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蕓心看她一眼,輕笑道:“好,娘子留在這裡,我與薑娘子過去便是。”
薑桃花也應下,囑咐瞭段氏兩聲就跟著那道士一起往外走。
段蕓心顯得很坦然,連屋子都沒讓人收拾就讓人抬瞭香案過來。示意道士隨處看看。桃花在旁邊瞧著,不由地在想是不是有些冤枉她瞭。
“段娘子這屋子裡點的什麼香?”青苔在後頭,輕聲感嘆瞭一句:“真好聞。”
“這是我特意尋來的‘七清散’。”段蕓心笑瞭笑:“天氣暖和瞭,人難免昏昏欲睡,府裡發的暖香我聞著總是想睡覺,所以就讓娘傢的人送瞭點過來。”
桃花點頭:“這個味道挺特別的。”
“娘子要是喜歡,我讓鶴兒給爭春閣也送些過去。”段蕓心道:“先前還送瞭些去凌寒院,夫人用著聽說也挺喜歡。”
“我就不必瞭。”桃花笑道:“屋子裡慣常不點香的,多謝段娘子好意。”
說話間,道士已經在主屋和後院轉瞭一圈,嘴裡嘰嘰咕咕地念著什麼,四處灑瞭米和香灰。
“不知為何,此處頗有煞氣。”回到前頭來的時候,道士一本正經地道:“夫人該多念念佛,興許煞氣能除。”
臉上微僵。段蕓心皺眉:“我一向念著佛,先前也一直在靜夜堂祈福,何以會煞氣重?”
“煞氣是由心生。”道士捻瞭個訣道:“心魔不除,煞氣自然就重。”
“荒謬!”段蕓心抿唇,上下掃瞭那道士一眼,轉頭看著桃花道:“也不知娘子從哪裡請回來的道士,看著倒像個騙子。”
道士微惱,拂塵一掃便道:“貧道從來不騙人,夫人若是不信。這院子裡的煞氣貧道便不除瞭。萬一引來什麼東西,休要怪我!”
“你……”瞧著馬上要生氣,段蕓心卻很快壓瞭下來,轉頭看著薑桃花道:“娘子帶他走吧。我這院子裡沒做過虧心事,還當真不怕鬼敲門!”
“這。”桃花微微遲疑:“道士說的話未必沒道理,娘子何必賭這一口氣?”
“我並未賭氣,隻是想證明我這守雲閣裡沒人會心虛。”段蕓心道:“柳氏的死跟我沒有半點關系,誰害怕,道士才該去嚇唬誰。嚇唬我是沒用的。”
冷哼一聲,那道士收拾瞭東西就帶著小童走瞭,桃花抿唇,心想這段蕓心看起來底氣十足,應該的確沒什麼問題吧。
傍晚的時候,京都衙門傳來消息,說柳侍衣乃他殺,從脖子上的痕跡來看,應該是被人掛在房梁上吊死的。並非自殺。
此消息一出,桃花很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柳傢的人帶著傢奴跪在相府門口,掛著一條條的白幡,嚎啕大哭。不知道的多半還以為沈在野死瞭呢。
沈在野在宮裡還沒出來,梅照雪的病也還沒好。就算桃花再怎麼想躲,也隻有被推出去的份。
“我女兒好端端地送進相府,不求大富大貴,但求一生平安啊!這過府才多久,怎麼就被人殺瞭呢?!”柳夫人跪在外頭邊哭邊喊:“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您該給我一個交代啊!”
桃花連忙讓人拉她進府,可是好歹是九卿高官傢的夫人,她不起來,傢奴也不敢硬拉。顧懷柔看著,隻能親自動手,將她拖進瞭相府大門。
“有話好好說。”薑桃花看著她道:“相爺不在府裡。現在後院的事暫時歸我管。柳氏死得突然,具體是怎麼回事,京都衙門的人已經在查瞭,夫人在這兒哭也沒什麼用,不如好好安排柳氏的後事。”
傷心欲絕的柳夫人哪裡聽得進她這些話?抓著桃花的袖子就吼:“我傢女兒放在別處,也該是別人爭著搶著要的正室夫人。委屈嫁進相府,不過是因著香君對相爺的喜愛,怎麼就落得這樣一個後果?”
“您別急。”顧懷柔抿唇:“這也不關薑娘子的事。”
“香君寫瞭遺書的!”柳夫人咬牙:“說是被人欺負瞭,那個人在哪兒?”
桃花嘆息:“秦娘子被嚇病瞭,正在院子裡養著呢。”
“我要去找她!”柳夫人起身就道:“去找她說個清楚!”
這是要打起來啊?桃花黑瞭半張臉,再也沒法兒好好說話瞭,沉聲道:“秦娘子就算罰過柳侍衣,也是按照規矩來的。若是柳氏不挑釁,秦氏也不會無緣無故與她過不去,隻是懲罰得有些過瞭罷瞭。兩人都有錯,現在夫人沒立場找我相府的娘子算賬。”
柳夫人瞪大瞭眼,眼淚刷刷地掉:“我女兒死瞭啊!被人害死瞭!你還這樣跟我講話?”
