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啊,有啥不理解的?風月微笑,大方地行禮:“能讓他嘗嘗苦頭,奴婢已經覺得是萬幸,不敢強求其他。”
到底是吳國第一大將軍,還真指望吳國太子能把他頭給砍下來?不可能的,風月知道,殷戈止也知道,所以易國如到底要怎麼死,是個很費腦子的事情。
葉禦卿給她提前說這話,也就是防著她攛掇殷戈止把易國如逼上絕路,其實不用她攛掇,殷戈止應該也不會讓易國如活。
交戰多次,殷戈止最清楚易國如每次都是靠什麼取勝的,那樣心術不正不光明不磊落的將軍。打瞭勝仗也不會得到對手的尊重。
殷戈止尊重他,並且還跟易掌珠親近,那必定是有所圖,圖的還不少。
從一開始就想通這件事,所以風月知道,太子的船,她也隻能搭一段路,但殷戈止的船,可以搭到最後。
心裡百轉千回,面上神色未動。風月在葉禦卿的眼裡,就是一副心滿意足的小女兒姿態,看得他很是放心:“先進去找地方坐著吧。”
“是。”
餘荷香將楊風鵬安撫得很好,上公堂之時,楊風鵬也就半點沒遮掩,將易國如狠狠告瞭一狀,言明軍中物資都是從他手上過的,與麾下掌管軍餉的人分贓,來往賬本,皆有明細。
口供傳進宮去,宮中頓時炸開瞭鍋,皇帝大怒,急召易國如進宮,以他德行有失為由,命他立馬上交兵權。
兵權這種保命的東西,易國如會在這個關頭交嗎?不會,易貴妃馬上跪在禦書房外頭聲淚俱下,言明易國如多年來的功勛,為易國如求情。
“皇帝會心軟的。”殷戈止臉色蒼白地閉著眼,薄唇微啟:“幸好我早有準備。”
風月看得搖頭,一邊給他換帕子敷額,一邊道:“您臥病在床都不忘吳國國傢大事,實在太令人感動瞭。”
“總不能功虧一簣。”輕咳兩聲,殷戈止緩緩睜眼,長長睫毛顫動著,好半天眼裡才有瞭焦距,聲音沙啞地道:“你可讀懂過易將軍與人來往的那些信件?”
信件?風月想瞭想:“那些情詩的話,沒看懂,寫的都是些日常飲食。”
“嗯。”輕輕頷首,殷戈止道:“那是皇帝的日常飲食。”
手一頓。風月震驚瞭:“皇帝的?”
她還以為是易國如和易貴妃之間的情詩呢!
“你仔細看看就知道瞭。”殷戈止道:“吳國皇帝從今年開春就抱恙,想來與他們有些關系。”
皇帝的飲食是很仔細小心的,後妃宮裡備的點心都要經過試吃,隻有特別熟悉皇帝的人,經過長時間的經驗。可以預料皇帝要吃什麼,從而下手。
“您的意思是說,易貴妃與易將軍,對聖上圖謀不軌?”風月皺眉:“為什麼啊?易貴妃膝下隻有抱養的皇子,當今又有大勢所趨的太子在位,就算能僥幸害瞭皇帝,可繼位的也還有葉禦卿。”
“所以我讓人提醒太子小心易貴妃。”殷戈止淡淡地道:“防的就是這兩人聯手謀害,以圖吳國江山。”
易國如是個有野心的人,從他打仗就看得出來,為瞭勝利無所不用其極,蔑視吳國的聖旨也不是一回兩回,皇帝信任並忌憚他,太子則是直接與他對立,這樣的情況之下,易國如想自己坐皇位,倒也能讓人想明白。
不過風月還是很震驚,就算她沒什麼忠君愛國的想法,可這弒君奪位的瘋狂念頭,也夠讓她意外瞭。忍不住就喃喃道:“還能這樣啊,那我看魏國皇位上的老頭子不順眼。是不是也可以不忍著,想個辦法弄死他就好瞭?”
屋子裡氣息一寒,風月皮子一緊,連忙轉頭朝床榻拜瞭三拜:“您就當沒聽見啊!奴婢瞎說的!”
眼神冷冽,殷戈止睨著她道:“你最好不要有這種想法。”
“沒有沒有。奴婢說著玩的,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呢?關蒼海也會從地下爬出來掐我脖子的!”
疲憊地閉上眼,殷戈止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要回魏國,你可願隨我一起回去?”
微微一愣。風月好奇地看著他:“您願意帶著奴婢?”
“你隻說願還是不願!”
“願啊!”連忙點頭,風月道:“有您護著,那回去誰還敢欺負我啊?”
不過想想,又有些泄氣:“等您能回去的時候,奴婢怕是都老瞭。”
“不會。”
“嗯?”風月眨眼:“您說什麼?”
