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別怪我不客氣

眉頭皺得更緊,沈在野深吸一口氣,下手又狠又準,沒縫幾針,就將桃花徹底痛醒瞭過來。

“你想要我的命……也不用這麼折磨人。”眼睛半睜,薑桃花隻覺得頭昏腦漲,手都抬不起來,說話也費力。

饒是如此,她還是伸手掐上他的胳膊,死命地擰。

眼皮子都沒動,沈在野下手依舊又準又狠。針從她皮肉之中穿過,感覺到她疼極的瑟縮,他反倒是笑瞭:“你原來是會疼的。”

誰不會疼呢?薑桃花要氣死瞭,頭上汗水混著眼裡的淚水流得滿臉都是,下巴搭在他肩上,幹脆就蹭他滿衣。

沈在野其實心裡是有些緊張的,畢竟給人縫傷口這種事,他是第一次做,對方還是個清醒的女人,嗚咽聲壓在喉嚨裡,他都聽得見。

但是,想著這女人的所作所為,他沉瞭眼,當真是半點不想同情她!

“有件事我很好奇。”手上滿是血,沈在野還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怎麼知道我想做什麼?”

桃花痛得直翻白眼:“您……覺得妾身現在能長篇大論?”

針穿肉,後頭的線就在針口上拉扯,這滋味兒還不是一瞬間就能結束的,一針兩針三針,痛瞭還有更痛的,連綿不斷,撓心撓肺。

這可不比當初接骨輕松,她渾身都控制不住地戰栗瞭起來,嘴唇青白,連掐沈在野的力氣都沒瞭。

“不能長篇大論,那就聽我慢慢問,等你有精力瞭,再一並答。”沈在野抿唇,一邊縫合一邊開口:“這傷是你自己弄的吧?也算是你自作自受。隻是,你憑什麼篤定南王一定能救你?”

這是他最好奇的事,他分明未曾對南王有過什麼特別的表現,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禮儀來的,薑桃花怎麼就捏著瞭南王爺?

身上的人沒再吭聲,大概已經是疼得神志不清。

沈在野瞧著那傷口,嗤笑道:“不管怎麼說,這一場算是你贏瞭,南王不信我瞭,並且要保你的命,說你要是死瞭,不管死在誰手上,他都會算在我頭上,與我分道揚鑣。”

“薑桃花,你這瞎碰亂撞的,可抓著瞭個瞭不得的把柄,讓我想立刻殺瞭你,卻又毫無辦法,隻能投降。”

桃花的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空白,但還能聽見他的話,忍不住就勾瞭勾嘴角。

她贏瞭啊,沒有下錯賭註,雖然去瞭半條命,但是終於也留下瞭半條命。

照這樣說來,沈在野現在不僅不能殺她,反而要想盡千方百計保住她。對於這樣一個精於算計的人來說,突然被她誆瞭,心裡該是十分惱火吧?

也怪不得現在對她下手這麼狠瞭。

這麼一想,桃花都覺得這穿肉之疼不算什麼瞭,趴在他肩上,還輕笑瞭一聲。

瞇瞭瞇眼,沈在野側頭,湊近她耳邊輕聲道:“別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隻有命而已。”

人還在他相府,把他先得罪瞭,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薑桃花沒吭聲,心裡卻是不在乎的。路要一步步地走,這第一步她走通瞭,後面的就好說得多瞭。

最後一針縫完,沈在野剪斷腸線收瞭針,睨瞭一眼那猙獰的傷口:“過瞭今日,你不必再侍寢瞭,看著惡心。”

汗水和淚水順著鼻翼往下淌,桃花沒力氣跟他嗆聲,離開他的懷裡就倒在瞭床上,皺著眉昏睡過去。

縫瞭二十八針,一聲痛呼都不曾有,這樣的人哪裡是女人,簡直是怪物吧?

沈在野起身,用青苔打來的熱水擰瞭帕子,把她身上的血擦瞭,再洗瞭手,然後走出去。

穆無暇一直在外頭等著,一度懷疑桃花是不是斷氣瞭,不然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但是沈在野出來,卻是微笑著對他道:“傷口縫完瞭,叫醫女去上藥照顧即可。”

穆無暇一愣,轉頭看瞭醫女一眼,醫女連忙行禮進屋。

“你縫完的?”

沈在野點頭,坦蕩地迎上小王爺懷疑的目光:“既然王爺把她的命與微臣的命系在瞭一起,那微臣自然會對她負責。”

“那就好。”神色放松瞭下來,穆無暇輕嘆道:“你早如此,就不必這麼折騰瞭。再完美的謊言也有被拆穿的時候,你何不一開始就對本王坦誠?”

