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門亭那邊是一早安排好瞭的,所以應該不用擔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難得休假的一天,沈在野什麼地方也沒去,竟然就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發呆。
湛盧站在一旁,看瞭看自傢主子那飄忽的眼神,輕輕咳瞭一聲:“今日天氣不錯,您不想進宮去瞧瞧嗎?”
眼神有瞭焦距,沈在野側過頭來,散亂的墨發擋著瞭半邊眼睛,看起來慵懶極瞭。
“有些累,不想動彈。”
從起床到現在也就去爭春閣送瞭個人而已,有什麼累的?湛盧覺得不能理解,忍不住就伸手探瞭探自傢主子的額頭。
沒事兒吧……
拍開他的手,沈在野皺眉:“你有空杵在這裡,不如去看看事情進行得怎麼樣瞭。”
“主子放心。”湛盧道:“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薑娘子毫無防備。等午時準備的膳食下肚,也就該上路瞭。”
“萬一她不吃呢?”
“不會,府裡特意沒有為薑娘子準備早膳,又有景王在座,就算是意思一二,她也必定會動筷子。就算她真的不吃,旁邊站著的丫鬟也會給她喂下去的。”湛盧想瞭想,道:“不過應該會自己吃的。”
這樣啊,沈在野點頭,繼續躺平看著天上的雲,輕輕嘆瞭一口氣。
這嘆氣聲在別人聽來沒什麼異樣,湛盧卻是一震,瞳孔微縮,驚疑地看瞭他一眼。
湛盧跟在沈在野的身邊太久瞭,久到能從他的語氣裡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上一次這樣嘆氣,好像是兩年前離開那個地方的時候瞭。沉重又帶著惋惜,尾音落下,卻是堅定決絕,像是下瞭什麼困難又必須下的決定。
兩年瞭,主子的情緒一直不曾再有過什麼巨大的波動,今日怎麼會……
皺瞭皺眉,湛盧抿唇,轉身便退後幾步,揮手招瞭院門口站著的人來問:“北門亭那邊如何瞭?”
下人一臉惶然,猶豫瞭半天才道:“剛剛京都衙門傳話來,說是相府的馬車在半路遇瞭刺……正在追查情況。”
什麼?!湛盧一驚,連忙回頭想去稟告情況,卻差點撞上沈在野的下巴。
“出瞭事,怎麼不早點來稟?”沈在野就站在湛盧身後,臉色有些陰沉:“要是不問,你們還打算一直瞞著瞭?”
下人臉色慘白,連忙跪地道:“相爺明鑒,剛剛才傳來的消息,奴才正要進去稟明……”
“事情發生多久瞭?”不耐煩地打斷他,沈在野問。
“有……半個時辰瞭。”
“廢物!”
惱怒地扯瞭披風過來,沈在野沉著臉就往外走:“相府的消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緩瞭?”
湛盧急忙跟在後頭,小聲道:“您兩日前才將聞風堂給關瞭。”
聞風堂裡的人是負責相府的消息傳遞的,可是出瞭奸細,被沈在野一怒之下關閉。這一時之間,也沒人能像他們那樣風一般地傳消息回來。
冷哼瞭一聲,沈在野出門上馬,二話沒說就朝北門亭的方向奔去。
京都衙門的人正在街口看情況,瞧著是相府的馬車,誰也不敢亂動,但是旁邊三個人都是昏迷不醒,車裡沒人瞭,萬一是什麼重要的人被劫持,那就是個大麻煩瞭,所以京都府的人著急地想辦法,也沒有第一時間去通知丞相府。
這街口來往的人不多,沒人知道發生瞭什麼事,追查起來也是甚為困難。
捕頭正盯著馬車發呆,冷不防聽得背後一陣馬的嘶鳴,還沒來得及回頭,衣襟便被人扯瞭過去。
“人呢?”
沈在野臉上的表情很輕松,像是隨意問的這麼一句,但是眼裡的寒意卻嚇得人傢小捕頭腿都軟瞭,連忙道:“卑職不知!這裡好像是發生瞭什麼事情,車裡的人不見瞭……”
眉頭微皺,沈在野松開瞭他,輕輕拍瞭拍他的衣裳:“人不見瞭,不會去找嗎?”
“……是!”捕頭抖瞭抖身子,連忙揮手讓在場的捕快四散,每條街的方向都派人去追。
這樣追,能追到個什麼?壓瞭壓心裡的火氣,沈在野掀開車簾看瞭看,又瞧瞭瞧旁邊躺著的三個人。
“湛盧,弄醒他們。”
“是。”
尋瞭一盆水來,往三人臉上一倒,立馬就醒瞭兩個。
“丞相!”兩個護衛慌張地跪地。
“發生什麼事瞭?”沈在野垂眸睨著他們:“你們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心下一驚,護衛連忙道:“不是屬下們沒反抗,是不曾防備,冷不防有人從背後將屬下打暈,根本來不及反應。”
從背後?沈在野一愣,又掃瞭一眼四周:“出來的時候帶瞭幾個人?”
