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奇怪的手帕

“是啊,妾身如今有什麼覺得委屈的呢?”聲音裡滿是哽咽,她扯著嘴角勉強笑道:“人人都在說呢,妾身如今算是因禍得福瞭。”

說掉眼淚就掉眼淚,上一刻還笑語盈盈的人,須臾之間竟然就傷心成瞭這樣?穆無暇看傻瞭眼,呆愣瞭片刻之後,立馬慌瞭。

“你別哭啊,本王說錯話瞭,本王認錯。”手忙腳亂地在自己身上找手帕,他整張小臉都皺瞭起來:“你該是委屈難過的,本王知道,所以今日才會來這麼一趟。”

真是個耿直的孩子,這麼容易被騙,反倒是讓桃花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瞭,連忙收斂瞭些,朝他頷首:“王爺真是個好人。”

“也沒什麼好的,他們背後都罵本王傻,總是得罪人。”穆無暇撇嘴:“今日也是,府上的人都勸本王不要來,可本王坐不住,總要來問問你才安心——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半路改嫁給沈丞相的?”

“心甘情願?”桃花瞪大瞭眼,張口就想否認。雖然她是想踩著人往上爬來著,但也不是一開始就願意嫁給沈在野的啊,是那禽獸強要瞭她,讓她不得不改嫁的!

不過,話到嘴邊,她還是想起瞭自己今日的任務,隻能硬生生咽下一口氣,抬眼,淚汪汪地看著穆無暇:

“此事,由不得妾身做主的。妾身一個女人,千裡迢迢嫁過來,無依也無靠。突然出瞭這樣的事情,如今又在丞相府的屋簷下……您這樣問妾身,妾身當真無法回答。”

“怎麼會無法回答?”穆無暇皺眉:“願意就是願意的,不願意就是不願意的啊。”

輕輕嘆瞭一口氣,桃花道:“世上的事情不是都可以用願意和不願意來回答的。”

比如現在,她要是回答是自己願意的,那就是得罪死瞭這小王爺,以後就少瞭一條退路。可要是回答不是自己願意的,那就是明擺著逆瞭沈在野的意,往後在這相府的日子還過不過瞭?

她又不蠢,沈在野挖個坑,還就傻不愣登往裡跳哇?

“為什麼?”小王爺犟起來瞭,眉目間重新帶上瞭戒備:“你也想糊弄本王?”

“不是。”被這眼神嚇瞭一跳,桃花扁瞭扁嘴:“請王爺設身處地為妾身想一想!妾身突遭橫禍,根本身不由已,如今大局已定,妾身背負不潔與趨炎附勢等眾多罪名,自盡未遂,忍辱偷生。如今這境地,豈是區區願意或不願意這幾個字能概括的?”

穆無暇一愣,表情又柔軟瞭下來。看著桃花臉上這嘩啦啦的眼淚兒,覺得不忍心瞭,終於從胸口掏出一張帕子來遞給她:“你手帕都哭濕瞭。”

“多謝王爺。”桃花嚶嚶嚶地接過,拿自己的手帕擤瞭鼻涕扔瞭,然後繼續捏著南王的手帕擦眼淚。

“既然你說你是身不由己,那可能跟本王說說前日的事情經過?”他問。

桃花乖巧地點頭:“前日送親的隊伍被野狼攔在瞭半路,護衛四散,街上跑得沒瞭人,妾身的丫鬟帶著人斷後,讓妾身先走,於是妾身就逃瞭一路。結果不知為何誤闖瞭青樓後院,被人打暈灌藥……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成這樣瞭。”

“野狼?”穆無暇皺眉:“專門來攔你的送親隊伍?”

“……”桃花垂眸,心想難不成我還提著裙子去問野狼一句“你們是不是專門來攔我的”?

“妾身不知野狼從何而來,也不知為何會突然出現。”

小王爺的眉頭皺得更緊瞭:“國都裡前些日子就鬧進瞭野狼,怎麼可能這麼久瞭都沒有捕獲,偏生還在你我大婚之日出瞭亂子?”

桃花抿唇:“這個沒人能控制吧,誰能操縱野狼呢……”

“有人能。”穆無暇眼裡隱隱起瞭怒火,側頭看向相府四周:“丞相府上就有門客名秦升,擅長馴狼。”

什麼?!

薑桃花臉上不動神色,心裡卻是一沉。

街上遇見的野狼不是偶然嗎?難不成是沈在野的人在背後控制?

這也太可怕瞭吧,為什麼啊?她嫁不成南王,對沈在野有什麼好處?這麼處心積慮來害她,難不成她上輩子挖瞭他傢祖墳?!

又氣又怕,桃花深吸瞭一口氣,閉瞭閉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現在的事實就是她鬥不過沈在野,已經在人傢的掌控之中瞭,那就隻能做他想要她做的事情,暫時保住小命,剩下的事情慢慢查。當下首先要做的,還是穩住南王爺。

“王爺怕是想多瞭。”桌下的手捏得死緊,桃花臉上卻還是萬分鎮定:“當時的情況有些混亂,那些野狼不像是被人操控的,就是餓極瞭黃昏出來覓食,正好遇上送親隊伍而已。”

穆無暇眉頭未松:“這也能看得出來?公主當時不是顧著逃跑嗎?”