聲音太虛弱。含含糊糊地讓人聽不清楚。風月湊到他嘴邊想再聽,卻被他一爪子按下來,瞬間趴在瞭他胸口上。
均勻綿長的呼吸,帶著些高熱未退的喘息,從他的胸腔裡傳瞭出來。
身子僵硬。風月茫然地眨眼,抬頭看他。
這是個什麼情況啊?先前不是還嚷嚷著說她臟啊之類的,抵觸得要命嗎?現在怎麼的,倒是主動跟她親近瞭?
燒糊塗瞭?
伸手去摸他額頭,手沒伸到一半就看他的手抬起來瞭。上回被打得疼。風月反應飛快,立馬將手收瞭回去!
身下的人半睜著眼,眼裡微微有不悅,伸手過來將她窩著的手扯出來,重重地放在自己腦門上。
“啪”的一聲響,驚得風月張大瞭嘴。
他的眉頭松瞭,重新閉上眼,安靜地睡瞭過去,留風月一個人目瞪口呆,半晌也沒看明白。
這是做啥?贖罪?殷皇室贖罪的方式都這麼特殊的嗎?
不過。感受瞭一下他額頭上滾燙的溫度,風月抿唇,還是趕快去給他換涼水。不管怎麼說,在易將軍倒臺之前,這個人的腦子是能保命的。一定不能燒壞嘍!
皇宮裡。
葉禦卿臉色不太好看地往禦書房走,根據線報,剛剛易貴妃的痛哭似乎讓父皇動容瞭,找瞭幾個老臣,眼下準備讓他去將楊風鵬爆出來的貪污之事統統壓下去。
心浮氣躁。繡龍的宮靴在禦書房門口徘徊瞭幾圈,愣是沒進去。
忘憂低頭跟在他身側,見狀輕聲道:“殿下不必太憂心。”
“怎能不憂心啊。”長嘆一口氣,葉禦卿搖頭:“這一進去,先前那麼多努力,就都白費瞭。”
“您忘記殷殿下昨日來信說的話瞭嗎?”忘憂道:“他說,在您遇難抉擇之事時,隻需等待,自有解法。”
“本宮沒忘,所以本宮在等。”捏著手裡的扇子,葉禦卿皺眉:“可本宮想不明白,能等來什麼?眼下這情況,怎麼才能緩解?”
忘憂沉默。
葉禦卿繼續打轉,正揪心呢,就聽得一聲長喝從禦書房裡傳瞭出來:“傳禦醫!”
心裡一緊,他連忙提瞭衣擺往裡頭走。
禦書房裡一片混亂,一眾老臣都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大太監扶著皇帝,一下下地給他順著氣:“陛下保重,陛下保重。”
“父皇!”葉禦卿皺眉上前,就見龍椅旁邊一灘黑血,夾雜著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看著駭人。
“怎麼回事?!”
大太監連忙跪下:“太子息怒,陛下可能是最近飲食多瞭些,已經在傳禦醫瞭。”
什麼叫飲食多瞭些?葉禦卿臉色很難看,低頭就想到瞭最近宮外傳進來的一些東西。
不知道是風月給的還是殷戈止給的,反正也沒什麼區別,但那一大堆東西的意思就是,易貴妃與易將軍感情很深,但傢書有異,怕是泄露瞭帝王的飲食起居。恐有異心,望他多防備。
微微瞇眼,葉禦卿看著禦醫進來把脈,站在皇帝身邊若有所思。
“太子。”皇帝虛弱地看著他:“易將軍的事情……”
“父皇。”嚴肅瞭神色,葉禦卿道:“兒臣知道您對易貴妃感情深厚。但此事不僅是貪污那般簡單,還涉及您的皇權。容禦醫仔細驗病,查明父皇今日吐血的緣由之後,咱們再談國事。”
老皇帝很不解,他吐血與國事有什麼沖突啊?難不成還有人要謀朝篡位?不可能的。他可謹慎瞭,吃什麼東西,幾年都不會重樣,若不是在宮裡十幾年的老人,其餘的誰也不會知道他的喜好。所以不會給人可乘之機。
然而。禦醫把完脈,卻是跪下道:“微臣該死,陛下誤事毒物,傷瞭脾胃!”
毒物?皇帝震驚,震驚之後就是震怒,當即就找禦膳房問罪,將易大將軍的事情暫且拋到瞭腦後。
葉禦卿松瞭口氣,殷戈止所言不虛,還當真是等著等著就等到瞭解決之法。
現在,隻要能查實易貴妃有染指皇帝飲食的舉動,那基本就能定罪。
這些事情不是風月和殷戈止要操心的,所以使臣府裡依舊是一片祥和。靈殊咬著馬蹄糕蹲在床邊看著殷戈止,好奇地問:“主子,殿下最近是不是跟您學的,睡覺總愛皺著眉?”
看瞭看他深鎖的眉頭,風月伸手給他抹開,淡淡地道:“不是跟我學的,人做噩夢就會皺眉,殿下睡得不太好。”
“為什麼睡得不太好啊?”
“問心有愧。”
似懂非懂地點頭,靈殊笑道:“那您還是同殿下一起睡吧,奴婢瞧著,您二位在一起的時候,殿下總要開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