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詞等人是不進去的,掩瞭口鼻站在庭院裡瞧著,幸災樂禍地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這下可好瞭,要受傢法瞭!本來還以為殷殿下能救自個兒,誰知道殿下不但不救,反而讓人掃客房,哎呀。真是可憐。”
陰陽怪氣的聲音,繞著十八個彎兒飄過來,聽得風月有些好笑。
馮懷夢低聲道:“將軍府上的傢法真是不輕啊,她要是被打死瞭怎麼辦?”
“那誰管呢?她自己願賭服輸,用傢法的也不是咱們。”輕哼一聲,宋若詞笑盈盈地讓人又搬瞭凳子來,跟其餘兩人繼續坐著嗑瓜子。
這客房裡有很多雜亂的腳印,應該是易大將軍或者其他無意間闖入的人踩的。但放眼看去,花架和床上都蒙著灰塵,一點手印都沒有。
要是易國如當真藏瞭東西在這裡,那肯定會留下印子才對。
擰瞭帕子,風月開始一點點地清掃。按照尋常機關的竅門,將這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弄開看瞭看。
沒有。
灰頭土臉地蹲在屋子中央,有那麼一瞬間風月懷疑是自己多想瞭,找錯瞭方向。不然會藏在哪裡呢?這屋子簡直一目瞭然……
等等。
踩瞭踩腳下。風月瞇眼。
唯一有印子的地方,可不就是這地板嗎?
提瞭桶水進來,風月慢慢往地上倒,方石鋪的地面,滲水不是很嚴重。但倒完一桶水,靜下來仔細看的時候,風月笑瞭,飛快地就找到花架下頭那塊滲水極快的地磚,正想伸手去敲——
“打掃幹凈瞭就出來。”院子裡的護衛皺眉道:“別亂碰裡頭的東西。”
驚得一個哆嗦,風月立馬收手,努力擦著地面。
“行瞭,這都半個時辰瞭,你再拖也得受傢法,差不多得瞭。”宋若詞在外頭喊:“出來吧。”
順手取瞭耳環放在那塊地磚上,風月起身,擦瞭擦臉上的灰塵,提瞭水桶就往外走。
護衛謹慎地關上門,順便將她押去瞭主院。
殷戈止若無其事地在喝茶,易掌珠一臉唏噓地看著她進來,有些憐憫地道:“都已經這麼慘瞭?那傢法也不用太重。二十下吧。”
抿茶的唇一頓,又若無其事地飲一口這碧螺春,殷戈止垂著眼,仿佛下頭那人跟他完全沒有關系。
易掌珠覺得。雖然有時候很惱他的冷漠無情,但當這種冷漠用在別人身上的時候,她當真是很高興。
“奴婢謝易小姐恩典。”下頭的人行瞭禮,老老實實地就趴在瞭長凳上。
剛剛起哄得兇的三個姑娘坐在旁邊看熱鬧,宋若詞是看得挺歡,另外兩個卻沒吭聲。
要說她們跟這姑娘有什麼仇麼,那也沒有,壓根不認識。抵觸也是因為易掌珠抵觸她,當真要把人打一頓……也實在過瞭。隻是,都這個節骨眼上瞭,她們也說不得什麼。
於是還是選擇沉默。
提著廷杖的人進來,搓瞭搓手,等易掌珠點頭之後,便掄起那廷杖,狠命地往風月屁股上一打!
“啊呀!!!”風月大叫,聲音穿透九霄。嚇得殷戈止手裡的茶差點沒端穩,黑著臉瞪她一眼。
沒接住他的眼神,風月臉上充滿瞭痛苦、後悔、不甘和淒涼,隨著那廷杖一下下地打。“啊呀”之聲叫得是跌宕起伏,曲調由低到高,在最高點陡然虛弱,接著就是一陣抽泣,感情豐富,表情到位。
馮懷夢聽得不忍心極瞭,哆哆嗦嗦地道:“傢裡還有事,大小姐,我跟長薑就先回去瞭。”
“這麼著急?”看她們一眼,易掌珠道:“那若詞呢?”
宋若詞撇嘴,很是不滿地道:“我傢裡正閑著呢,要走她們先走就是瞭。”
馮懷夢抿唇,拉著孟長薑行瞭禮就一溜煙地跑瞭,跑出去老遠還聽見風月淒慘的叫聲。
“真是要打死人瞭。”孟長薑唏噓:“太用力瞭吧?”
