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桃想瞭想,輕聲道:“依奴婢之見,主子若是既想要她幫忙,又不想被她牽連,就與她私下結盟,不去害她就是。至於明面兒上,過得去就成,不要讓爺覺得您與她太親近。”
“你的意思是,我什麼都不做就行瞭?”顧懷柔想瞭想:“這個買賣倒是劃算。”
薑桃花可能是想在這後院裡找幫手,她既然那麼精打細算,那自己可不能被她算計瞭去,到時候白白給人當階梯,還脫不瞭身。
打定瞭主意,顧氏便回溫清閣去找瞭個紅色的香囊,讓金玉送去瞭爭春閣。
桃花吃瞭一碗阿膠雞湯,正嚼著紅棗當零嘴兒,就見青苔拿著香囊進來瞭。
“反應倒是挺快啊。”伸手接過香囊看瞭看,桃花輕笑:“青苔,你猜這顧娘子是什麼意思?”
青苔莫名其妙地看瞭自傢主子一眼:“還能是什麼意思?您方才不是說,要是顧娘子同意您的話,就會送這個來麼?現下人傢送來瞭,肯定就是同意的意思啊。”
即使現在身子還很難受,桃花也費力翻瞭個白眼給她:“都照你這麼單純的想法,這世上就沒‘人心隔肚皮’這句話瞭。”
“……難不成她還有別的意思?”青苔很不明白,看瞭兩眼那香囊:“您從哪裡看出來的?”
“很顯然,顧氏是想讓我拉她一把,但是又怕被我連累,所以打算送個香囊結瞭盟之後,享受我的庇佑,但不會為我做事。”
伸手將香囊放在一邊,桃花輕笑:“這樣一來她隻賺不虧,所以才會這麼快下決定,把香囊送來。否則,她就該多想一段時間。”
青苔嘴角抽瞭抽:“您…連這個也算計進去瞭?”
“當然。”揉瞭揉額頭,桃花疲憊地躺瞭下去:“我一早知道她不會幹脆地來幫忙,所以壓根也沒想當真與她上一條船,因為看沈在野拿她先開刀的態度,她以後也未必有什麼好日子過,所以她隻要別為難我,互相也不拖累,那就是好的瞭。”
青苔:“……”
這位主子現在嘴唇都還發白,看表情也不會太好受,竟然還有多餘的精力想這麼多,簡直是可怕。
“您還是先躺會兒吧。”她低聲道:“等會還要換藥。”
每換藥揭開紗佈一次都是折磨,桃花聽著,連忙閉眼休息。隻是閉上眼瞭還不忘吩咐一聲:“你去瞭解瞭解這府裡的用度供給。”
“是。”
平靜瞭許久的丞相府後院終於是起瞭波瀾。沈在野留在爭春閣三日,為薑桃花請禦醫,還重罰瞭上門找事的顧娘子。這些消息跟飛似的很快傳遍各個院子。
“這下有熱鬧看瞭。”秦娘子坐在梅照雪旁邊,嗑著瓜子道:“顧氏潑辣任性,被這麼一罰,面子上過不去,肯定就會與薑氏為難。今晚本該是孟氏侍寢,明晚又是段氏,這兩人都是與薑氏同為娘子,論資歷還比薑氏老一些,卻同時被薑氏搶瞭恩。梁子可結大瞭。”
梅照雪輕笑一聲,擺弄著面前的茶具:“沒惹上我們,就看戲便是。孟氏和段氏都不是好對付的,咱們隻管站遠些,別讓血臟瞭裙子就好。”
秦解語頷首,臉上笑容甚為明亮,嘴唇輕動,瓜子皮吐瞭老遠。
沈在野就像什麼也不知道似的,白天上朝做事,晚上就到爭春閣,親手給桃花喂藥。
薑桃花笑瞇瞇地看著他,不肯張口。
“這是補血的藥。”沈在野微笑:“我親自喂,你還不吃?”
堅定地搖瞭搖頭,桃花笑著伸手對青苔道:“銀針。”
青苔恭敬地遞過來,桃花捏瞭針就放進藥裡試瞭試。
瞇瞭瞇眼,沈在野臉上依舊掛著笑:“你還怕我給你下毒不成?”
“妾身才不擔心爺呢。”看著銀針沒問題,桃花笑笑吟吟地將藥接過,靠在床頭邊道:“南王爺不是說瞭麼?妾身的命托付給爺,爺不能殺瞭妾身。但是這院子裡人這麼多,難免有人不小心用錯瞭藥,試一試總沒什麼不好。”
看著她自己一勺勺地喝藥,沈在野輕笑:“你戒備心倒是重。”
“在爺眼皮子底下生活,不重也活不瞭。”桃花朝他低頭,一副恭順的模樣:“不過妾身既然是爺的人瞭,爺又何必總想著為難妾身呢?”
