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這事兒,風月還覺得後槽牙發酸!昔日的封明當真是不長腦子啊,看瞭點什麼風花雪月的書,興沖沖地就跑到街上堵他,當著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就大吼瞭一聲——“關清越,我喜歡你,我願意為你去死!”
街上一片唏噓之聲,雖然不乏很多小姑娘艷羨的目光,但更多的是路人詭異的眼神,大概是想說,這人有病啊?
關清越當時的眼神就跟路人們是一樣的。
勒住馬,一身紅衣白甲的女將軍揚著下巴不屑地看著面前的人,沉聲道:“如此行徑,實在不堪為夫。”
封明愣瞭。很是不理解地問:“為何?書上都說女兒傢喜歡能為自己付出性命的男人。”
“比起你這種動不動就喊要為我死的人。”關清越傲氣地道:“我更喜歡能為瞭在一起,能不急不躁地謀劃、沉穩大氣、不動聲色的男人!”
沉穩大氣、不動聲色?彼時的封明壓根不懂這是個什麼男人,仰頭就道:“我覺得喜歡就是要說出來啊,說願意為你去死,就是願意為你去死!”
“那你去死吧!”關清越大怒。扯瞭韁繩馬蹄高揚,就要直接從他腦門上踏過去!
……
“現在想來,嘴上說的,大概當真不如實際做的更容易讓女兒傢動心。”苦笑一聲,封明垂瞭眼眸:“原先我覺得,我定然是這世上最喜歡你的人。現在……倒是未必瞭。”
聽得一頭霧水,風月想瞭半天,問:“你終於移情別戀瞭?”
封明:“……”
他心裡正覺得難受呢,這丫頭說個話怎麼總是能把人給氣活瞭?
沒好氣地用頭砸瞭砸桌子,他咬牙道:“你別想瞭。我賴上你瞭,不打算再禍害別人!”
風月怒瞭:“那你說這麼多沒用的做什麼?!”
“我……”封明一愣,低頭一想,對啊,他跑來跟她說這些做什麼?就算殷戈止更符合她喜歡的人的樣子,可他還是喜歡她啊!說與不說,有什麼關系麼?
沒有!
想通這一點,封明的苦瓜臉瞬間又恢復瞭陽光燦爛的模樣,劍眉星目間滿滿都是愉悅,看得風月晃瞭晃神。
嘿,別說,封明這小子如今當真是長大瞭,這俊朗的五官,通身的氣派,還真有那麼點濁世貴公子的味道。風月瞧著,忍不住拍瞭拍他的肩膀:“果然是女大十八變。”
啥玩意兒?封明橫眉:“誰是女人瞭?原先我打不過你,你老擠兌我是姑娘也就罷瞭,現在我功夫大成,勉強能與殷沉璧一戰瞭,你還這麼擠兌就過分瞭!”
“喔。”一本正經地點頭,風月笑道:“那喚你封大將軍,大將軍威風得很吶!”
被她這調笑的語氣弄得惱羞成怒,殷戈止抬手作勢要掐她臉,房門卻猛地被人一腳踢開!
屋子裡兩個人都嚇瞭一跳,紛紛側頭去看。就見殷戈止長身玉立、氣定神閑地站在門口,平靜地道:“吳國使臣團進宮瞭。”
這麼快?!
風月震驚瞭,一溜煙跑到他面前瞪著人問:“先前的書信,不是說吳國的使臣還有半月才能到嗎?”
這也是魏國宮中收到的消息,魏文帝下派遣殷戈止去巴山的旨意之時就算計好瞭。離開之前,殷戈止還能做個橋梁引見雙方,以促進兩國友好交流,所以,讓他去巴山的時間剛好掐在月中。
沒想到,孝親王剛剛被貶,風聲都還沒消下去呢,吳國使臣團就抵達瞭澧都,準備進宮。
風月都驚呆瞭,魏文帝就更是措手不及,慌忙安排太子迎接,又佈置使臣下榻的宮殿,宮裡宮外,都亂成一團。
殷沉玦臨危受命,跑去接待使臣團。本來覺得使臣團多半是些能言善辯的老人。誰知道這回領頭的,卻是兩個年輕人。
“吳國使臣安世沖、徐懷祖,見過魏國太子殿下。”
一藍一灰的衣裳,在魏國的宮門口飄揚得甚有風骨。
……
“所以,他們被你催得日夜趕路提前到瞭澧都附近,又被你堵著不讓進來,直到現在?”瞳孔裡的場景遠去,風月一臉鄙夷地看著面前這人:“你這師父當得,也太過分瞭!虧得倆孩子實誠,沒反抗。”
“胡說什麼?”殷戈止睨著她。淡淡地道:“我隻是寫信告訴他們哪兒的風景好,早走可以去哪兒多停留一會兒遊山玩水。兩個孩子都是在不陰城長大,沒見過外頭世面。當師父的,不該讓他們開開眼麼?”