馮懷夢搖頭,正想說什麼呢,就聽得個陰森森的聲音問:“誰被打瞭?”
嚇得往旁邊一跳。孟長薑抱著馮懷夢的胳膊回頭,就見荀嬤嬤一臉嚴肅地看著她們,又問瞭一遍:“誰被打瞭?”
“……是風月犯事瞭。”立馬站得端端正正的,孟長薑低頭道:“她跟咱們打賭輸瞭。大小姐正在給她用傢法,二十個板子。”
眉頭皺瞭皺,荀嬤嬤嘆息,朝她們行禮。然後便往主屋的方向走。
“不——”最後一個板子落下來,風月朝前伸手,看著殷戈止的方向,眼裡滿是委屈。最終渙散於無,手也猛地垂瞭下去。
易掌珠捂著心口看著,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瞭?怎麼把人打成瞭這樣?
結果一扭頭,就見殷戈止滿臉冷漠。眼裡甚至還有些嘲弄的意味。
微微一愣,易掌珠看不懂瞭,殷哥哥不是總愛去找這姑娘嗎?為什麼人傢被打這麼慘,他一點都不擔心的?
“抬下去吧。”看人昏迷瞭。點釵在背後吩咐傢奴:“送去下人房那邊,收拾個床給她。”
“大小姐。”門外有人溫和地道:“既然已經用完瞭傢法,那人還是我帶回去繼續調教吧,免得又犯瞭事。”
是荀嬤嬤的聲音。易掌珠挑眉,看瞭看殷戈止,笑問:“殷哥哥可舍得?”
“隨你。”打瞭個呵欠,殷戈止道:“隻是不用派別的丫鬟給我瞭,不習慣。”
“好。”笑瞇瞇地應瞭,易掌珠揮手就讓荀嬤嬤把人帶走。
“殿下!”剛剛還昏迷的人,在要被帶走的一瞬間痛苦地睜開眼,哀哀地問瞭一句:“殿下怎麼如此狠心?當初贈我耳中明月璫。如今賜我傢法二十杖!您不是說好會保護我的嗎?”
殷戈止挑眉,斜瞭她一眼,目光在她空瞭的一隻耳垂上頓瞭頓,而後道:“去歇著吧。”
多冷漠啊,多無情啊,多讓人喜歡啊!易掌珠覺得,先前這人對自己的傷害都可以一筆勾銷瞭,他不是不喜歡自己瞭。雖然對自己冷淡,可對別人更狠啊。兩廂一對比,還是對自己更好些。
人被帶下去瞭,殷戈止看瞭看天色。道:“時候不早瞭,等會在下會去一趟練兵場,之後回來歇息,你隻管做自己的事情,不必招待。”
“好。”易掌珠道:“我正好抽空去找太子哥哥說夏衣的事情。”
殷戈止點頭:“太子殿下最近差事辦得好,得瞭陛下不少賞賜,你同他說,他那般善良的人。一定鼎力相助,到時候別說夏衣,冬衣都有瞭也不一定。”
眼睛一亮,易掌珠點頭,立馬就回屋去梳妝準備出門。
風月被扶著回瞭荀嬤嬤的院子,剛一關上門,就睜開瞭眼。
“怎麼還是撞大小姐手裡去瞭?”看著她,荀嬤嬤嘆息:“還以為你那麼懂規矩,能躲過一劫。”
咧嘴朝她笑瞭笑,風月道:“我沒大礙。”
“還沒大礙?”皺眉看瞭看她,荀嬤嬤道:“將軍府上的傢法當真不輕。”
“是啊,挺重的,所以奴婢提前墊瞭點東西。”
站直身子,風月眨眼,拉著荀嬤嬤進瞭屋子,在她驚愕的目光裡,解開穿著的下袴,掏出一塊沉甸甸黑漆漆的護甲來。
“這……”荀嬤嬤傻眼瞭:“這是什麼?”
“護心麟,刀劍不穿,可護心臟要害,是武人經常帶在身上防身用的。”風月笑道:“奴婢早知今日有難,所以有所準備。”
這謊撒得很自然,至少荀嬤嬤被騙過去瞭,眼裡露出贊賞的神色。
輕輕松瞭口氣,風月低頭看著這東西。
兩個巴掌張開那麼大的一塊兒雕龍護甲,是殷戈止平時戴在胸口的,今日情急,直接拉她到假山後頭,把這東西拆下來給她墊屁股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