“回相爺,四個。”
四個?抿緊瞭唇,沈在野微微瞇眼。
這車上沒有掙紮的痕跡,有兩個護衛不見瞭,比起被人綁架,那女人自己帶著人逃跑瞭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是,她跑什麼?那麼傻傻愣愣的人,難不成還能察覺前頭有危險?
“湛盧,你先去穩住景王爺。”想瞭想,沈在野沉聲吩咐:“我先回去更衣,然後赴約。其餘的人,回相府去清人,若是護衛少瞭兩人,立馬帶人搜查京城各處。若是沒少……那就讓京都衙門去找人。”
“是!”在場的人都動瞭起來,按照吩咐各自去做事。
沈在野重新上馬,握著韁繩想瞭想,輕輕搖頭,策馬往回狂奔。
但願不是他想的那樣,薑桃花那女人本就夠危險瞭,若還是個聰明人,那就真的麻煩瞭。
午時還沒到,天色卻莫名地陰沉瞭起來,太陽不見瞭,風也更大瞭些。南王府的側門半開,不一會兒就有人跑瞭出來。
“薑氏?”
看著門邊靠著的人,穆無暇一臉震驚:“你,你怎麼會……”
薑桃花一身的血跡,將素裙染得慘不忍睹,臉上也是沒什麼血色,看起來像是受瞭很重的傷。
“王爺。”一看見他,桃花立馬紅瞭眼眶:“王爺可能救我一命?”
“發生什麼事瞭?”穆無暇慌張極瞭,蹲到她身邊,眉頭緊皺:“傷成這樣,怎麼不告訴沈丞相?”
“不能告訴他。”桃花搖頭,喘著氣道:“詳細的情況,進屋之後王爺可以聽我慢慢說,現在請您務必想個法子,在所有人都不會發現的情況下,將我放進您的屋子裡去。”
穆無暇一愣,隨即就冷靜瞭下來:“本王明白瞭。”
既然派她的丫鬟偷潛王府傳話,自然是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穆無暇轉身進去就將一眾傢奴全部趕去後院,說是等會要訓話,然後便用披風將桃花裹瞭,讓青苔背進去。
“這府裡的人都精明著,本王得先去應付一二。”
將她安置在自己房間的內室,穆無暇道:“稍等片刻。”
“好。”薑桃花點頭,目送穆無暇出去。
“主子。”青苔有些忐忑地坐在床邊:“王爺會相信咱們嗎?”
“別的王爺肯定不會。”輕輕吸瞭一口氣,桃花捂著腰側,抿唇道:“南王不一樣,他完全是少年心性,正義感十足,本身又對沈在野抱有懷疑。”
隻要她連猜帶蒙地說對瞭一半,他都必定會相信的。
青苔嘆息,忍不住小聲嘀咕:“還以為嫁來這大魏是什麼好事,沒想到卻是生裡來死裡去的,早知道……”
“別說那些沒用的。”桃花撇嘴:“命運是老天定的,誰也沒有早知道的權利,都已經這樣瞭,不如想想怎麼好好活。”
她原以為錯嫁是好事,沒想到卻是掉進瞭更大的坑。沈在野是個滅絕人性的人,白瞎瞭一張好看的皮囊,她也沒必要對他抱有別的期待瞭,該陷害就陷害吧,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青苔沉默,看著她的目光充滿瞭心疼。桃花倒不是很在意,一邊想著事情一邊等南王回來。
穆無暇也當真沒離開多久,回來的時候就將房門關緊瞭,大步走到床邊來:“你還好嗎?”
薑桃花笑瞭笑:“可能是不太好,但是王爺這麼信任我,倒也讓我覺得意外。您不怕我是壞人嗎?”
“本王看人很準。”拉過一邊的凳子來坐下,小王爺揚瞭揚下巴,很是自信地道:“上回一見,本王就知道你不會是壞人。”
打哪兒看出來她不壞的啊?桃花一愣,很是懷疑地低頭看瞭看自己。
“你的傷,要不要先看大夫?”穆無暇皺眉。
“等我把話說完,王爺要是信,那便可叫大夫。要是不信,也沒必要叫瞭。”輕喘瞭兩口氣,桃花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微微一頓,穆無暇點頭:“你說吧,到底是怎麼瞭。”
“沈丞相要殺瞭我。”
“……”輕輕吸瞭一口氣,小王爺眼睛都瞪大瞭:“為什麼?!”
“因為他想讓景王承擔殺瞭趙國公主的罪名,從而讓皇帝與景王之間的嫌隙更甚,並且順便也可以除掉我,以免我繼續留在相府裡,亂他心神。”直視著南王,薑桃花一字一句地道:
“最重要的可能還是因為您,殺瞭我,對您最有利,南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