風月沉默,搖頭嘆息。你說像殷戈止這種一邊算計人傢一邊還能找出冠冕堂皇地為人傢好的借口的人。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瞧見他,封明有點不高興,起身撇嘴道:“我先走瞭。”
“去哪兒啊?”風月回頭看他一眼:“午飯不在這兒吃?”
“你想我在這兒吃啊?”嘴角瞬間揚瞭起來,封明眼眸亮如星辰地道:“那我就在這兒吃。”
殷戈止瞇眼,雖然知道風月完璧之身不是給他的是給瞭自己讓他很舒坦,但眼前這個人依舊讓他看不太順眼。
“你在這兒吃?”他道:“今日是我下廚。”
啥?封明震驚瞭,風月比他更震驚,瞪眼看著殷戈止道:“您下廚?”
不是君子遠庖廚麼?而且就觀止的廚藝都那副德行,他自己做出來的東西還能吃?
連連搖頭,風月道:“您還是安心去打您的小算盤吧,廚房交給鄭嬸他們。”
“風月。”殷戈止側頭,表情難得地柔軟下來,目光深深地看著她道:“你當初在吳國給我做瞭那麼多頓飯,我現在回報你一頓,不行嗎?”
封明聽得眉頭直皺。瞪殷戈止的眼神也更凌厲,奈何這廝皮厚,完全當做沒看見!
風月幹笑兩聲,表情嚴肅地看著他道:“您這叫恩將仇報,以怨報德。”
“放心吧。”轉身往外走,殷戈止信心十足地道:“不會很難吃的。”
封明搖頭,他完全沒有信心!
“你……還要留下來吃飯嗎?”風月僵硬地問瞭封明一句。
猶豫瞭很久,封明深吸一口氣,用一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語氣,沉聲道:“留!你讓我留下吃飯,我怎麼也得留!”
風月點頭:“那你留下吧,我帶鄭嬸他們出去找個飯館兒!”
封明:“……”
廚房裡轟鳴聲不斷,大雜院的人抱頭鼠竄,封明很想跟他們一起走,奈何風月很是嚴肅地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不能走!”
於是他就面如死灰地坐在飯廳裡,看著殷戈止端著一盤盤的“菜”進來。
掃瞭一眼空蕩蕩的院子,殷戈止壓根沒在意,放下盤子就道:“吃吧。”
低頭看瞭看面前四個盤子裡黑乎乎的東西,封明問:“您是把後院裡的黑土挖盤子裡瞭?”
“不。”殷戈止煞有其事地指著菜道:“這個是茄子燒肉,這個是炒白菜,這個是蘿卜燉排骨,這個是土豆絲。”
一臉鐵青地跟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著,封明搖頭:“殷沉璧,就算我與你是情敵。你也不能用此酷刑毒害於我!是個男人,就堂堂正正地較量!”
堂堂正正?殷戈止笑瞭,往椅子上一坐,斜眼看著他道:“她是我的人,與我有多年的羈絆和緣分,你打算拿什麼跟我較量?”
“別太得意瞭。”封明瞇眼:“我與她也有婚約!”
“是‘曾有過’。”
“我比你更瞭解她,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人是會變的。”
“她不喜歡你!”
“她更不喜歡你。”
屋子裡飛沙走石,兩人互不相讓,使用語言攻擊,企圖瓦解對方的信心。
然而,封明心如鐵石,殷戈止臭不要臉,誰也沒能說服誰。
“別的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殷戈止抬頭,最後補瞭一句:“她想做的事情,隻有我知道,隻有我能幫她完成,隻有我能不讓她走上絕路。”
封明愕然,然後皺眉。
的確,他到現在為止,隻知道月兒想為關傢報仇,卻不知道她想怎麼做,隻能在她需要自己的時候幫個忙。
“嗯,我不如你會算計。”大方地承認瞭這一點,封明道:“但我沒有顧忌。她想做什麼,隻要對我開口,我都能毫無保留地幫她。但您未必。”
輕哼一聲,殷戈止起身看向外頭:“這也是你最後一點優勢瞭,當我沒瞭桎梏。你便連這點優勢都不會再有。封將軍,智者博弈從不下死棋,一見必敗之勢就會認輸。”
“我不認。”封明抬頭,目光灼灼:“隻要她沒有親口讓我走,我都不認。”
不到最後的最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他才不要當智者,他要當勇士。
嫌棄地看他一眼,殷戈止正想再說,卻見觀止從外頭跑進來,興奮地道:“主子,宮裡出事瞭!太子殿下得罪瞭吳國使臣,使臣團撤出瞭皇宮,居於驛站。”
這麼快?殷戈止挑眉:“怎麼回事?”
到他旁邊拱手,觀止道:“兩傢少爺一進宮就問您的下落,大概與太子言語有沖。”
豈止是言語有沖,是直接肢體有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