沈在野挑眉,看著她低頭露出來的白皙脖頸,伸手過去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你哪裡看出,我在為難你?為瞭你,我可是讓禦醫一晚上都沒能回宮。”
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桃花不慌不忙地道:“聽聞爺重罰瞭顧娘子。”
“那是她不懂事,該罰。”
“爺未免太過苛刻瞭吧。”桃花笑瞭笑:“顧娘子一不是故意與妾身過不去,二也沒造成任何嚴重後果,何以就半年不能侍寢瞭?”
“你是在為她求情?”沈在野有些意外:“她侍寢的日子少瞭,分到你身上的日子就更多瞭,你還不高興?”
當誰都願意跟條毒蛇睡一窩嗎?薑桃花心裡冷笑,面上還是溫溫柔柔的:“妾身沒有多想,隻覺得凡事都該講個理。顧娘子被重罰委屈瞭不說,這院子裡的其他人還會覺得爺被妾身迷惑,所以處事偏頗,連帶著責怪妾身。爺這樣做,難道不是與妾身為難麼?”
竟然被她看出來瞭?沈在野垂眸,自我反省瞭一下。他是不是依舊低估瞭這女人?分明是寵她的表現,換做其他人,早就得意忘形瞭,怎麼會清醒地說這些,還能分析弊端。
眼神微動,沈在野道:“這倒是我考慮不周瞭,可是規矩已經立瞭,再寬恕顧氏,未免讓人覺得我出爾反爾,此事……”
“妾身有辦法。”打斷他的話,薑桃花伸手就拿過枕頭邊放著的香囊:“這是顧娘子送來給妾身道歉的小禮。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據說顧氏性子高傲,既然都肯低頭認錯,爺何不寬容一二,得個大度的名聲?”
沈在野抬眼,目光在她臉上流轉瞭一圈:“顧氏來跟你道歉瞭?”
“是,本就不是什麼大事,還勞她過來認錯,妾身真是過意不去。”
騙人的吧?沈在野不信,以顧氏的性子,絕對是會大鬧一場的,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還反過來給薑桃花道歉?她沒那麼懂事。
側頭看瞭湛盧一眼,湛盧躬身俯在他耳邊道:“顧娘子午時的確來過爭春閣。”
“……”
沈在野沉默,看著面前臉色蒼白還強自笑著的人,許久之後才開口:“你怎麼做到的?”
“爺說的是什麼?”桃花一臉無辜:“妾身做瞭什麼?”
“你要是什麼都沒做,顧氏會來道歉?”
眨眨眼,桃花眼神清澈地道:“妾身的確什麼都沒做,可能是顧氏自己覺得愧疚,所以才來的吧。”
這話糊弄外頭的人還可以,糊弄他?沈在野笑瞭,伸手拿過桃花喝完瞭藥的碗,重重放在旁邊的托盤裡。
清脆的一聲響,驚得屋子裡的人都繃緊瞭身子。薑桃花抬瞭抬眼皮,鎮定地看著他:“好端端的,爺怎麼發火瞭?”
“我不喜歡會撒謊的女人。”沈在野沉瞭臉道:“尤其是自作聰明企圖將我玩弄鼓掌之間的。”
桃花坐直瞭身子,微微皺瞭皺眉又松開,平靜地看著他道:“爺息怒,妾身隻是在保命而已,與您沒什麼直接的沖突,您又何必這樣在意呢?”
到底是她自作聰明惹他生氣,還是真的算準瞭他的心思惹他惱羞成怒,薑桃花不是看不出來。這架勢嚇唬嚇唬別的女人可以,她是被嚇大的,早就不怕瞭。
沈在野的眼睛像是鋒利的劍,將她從頭到尾戳瞭一遍。末瞭似乎發現她沒什麼懼色,終於還是放棄瞭威懾,直接開口問:
“你當真隻是想保命,還是有其他想要的東西?”
桃花微笑:“爺放心,妾身隻是想保命,畢竟命要是沒瞭,就什麼都沒瞭。其餘的事情妾身都可以配合爺,但那些會讓妾身處境危險的事情,爺就莫怪妾身明哲保身瞭。”
意思很明顯,他要怎麼動他的後院都沒關系,隻要別威脅到她的性命,她都能好好順從。那種一時捧她上天,再讓她摔死的想法,最好就別再有瞭。
沈在野靜靜地看著她,目光裡充滿瞭壓迫感。薑桃花溫柔地回視他,甚至還帶著微笑。
屋子裡的氣氛很緊張,像是拉滿瞭的弓,要麼弓斷,要麼箭出。青苔和湛盧站在旁邊,都不敢大口出氣,背後已經隱隱有汗。
良久之後,沈在野竟然輕笑瞭一聲,伸手將她的手捏在瞭掌心,道:“既然如此,那你我不如好好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爺想要妾身怎麼做?”桃花歪著腦袋俏皮地問。
“你就當個尋常女人,在這後院裡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沈在野抬手,溫柔地順瞭順她的長發:“至於你的性命,有我在,不會丟。”
“以何為信?”桃花道:“爺在南王那裡也是保證瞭妾身性命無憂,可惜說到做不到。若是沒有憑證,妾身也不敢輕信於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