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你留在這裡

心上的毒草不經他拔,像是自己掙紮著要離開似的,細小的、遍佈整個心臟的根須一點點往外抽,最大的根須連著心脈,痛得心口一陣陣抽搐。

殷戈止受過很多次傷,也有幾乎挨近心臟的,也有讓他差點沒命的,他以為自己不怕疼,畢竟已經習慣瞭。

但是現在,就因為面前這人這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他現在竟然疼得眼前一片花白,恨不得狠狠捶幾下胸口。才能好受點!

抬眼看看面前的人,臉上的表情多從容啊!還帶著微笑,仿佛一點也沒有被影響,還巴巴地等著他回話。

像傻子一樣的人隻有他一個。

意識到這點,殷戈止“嗤”瞭一聲,強行壓下所有的情緒,沉聲問:“你憑什麼殺易國如?”

憑什麼?風月挑眉,霎時笑得柳腰直搖:“殿下。我都在您眼前站著說要殺人報仇瞭,您難不成還覺得關傢一點沒被冤枉?這麼多年來,您做的噩夢不少吧?就沒想過讓自己解脫嗎?”

殷戈止閉眼。

他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關傢的事情。一面是他親眼所見,一面是關蒼海的鐵骨錚錚,再讓他做一次判斷,他可能也還是隻能把他押回京城待審。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決定。

問題出在審判的過程,他分身乏術,實在不知道發生瞭什麼,可在她眼裡,他大概算是滅瞭她滿門的幫兇,十惡不赦,罪該萬死。

真是辛苦她瞭,忍著這麼大的仇恨在他面前曲意逢迎。

心口裡的東西跳得劇烈疼得也更加厲害,深吸一口氣,他低聲道:“我在等一個機會,機會到瞭,你便可以動手殺瞭易國如。隻是??”

轉頭看向別處,他道:“殺他容易,找他污蔑你爹的證據,很難。”

“我知道。”笑著點頭,風月眼裡帶諷:“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洗清你們潑在關傢門楣上的臟水,也沒耐心去洗。誰害的,就找誰報仇便是。”

“你覺得是誰害瞭你爹?”殷戈止冷笑:“定案的證據是我給的。”

風月點頭:“我知道。平昌山鬼谷一戰,殿下眼睜睜看著五萬魏國將士被屠戮殆盡,殺氣太重。從地獄裡回來,責問我那不會說話的老爹。問不清楚,一怒之下自然就將他送回京城受審。這些我都能理解。”

“但是,回京之後,魏國廷尉不知是受誰的意思,草率定案,逼死我爹於獄中,讒言於帝,令帝怒下旨屠我關傢滿門!證據是您給的,但有誰去認真看過那些證據嗎?有誰去查嗎?有誰在朝堂上質問過一句,關傢何以叛國嗎?!”

“沒有呀,他們早就看我關傢不順眼,功高震主,令陛下也多有不安。恰好大皇子會打仗,能頂替關將軍的位置,那把關將軍拉回來砍瞭,大傢都能睡個好覺。何樂而不為呢?哈哈哈!”

笑得眼淚都冒出來瞭,風月睨著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地道:“寵佞臣、容小人、害忠骨、滅英魂,大魏皇室做得好呀!定然能千秋萬代。世世昌盛。而我能做的,不過就是報殺父滅門之仇,其餘的,與我何幹?”

她是理智的。就算分明連他一起恨瞭,也巧妙地替他開脫瞭罪責,表示自己不會找他報仇,好讓他放下戒心。

然而當真說起舊事。她還是沒忍住,紅瞭眼眶。

面前的人終於抬眼看她,眼裡的神色復雜得看不清楚。他總是這樣,就算泰山塌在他面前瞭。臉上也是什麼表情都沒有。仿佛這世間,壓根沒有值得他動容的東西。

當真是冷漠無情的殷大殿下。

然而殷戈止看著她,卻是在想,她原來當真是關傢的人。這說話的樣子。真像當初關傢的二少爺,那背脊挺得很直的少年,也曾雙手戴著鐐銬,似嘲似諷地道:“願陛下江山永存,再無忠臣!”

關傢這一輩的人,分明都很會說話,可關蒼海為什麼說不清楚啊?在他怒極之時,還說什麼“以何通敵。何以通敵”,就不能像這個關清越一樣,牙尖嘴利地說服他嗎?

使勁閉瞭閉眼,他有些疲憊地道:“明日再說吧。”

看瞭看外頭的天色。風月抿唇,抹瞭把臉點頭:“好。”

說完轉身就打算走。

大概是她轉身的動作太果斷瞭,走得頭也不回,殷戈止下意識地就伸手拉住瞭她的手腕。

微微一驚。風月停瞭步子,詫異地回頭看向他。

都這樣瞭,還……會伸手拉她?

殷戈止皺著眉,大概也對自己的動作不是很理解,不過她一有要掙脫的動作,他還是伸手將人抓緊:“就在這兒睡。”

啥?風月眨眼,忍不住伸手挖瞭挖耳朵:“您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抓著人就往床邊走,殷戈止的背影緊繃,聲音冷硬:“你身份特殊,為瞭避免你耍什麼花樣,從今日起,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

風月:“??”

這算什麼?貼身監視?

瞧著這人身上已經沒瞭殺意,話也已經都說開瞭,風月頓時膽子肥瞭,不怕死地問瞭一句:“這麼帶著我,您不怕時時刻刻都想起關蒼海?”

捏著她的手一僵,接著殷戈止整個人就暴躁瞭起來,咬著牙道:“好歹是你親爹!你也能這樣直呼其名?”

“關蒼海沒有墳墓呀,碑文都沒有,我要是不經常喊他的名字,他在下頭一定都會忘記自己叫什麼。”風月聳肩,笑得很惡劣:“這是我盡孝的方式。殿下也不允許?”

從剛才的對話裡就能看出來,殷戈止還有良心,也沒有絕對肯定關蒼海通敵叛國,隻是證據在前。他也不覺得關蒼海一定是被冤枉的。

那她就加深一下他的罪惡感好瞭,人常說枕邊風很有用,那她要努力吹一吹。

沒回答她的話,殷戈止甩手就將她扔上床。然後自己也上去,脫瞭外裳放好,將她死死壓在自己懷裡。

有那麼一瞬間,風月察覺到這人身子在微微發抖。可仔細一感受,背後分明是冷硬如鐵,一切都像是幻覺。

也隻可能是幻覺,堂堂殷大皇子,能把什麼看在眼裡啊?

《風月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