沈在野微笑,俊朗的五官在陽光下顯得溫柔極瞭:“微臣做的一切都隻會是為王爺好,至於要怎麼做,王爺不必擔心。”

意思就是,這次欺騙不成功是他運氣不好,下次會更加天衣無縫一點?小王爺的眉頭又皺起來瞭:“想要本王不插手,那你就做與本王無關的事。一旦與本王有關,你又想繼續欺騙本王,牽連無辜的人,那就不要怪本王親手斷你的後路瞭。”

輕吸一口氣,沈在野垂眸看著他:“王爺與微臣為難,對您自己有什麼好處嗎?”

“沒有。”負手而立,穆無暇雙目坦蕩地回視他:“但是於本王自己良心能安,對本王也沒什麼壞處。”

他們兩人的目標是一致的,但是走的路不同。沈在野一直致力於把他拉到他的路上去,穆無暇卻要堅持自己走。

這一點分歧就給瞭桃花今日生存下去的機會。

深吸一口氣,沈在野依舊笑得溫文爾雅:“微臣明白瞭,等相府的馬車過來,微臣便先將薑氏帶回府。”

“好。”穆無暇頷首:“但是日後,本王會經常過府看望薑氏。”

“王爺隨時可以過來。”沈在野抿唇:“註意些行蹤便是。”

“嗯。”

湛盧將馬車停在瞭南王府側門,沈在野當著南王的面,溫溫柔柔地將桃花親手抱進瞭車。

然後車簾一落下,薑桃花就被粗魯地丟在瞭軟墊上。

悶哼瞭一聲,她還是沒醒,沈在野閉瞭閉眼,打開旁邊的車窗,笑著朝南王道:“王爺留步。”

穆無暇點頭,站在門口目送馬車離開瞭面前的官道,才轉身回去。

“主子。”湛盧策馬跟在馬車旁邊,沉聲道:“計劃既然有變,那景王那邊該如何?”

揉瞭揉眉心,沈在野道:“先去府裡通報一聲,讓管傢去宮裡請個禦醫出來,就說薑娘子傷著瞭。”

湛盧一愣:“娘子的傷不是已經……”

“照吩咐去做。”

“是。”低頭應瞭,湛盧沒再多問,策馬就往相府先奔去。

桃花躺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自己又在被人算計,眉頭無意識地皺瞭皺。

沈在野低頭,手指輕輕地從她臉龐上劃過,深邃的眼裡閃著不明的光,聲音極輕地道:“既然你這麼聰明,那也就沒必要客氣瞭。”

相府那一池安靜的水,早就該有人來攪亂,她既然掉進水裡能不死,那不如就多折騰點兒浪花出來吧。

夢裡的薑桃花自然是聽不見沈在野的話的,她正走在一片茫茫的水上,腳步過處,漣漪一圈圈地蕩漾開去。

“這是哪裡?”桃花很詫異。她腰上的傷還很疼,可整個人卻輕巧得像在飛。

遠處有金碧輝煌的宮殿,琉璃瓦的飛簷上擺著鎮簷神獸,白玉石的階梯一路從宮殿門口延伸到水邊。

“這是皇宮。”有個聲音告訴她:“你若有一日能踏進這裡,得到人上人的心,那這大魏天下,便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桃花兩眼放光:“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嗎?”

“是。”那聲音回答她:“你的心願,通通能完成。”

那太好瞭!桃花大喜,提著裙子就往那邊跑,但是沒跑兩步,腰上卻疼得厲害,隻能停下來,皺眉看著前頭。

“在跑過去之前,先保住命才是正事。”那聲音道:“桃花,你又不要命瞭嗎?”

要啊,她什麼時候不要瞭?不過這語氣好熟悉啊……薑桃花皺眉,抬頭朝四周看瞭看:“你的聲音,是誰?”

說話的人頓瞭頓,接著就有一盆水朝她猛地潑瞭過來!

“啊!”冷得一個激靈,薑桃花連忙睜開瞭眼,意識有些恍惚地喃喃:“就算我不記得你名字,你也不能潑我水啊!”

屋子裡安靜瞭一會兒,接著就聽見青苔沉聲厲喝:“顧娘子!”

顧懷柔捧著水盆站在床邊,臉上要笑不笑:“哎呀,我……我隻是想幫忙給薑娘子擦擦身子的,誰讓你一個勁兒地拉我的手……薑娘子,你沒事吧?”

冷風從窗口吹進來,桃花打瞭個寒戰,瞬間就清醒瞭,感覺到自己臉上身上的水,側頭就看瞭一眼床邊站著的人。

一身紫色上襖配著黃色的錦繡長裙,花紋考究,但用的是小花碎葉,想來身份和她差不多。臉長得瘦削,跟個錐子似的,下巴尖尖,顯得眼睛很大,眉卻細得幾乎看不見。

看眼神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主兒,不知自己哪裡得罪瞭她,竟然這麼直接地上門潑水瞭?

“這位是?”

青苔皺眉,想發作又礙著身份,隻能壓著脾氣道:“這是溫清閣的顧主子,與您同是娘子。”

同是娘子,位份一樣,就沒有被她這樣欺負的道理吧?!

《桃花折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