又不是她害死的,為什麼話都不能講瞭?深吸一口氣,桃花努力心平氣和地道:“我理解夫人的哀痛,但是相府有相府的規矩,不是您可以肆意妄為的地方。”
“我不管!”柳夫人往地上一坐,抹著眼淚道:“你們今日不給我個說法,我就讓人圍著相府哭,要不就去告禦狀,讓皇上來處置!”
“你去告好瞭。”顧懷柔都聽不下去瞭,看著她這一副潑婦樣,忍不住皺眉道:“皇上會管這樣的小事?”
柳夫人一愣,還真的犟起來瞭:“是啊,我傢老爺隻不過是個內吏小官,在皇上面前說不得話。但這回的禦狀我還就非告不可瞭!就你們這仗勢欺人的樣子,沒皇上做主,是不會給我女兒一個公道的!”
桃花安靜地聽著,覺得她隻是在開玩笑,畢竟禦狀不是那麼好告的,況且以柳香君的傢世,也真的玩不過沈在野。
然而,這回竟然是她失算瞭。
沈在野晚上一回來就到瞭爭春閣,臉色十分難看地道:“怎麼鬧得這麼大?竟然讓柳傢人告瞭禦狀。”
“真告瞭?”桃花很吃驚:“怎麼可能?”
“柳傢長女最近在宮裡頗為得寵。”揉瞭揉眉心,沈在野道:“皇上已經下令讓京都衙門徹查,這回還當真鬧大瞭。”
皇帝親自下旨要查的案子,那兇手就沒那麼好過瞭,一旦查出來,必定是死路一條。
“爺有什麼頭緒嗎?”桃花把徐燕歸給她的東西拿出來放在瞭桌上,皺眉道:“妾身觀察瞭一整天,這府裡的人沒一個像兇手。”
“兇手會把心思寫在臉上不成?”翻瞭個白眼,沈在野伸手抱過她,低聲道:“越是不叫的狗,才越是會咬人。”
怔瞭怔,桃花皺眉,腦海裡不知為何浮現出瞭段蕓心的臉。
“爺的事情辦得如何瞭?”垂瞭眸子,桃花靠在他胸口,低聲問瞭一句。
“尚算順利。”沈在野抿唇:“很快皇上就會立太子瞭。”土向記圾。
太子……桃花挑眉:“景王?”
沈在野默認。
眼下的形勢,瑜王賊心不死,但景王已經占瞭絕對的優勢,一旦他上位,那就是瑜王徹底被踩死的時候。但是這一腳踩下去,景王也必定會傷瞭元氣,這種時候,就需要他來幫忙瞭。
“爺真厲害啊。”桃花笑著拍馬屁:“完全將朝局玩弄於鼓掌,等成事那天,爺心情一好,可會連帶著賞賜妾身?”
“你有多少功,就有多少賞。”沈在野一臉平靜地伸手,掰著指頭開始算:“但是要扣掉每次冒犯我的罪,功過相抵……”
“爺!”連忙摟著他的脖子,桃花嘿嘿地笑道:“別這樣啊,當男人要大度!宰相肚子裡不是都能撐船嗎?”
輕笑一聲,沈在野抱著她起身:“時候不早瞭,早些休息吧。”
“爺還要去哪裡?”看他放她在床上就想走,桃花好奇地問瞭一句。
“我去琳瑯閣看看。”
秦淮玉受的驚嚇不小,別真的嚇壞瞭才是。
桃花抿唇,撐著下巴看著他出去,又呆呆看著青苔給她整理好床,伺候她就寢。
“主子怎麼瞭?”看瞭她一眼,青苔忍不住問瞭一句:“不高興瞭?”
“也沒什麼不高興的。”聳聳肩,桃花躺下去道:“很尋常的事情。”
話是這麼說,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卻不是這麼回事,房梁上的徐燕歸忍不住就感嘆瞭一句:“女人是不是都這麼口是心非?”
嚇得一個激靈,青苔和桃花同時抬頭,就見徐燕歸蹲在房梁上,黑色的衣裳和房梁融為一體,不註意還當真看不見他。
青苔黑瞭臉,正想上去跟他動手,卻聽自傢主子無奈地道:“也該習慣他瞭,反正不會亂來,你就先出去吧。”
“……是。”
房門關上,徐燕歸身輕如燕地落在地上,嘖嘖有聲地看著薑桃花道:“你難不成還希望沈在野隻寵你一個人?”
“沒這麼想過。”吹滅旁邊的燭臺,桃花自顧自地躺進被窩,閉上眼道:“要是沒什麼重要的事,先生還是早些休息吧。”
“好冷淡。”扁扁嘴,徐燕歸正笑著打算說點什麼,突然耳朵一動,二話不說就把薑桃花從被子裡扯瞭出來,一把捂住她的嘴,直接帶著人回到瞭房梁上頭。
桃花嚇得腿都軟瞭,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他抱得死死的。