪廓,很是令人心動。
他這副皮囊也真是上天給的恩賜,以至於不管他脾性多差勁,軍營裡的姑娘們總是前赴後繼,比攻高地還跑得積極。年少無知的少女們,總覺得相貌堂堂就是如意郎君,將一顆芳心錯付,最後碎得渣子都不剩。
愚蠢又可憐。
輕搖著扇子,葉禦卿不動聲色地看著面前這兩個人,或者說,就盯著風月看瞭。
這姑娘長得極美,至少在他見過的人當中,容顏上乘。兩彎柳葉眉,一雙丹鳳眼,鼻梁比一般的女子挺拔些,帶瞭點英氣,但脂粉用得濃,嫵媚誘人之感更甚。額間貼瞭金紅色的花鈿,映得眉目更加多情。
要隻是個妓子,興許他是會看上,然後與她相好一陣子也就罷瞭。但眼前,她看殷戈止的眼神實在含瞭太多東西,也許她自己都沒察覺,似愛似恨,掙紮萬分,那蒙蒙的霧氣,像極瞭躺在他身下時候的樣子。
突然就很想知道,她背後到底有什麼故事。
能讓他感興趣的人太少瞭,這一年裡也就出瞭個殷戈止,甚巧的是,殷戈止感興趣的這個女人,恰好也讓他有瞭興趣。
那不如,就一起看看吧?
車軲轆“吱呀”一聲,馬車停瞭,外頭的奴才搬瞭小凳子放在車轅邊,殷戈止徑直就下去瞭。
風月回神,提著裙子正要出去,卻見葉禦卿先動,輕聲帶笑地道:“你慢些。”
嗯?風月茫然,看著他下車,扇子一合就替她挑開瞭車簾,然後伸手給她,風度翩翩地道:“請。”
還沒受到過如此待遇,風月有點錯愕,半晌才回神把手放進他手裡,借著力下瞭車。
“多謝。”
殷戈止冷眼旁觀,眼裡滿是譏誚,風月硬著頭皮將手收回來,慢慢挪到他身邊站著。
“奴傢一直沒來得及問。”風月道:“這種地方,公子帶奴傢來做什麼?”
“有用。”扔下這倆冰冷得跟冬天的鐵塊兒似的字,殷戈止轉身就往校場裡走。
冷得打瞭個哆嗦,風月聳肩,提著小裙子就跟瞭上去。
校場是她很熟悉的地方,雖然是吳國的校場,但一聞到沙子跟鐵銹的味道,風月就覺得很踏實,心情都好瞭點。
因著昨日收徒之邀,今日來校場的人還真不少,時辰尚早,已經有七八個少年站在場地裡,拿著兵器架上的東西隨意耍練。
殷戈止沒看他們,招呼也沒打,帶著觀止就先往旁邊的閣樓裡走。
“主子。”身後人隔得遠瞭,觀止才皺眉開口:“您今日心情不是很好,要不要屬下拿點降火的茶回去?”
殷戈止冷笑:“你哪裡看出我心情不好?”
觀止撇嘴:“屬下好歹跟瞭您十年瞭,您什麼樣的情緒屬下看不出來?不過這般不高興還是少見的,屬下有些擔心您。”
這是實話,十年的效忠,觀止是唯一得到殷戈止全部信任的人,自傢主子總是板著臉,旁人看不出情緒,也隻有他知道主子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我隻是討厭有人沖撞出來打亂我的步調。”垂瞭眼眸上樓,殷戈止道:“她不該與太子親近。”
不與太子親近,那要是與別人親近呢?觀止想問,沒能問出來,因為已經到地方瞭。
“宋將軍。”朝前頭的人拱手,殷戈止道:“今日有勞將軍瞭。”
穿著鎧甲的中年男人回過頭來,爽朗一笑:“說什麼有勞,我還得謝謝殿下如此替宋傢軍著想,請吧。”
閣樓的三樓有個露臺,站在上頭剛好能將下面校場空地上的場景盡收眼底。
比如現在,殷戈止剛一站上去,就看見葉禦卿舉瞭袖子替風月擦著眼睛。
“失禮瞭。”風月尷尬地道:“這傢胭脂鋪的妝粉果然不太好用。”
竟然給她花瞭!
低笑一聲,葉禦卿目光溫柔地看著她:“趕明兒我讓人給你送些好用的。”
“……不用瞭,奴傢自己去買。”
好歹是個太子爺,怎麼這麼體貼啊?風月剛開始還想好好勾引一下人傢的,但是現在看來,壓根不用勾啊,這人簡直一上來就如春天般溫暖,暖得她都不好意思起什麼歹心。
怨不得易掌珠總是被人罵瞭,這麼好的太子,她竟然拒瞭人傢的提親,也不怪夢回樓裡每天都有閑聊的姑娘編排她。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正想著呢,面前這張臉突然就放大瞭,緩緩地湊下來,似乎是想吻她。
啥?!風月驚呆瞭,四處還都是人呢,這是要做什麼!
“鏘!”
眼瞧著嘴唇都要碰上瞭,一把黑漆長刀突然破空而來,猛地紮在瞭離葉禦卿五步遠的地上!刀身震得搖晃,嗡鳴聲不絕於耳。
校場上一時安靜,葉禦卿的動作也停瞭,直起身子側頭,展開扇子笑瞇瞇地看瞭閣樓上一眼。
觀止表情震驚,旁邊的宋將軍臉也發白,隻中間站著的那尊魔神,臉上毫無波動,長身玉立,目光平靜,仿佛扔刀的人根本不是他。
“太子殿下!”回過神的宋將軍連忙狂奔下樓,到葉禦卿面前跪下:“卑職不知殿下駕到,有失遠迎!”
“無妨。”葉禦卿笑得心情甚好:“聽聞這兒有比試,本宮自作主張來看個熱鬧,將軍不必驚慌。”
這讓他怎麼不驚慌啊?啊!一出來看見殷大皇子扔刀就算瞭,扔的還是當朝太子在的方向,這不是要瞭他的命嗎!
風月抬頭,看著殷戈止的方向,微微皺眉。後者淡然地看著她,像從天而降的神,目光鄙夷地俯視她這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