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見他的聲音,石有信連忙翻滾下床,整理好衣衫,朝他行禮:“王爺!”
“大人還病著,就不必守這些規矩瞭。”虛扶他一把,殷戈止面色柔和,從觀止手裡拿過一個錦盒,遞到他面前:“也不知備什麼禮好,就給大人求瞭把開過光的桃木劍,還望大人能早日康復。”
石有信愣瞭愣神。下意識地看瞭殷戈止一眼,顫顫巍巍地道:“王……王爺,屬下是做噩夢嚇的,不是見鬼瞭……”
“啊,是這樣啊。”輕輕拍瞭拍自己的額頭,殷戈止滿臉自責:“那就是本王搞錯瞭,傳言真是信不得,大人做噩夢生病,外頭人偏說大人是在照影山的亂葬崗下頭被關蒼海的冤魂嚇病的,看來也是無稽之談。”
照影山亂葬崗?石有信愕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兒度過那可怕的一夜的,四個轎夫不知所蹤,問城門附近的護城軍,竟然都說沒見過他的轎子出城。
沒見過,那他的轎子是怎麼出去的?飛出去的不成?
內心恐懼更甚,石有信苦著臉問:“王爺,外頭還有什麼傳言?”
“也沒什麼要緊的。”殷戈止道:“最近關傢冤案重提,民情沸騰。大人作為當年的主審,自然會受人非議。不過本王相信大人,絕不是陷害忠良之輩。所以那些什麼冤魂索命的傳言,肯定都是假的。”
眸子一垂,石有信悶聲道:“是啊,微臣向來秉公辦案,怎麼可能陷害忠良?”
“那這桃木劍就不用瞭。”殷戈止微笑。將盒子遞給觀止:“拿出去折瞭。”
“是。”觀止剛要接過,卻聽得石有信道:“王爺!好歹是王爺的一片心意,微臣怎麼也得領瞭,就留下吧。”
折桃木易招鬼啊!
“大人問心無愧,留下這東西反而壞風水。”殷戈止道:“就在門口折,也可震懾妖魔。”
說罷一揮手,觀止拿著盒子就站在瞭門口,取出桃木劍,手握兩頭,往抬起的膝蓋上狠狠一放!
“咔!”劍斷兩邊,聲音清脆,驚得石有信臉都白瞭。
“王……王爺。”
“本王在。”殷戈止和善地看著他:“大人還有想做的,本王可以替大人去做。”
神色復雜地看他一眼,突然想起方才石丞相說的話,石有信閉瞭嘴,搖頭道:“時候不早瞭,王爺要是沒別的事情,不如早些回去吧,微臣想睡一覺。”
“好。”殷戈止頷首,優雅地起身。帶著觀止就出瞭門。
“大人!”一直站在屋子裡沒吭聲的奴仆上去扶著石有信,低聲道:“這孝親王擺明是想查關傢之案,要從大人身上下手!丞相說得對,大人要扛住才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鬼怪?都是您自己太過畏懼的緣故。”
打著哆嗦。石有信咬牙道:“你們說得輕巧,敢情不是你們被那關蒼海臨死前盯著不放!我知道孝親王想查,我也沒那麼傻露出破綻,可我害怕啊……”
“大人冷靜,院子裡已經加強瞭戒備,別說鬼瞭,蒼蠅都進不來!您安心吧!”
的確是加強瞭戒備,殷戈止走出去的時候就發現瞭,這廷尉府的構造復雜,四處站著人,風月要是想繼續嚇他,那可有點困難。畢竟沒人能在這麼多護衛裡穿梭自如,來去無蹤。
除瞭他。
瞧著自傢主子這神色,觀止嘆息,低聲道:“您不是說。再也不幫風月姑娘瞭嗎?”
微微一頓,殷戈止皺眉:“我幫她瞭嗎?”
觀止一臉嚴肅地點頭,幫瞭啊,不僅幫,還是不遺餘力地幫,跟他嘴上說的完全不一樣!
沉默地看著四周的護衛,殷戈止淡淡地道:“我隻是做我想做的事情,跟她沒有關系。”
不把他放在眼裡的人,他還上趕著把人傢當寶貝不成?哼,才不會呢!
“那風月姑娘要是有危險瞭。您也不打算幫?”觀止挑眉。
“不幫。”殷戈止道:“她有封明在身邊,能有什麼危險?”
說起封明,觀止撓瞭撓頭,低聲道:“封將軍最近都沒能離開皇宮。”
嗯?殷戈止挑眉:“他在宮裡做什麼?”
“皇上有旨,讓封將軍陪公主殿下賞花。”觀止神色古怪地道:“看起來,是有點想賜婚的意思。”
什麼?殷戈止沉瞭臉,二話不說就往皇宮的方向走。
封明已經拒絕過南平一次瞭,父皇是怎麼個想不開,才又想賜婚?封明為人固執,認準瞭誰就是不肯撒手的,他既然與關清越已經……那就斷然不能耽誤南平!