當然是看不出來的啊,不過答應瞭人的事,打落牙齒和血吞也得做到啊!桃花深吸瞭一口氣,裝作認真回憶的樣子道:

“雖然是在逃跑,但妾身也看瞭兩眼,場面混亂。野狼若是有人控制,該直接來咬妾身才是,可是它們沒有。妾身也是自己亂跑才跑到青樓後院的,怪不得別人。”

穆無暇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公主是到瞭青樓後院,被景王的人當成歌妓打暈,送給瞭沈丞相?”

“是的。”桃花頷首道:“一進院子就被打暈瞭,後來的事情妾身就都不知道瞭。”

就是知道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說那些啊!

小王爺的神色嚴肅瞭起來,嘴唇抿著,下頷的弧線也是緊繃,好像在思考什麼嚴重的問題。良久之後,才道:“本王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瞭,此事與你無關,也許是命運捉弄,也許是景王哥哥從中作梗,你隻是受害者。”

“您不怪妾身瞭麼?”桃花眼巴巴地問。

“這樣的情況下,本王若是還怪你,豈不是太過分瞭?”嘆瞭口氣,穆無暇道:“也許是你我今世沒有夫妻的緣分吧。”

雖然這小王爺身姿已經甚為挺拔,模樣也清秀,但畢竟比她小。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桃花還是有些尷尬的,隻能拿帕子掩著眼睛嘆氣。正想說點什麼呢,對面的人卻是一驚:

“手帕拿錯瞭,公主可否還給本王?”

啥?桃花一愣,拿下手帕來看瞭看。這帕子是普通的白色絹帕,隻是上頭繡瞭一朵花,層層疊疊,五顏六色,不知是何品種。

這花手帕,好像在哪裡見過啊……

抿瞭抿唇,桃花看著穆無暇問:“這帕子對您來說很特別嗎?”

穆無暇猶豫瞭一番,看瞭看站得很遠的隨從,低聲道:“這是吳國的一種風俗,在春日之時將百春花繡帕貼身攜帶,可以祈求春神娘娘保佑傢宅和睦,國傢興盛,百姓安康。”

“隻是,父皇不喜我崇尚吳國風俗,這東西也隻能偷偷帶著瞭。”

眼波流轉,薑桃花細細地打量瞭這手帕,慢慢遞回南王面前:“是這樣啊,皇上既然不喜歡,王爺又何必這麼執著呢?”

“別的習俗規矩本王都沒再推崇瞭,隻這迎春禮,是吳國最重要的禮節,吳國男兒不管在哪兒,都是要遵守的。”穆無暇小聲說著,像是很心虛,接瞭帕子就塞回袖子裡:“本王雖然是大魏子民,但到底也在吳國長大,所以……”

“妾身明白瞭。”桃花頷首,輕輕倒吸瞭一口氣,笑道:“這花也是吳國特有的圖騰吧?沒在別的地方看過。”

小孩子沒心眼,人傢問,也就老老實實地開口答:“是啊,世間是沒有這百春花的。一朵花生七色,隻能是仙花。據說是吳國第一位皇後繡出來的,此後就一直傳承,算是吳國的信仰。”

信仰這個東西吧,不管人在哪裡,是什麼身份,隻要心在,就不會舍得拋棄。

桃花覺得手腳有些發涼,勉強笑瞭笑,揉瞭揉眼角。

“你可是累瞭?”小王爺眉頭又皺瞭起來,想瞭想起身道:“本王也不宜久留的,既然該問的都問瞭,那就此告辭,本王再去找丞相聊聊。”

“多謝王爺今日寬厚。”薑桃花起身,朝南王行禮:“王爺慢走。”

穆無暇看瞭她一眼,隻覺得這女子也當真是可憐,心下微嘆兩聲,便轉身離開。

亭子外頭站著的青苔見人走遠,便進來打算扶自傢主子一把,誰曾想桃花竟然直接跌坐瞭下去,眉頭緊皺,眼神飄忽。

“主子?”青苔嚇瞭一跳:“您怎麼瞭?”

閉瞭閉眼,桃花伸手抓著青苔的胳膊,小聲道:“我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妙瞭啊……”

青苔很茫然,薑桃花垂頭,開始自顧自地想一些事情。

先前就說過,她是個記性很好的人,所以她記得昨日晚上給沈在野更衣的時候,從他懷裡掉下來的花手帕上繡的圖案。

那圖案跟南王今日手帕上的一樣,是吳國特有的、被奉為信仰的百春花。

南王曾在吳國為質子,遵循吳國風俗尚情有可原,可是,為什麼沈在野也帶著百春花的帕子?

《桃花折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