進瞭皇宮,沒跟皇帝請安,殷戈止徑直奔向南平的招舞宮,剛踏進宮門,就看見封明和南平相對而坐。正在下棋。
瞧著這還不錯的氣氛,殷戈止突然覺得很生氣,說不出來是氣什麼,上前幾步就將封明扯瞭起來,目光陰冷地盯著他。
正在思考這五子連珠下一步該怎麼下呢,冷不防就被人抓起來瞭,封明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王爺?您又想打架?”
“皇兄!”南平站瞭起來,滿臉訝然:“你這是做什麼?”
“借人一用。”手一緊,殷戈止扯著人就往外走。
封明踉蹌兩步,來瞭點火氣。一出招舞宮的宮門就將殷戈止甩開,不悅地道:“王爺還總說我不守規矩,那您這算什麼?”
深吸一口氣,殷戈止道:“你不是喜歡風月嗎?現在又為什麼跟南平在一起?”
不說還好,一說封明就快被氣死瞭,站近一步平視他,咬牙切齒地道:“你以為我願意啊?皇帝下的旨,我能抗旨不成?”
瞇瞭瞇眼,殷戈止抱著胳膊冷笑:“那皇帝下旨讓你娶南平呢?”
“……”煩躁地甩瞭甩頭,封明氣惱地踹瞭一腳宮墻:“我能怎麼辦?抗旨過一次,我傢差點遭殃。抗旨第二次,我全傢上下還有活路?!”
也就是,他得娶南平。
心口無名火頓起,殷戈止冷聲問:“那風月呢?”
風月?封明轉身,瞪他一眼:“你問我?”
“不問你問誰?”拳頭捏得死緊。殷戈止眼裡慢慢佈瞭血絲,狠戾之氣四溢:“你與她,不是私定瞭終身麼?”
啥?封明一臉懵逼:“我與她有婚約不假,什麼時候私定過終身?”
一拳頭都要打到他臉上去瞭,被這句話生生止住。殷戈止錯愕,腦子很緩慢地想瞭想那日風月護著封明的樣子。
她說,不是他。
當真不是他?!
那又是誰?!
皺眉看瞭眼前的人好一會兒,封明一把揮開他的手,嗤笑道:“王爺以前看來是沒註意過她。她的性子,我靠近她三步之內,都能打個天昏地暗,更別說什麼私定終身瞭。不過……”
喉嚨微緊,封明垂眸,聲音有些幹澀地道:“你與她,是不是……發生過些什麼?”
他不傻,看他們上次爭吵的樣子,能感覺到些什麼,隻是一直不願意問。
殷大皇子聰明的腦子在這件事上半晌沒轉過彎。表情很是迷茫。不過一聽這問題,他想也不想就點頭:“她是我的。”
能用這四個字滅掉封明,那就是一場不錯的勝仗瞭。
然而,對面這人眼裡有痛色卻沒有像他那般的瘋狂,想瞭一會兒,反而笑瞭:“她是你的人,還說不喜歡你瞭,看來王爺床上功夫不怎麼樣。”
“……”
午後的招舞宮一片祥和、寧靜,四處花香滿溢,一陣風吹來……外頭傳來一聲巨響!
正在好奇皇兄找封明做什麼的南平被這“咚”地一聲響嚇得跳瞭起來。提著粉嫩嫩的宮裙就跑瞭出來:“皇兄?”
宮墻被人打破瞭個窟窿,墻灰鋪天蓋地的,南平咳嗽兩聲,抬眼一看,下巴差點掉下來瞭。
封明著一身深色繡銀麒麟的長袍,正與胸前三爪金龍耀武揚威的殷戈止打成一團!四周狂風呼嘯,飛沙走石,她素來冷靜的皇兄,不知道是受瞭什麼刺激,那動作狠得,幸好對面是封明,換做別人,不知道死多少回瞭!
“皇兄!封將軍!你們有話好好說啊!”
事關男人尊嚴問題,還能好好說嗎?不能!
殷戈止冷笑:“等我把他腿打斷再說!”
封明一邊躲一邊還擊,不怕死地繼續嘲諷:“有人惱羞成怒嘍!”
一悶拳打在腹部。封明不笑瞭,側頭呸瞭口血,認認真真跟他打起來。
“這怎麼辦啊?”南平慌瞭,連忙問旁邊的觀止:“誰能勸勸啊?”
觀止抹瞭把臉:“能勸的人,不在宮裡。”
“誰?你說,本宮派人去接!”
“也不宜進宮啊……”
“哎呀你說這都快出人命瞭,你怎麼還磨磨唧唧的?!”南平怒瞭,狠狠一腳踩在觀止的腳背上,叉著腰道:“你親自去接!”
腳趾頭感覺要被踩斷瞭,觀止哭笑不得,看形勢的確不太好,便轉身,一蹦一跳地往外走。
不過這一場架打得是真狠,封明臉上掛彩,殷戈止身上也帶傷,依舊沒停下來,禁軍來瞭,也無人敢上前勸阻,隻能圍成個圈兒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